|
夜下坐在河边,看着水草轻轻摇曳的舞姿,我几乎醉了……那简直是美丽动容的仙女呵。 在水还没溢上来时,它应是婷婷玉立的,尽管偶尔有风吹过,它很快靠着富于弹性的腰折了回来。让人充满一种对其挺拔的贞节的仰思与感叹。 那时常是阳光下看到的境致。当水漫着它时,水草将水当成一块遮羞布,脱光了身上的一切,赤裸裸地在水里展示它的柔韧,像一条水蛇一样摆动。它随水摆动的姿态是近乎完美的,那是它淑然外壳里面包含着的一种狂热与自恋。 它讨厌水,因为水总是那么向东流去,它怕婀娜的舞姿会被这不改流向的水抹杀;但它又依赖水,没有水的包裹它怕它柔软背后深藏的东西被人一觅无遗。 水草是矛盾的,她喜欢水的混浊。只有混浊的水才能盖住它根底的黑色与烂化,而同时又能衬托它表面的清、绿。 水草是寂寞的,特别是在无风的季节,阳光会把它晒干,空气会把它风干。它常对着自己美妙的身段黯然落泪。它多么渴望水有时也往高处流。 可惜的是,水不通它多情的心思,像个笨小孩子一样只一味赶路、东流…… 水草经不起寂寞了,它借着水入睡时,努力摆动,向往来的鱼倾诉它的落寞,它的优美与不幸。它的多情与丰富博得了鱼儿们的喜爱。于是它身边的鱼儿多了起来,它终于满足了,渐渐晕炫在幸福的包围之中…… 在鱼儿倦了一翻嬉戏回家睡觉时,水草又回归了原来的寂寞。它又开始恨起这一直长伴在它身边的水,恨它未曾为自己驻足停留过,它多么渴望水是“父性的、兄性的、情人性的……”呵,但水是笨拙的,冷漠的,可憎的。水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赶路,不舍昼夜的。 其实,水也曾倾听过水草的诉说,也曾为水草而激动过,流泪过。水深深感激着水草对自己的信任与真挚。在它听到水草的倾诉那一刻开始,水便下了一个决心,要以自己的手去洗净它烂化并污黑的根。尽管水知道可能因此而使自己的身躯沾上点儿什么,但它毫不在意,它要使这条水草重获自信与生命,于是它以默默的方式做着自己乐意的事。 可惜草终归是草,只要有那么个机会它就不放过自以为是的丰姿去诱惑周围游走的鱼。而且随着时间的游逝,水草在与鱼的染指中得到极大的满足,它幸福着那种鱼儿在身边吐珠的光环与美丽。它开始嘲笑在岸上的草是“女儿国”,没有它身边那么多追随者。水越来越失望。然而,水是沉静的,它对它的不能洗去水草的污性感到惭愧甚至耻辱,仍没放弃过一点机会去净化它。 经历了一次春潮之后,水开始褪去。水草觉得惊慌,它怕鱼儿因此而不能游到它身边陪伴它。它骂水不能满足它的需求,它哭泣着声讨水的无情。 水知道自己只能根据季节的变换浮沉,它那么释然。就算因为不能满足水草的寄望而受到指责,它仍不作任何解释,它知道只要让它浮出水面,一切便会明了。 只是,水深深痛苦着岸上的那些望不透水的深度的草,只一味听水草的诉说。而更痛苦的,莫过于在下一季节来临时,它仍不得不作为水草的掩盖并且搞得自己一身微黑。 水仍然不发一言,它向东流去,不舍昼夜……就像一个曾经深深爱着恋人,而遭受到自己最信任的恋人的反目成仇之后的那种落寞一样,不发一言地,向前——赶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