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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雨
(作者:孤城简爱)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下过雨了,过于紧绷的地表终于湿润了些,行动迟缓而略显枯槁的江面也渐渐有了点起色。这都是三天来的变化。三天的城市,因为七月这场不期而至的雨,不再烦躁,却有几分惊恐。
时间已过大半,如果不是再次见到雨水,恐怕以为这一个夏季就这么过去了,与常理不太吻合。当然,春天来的时候,那时也未曾见到雨季如往常一样淅淅沥沥,甚至原本厌恶的阴霾和潮湿,也成了早已期待很久的渴望,这时才明白,我们是多么地需要滋润,是多么地需要水的灌溉。
在印象里,南方的雨季总是来得很早,特别居住的这个小城。每年春节前后,黄花鱼上市的时候,雨水就来了。这样的日子一直要延续到清明过后,紧接着梅雨,然后,夏季的阵雨、暴风雨便频频光顾,似乎一年到头,少不了有雨的日子。记得小时候下过几年的冰雹,夹在雨中,大的象鸡蛋,小如细沙,大多在春寒时节砸在学校的屋顶,砰砰作响。现在很少遇到了,也极少那么长的寒冷。回想起来,还是颇多情趣。
这两年,雨水越发珍贵,经常是引颈翘盼许久,才有这年这七月的雨。气候的变化并不是人们可以预知的,不象窥天象月圆缺便可辨别潮汐,不象屈指节气便可大概掌握四季农时,而这延续了多少个世纪的农时,是否也无法应验气候的无常呢?
七月的雨来得迟缓,也来得匆忙。本是一个风球来袭的警报,才有机会挟带充沛的体力洋洋洒洒,才有能力让河流、湖泊朝夕间为之动容。滚滚雷鸣在天际的四角来回奔蹿,突然一声炸响,在霹雳撕开厚厚的云层后砸向大地,大地把惊动传递给伏卧之上的城市,整个城市,连同环绕其周围的大山,也不禁一阵痉挛。城市里或行或停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仰起脸,吞下这份惊恐。这般震撼,敲得你心石俱焚,这般击打,震得你万念俱灰。还好,这是七月雨踏歌而来的足音,是七月用金剪裁开水的盛典,让缺少灌溉的农田重新吐绿,让枯竭的河床再次咆哮。
也许七月的雨太过磅礴,于是,不够柔情,于是,缺少爱意。也许没有春雨润物的前奏,我们便无法循序渐进地感受雨水的美感,和雨的呼吸。
对于绵绵春雨总有一股异样的怀念情结,也许也只有在南方,在小城,这样的雨才适合浪漫和喜爱。南方是个山水俊秀的地方,南方的温情总能在古往今来文人骚客的抚弄中,滋生出一丝娇意。南方是邻家屋檐下的女孩,透过湿漉漉的雨帘向你投来羞涩一瞥,南方富于传说,南方把故事都写在小城曲折通幽的小巷里,也许推开某处柴扉,便有满园春色扑面而来。这种期待因为雨的空蒙更显深邃,因为小巷的深邃而更显空蒙。这种喜爱不可否认有种超越的自然。在小城里,纵谈自然是件奢侈的事,或者仅适合回忆,在雨中漫步,在雨中凭窗远眺,与自然便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记得小时候的小城,喧闹而精致,杂乱而平静,老屋就掩藏在一大片高低相仿的建筑里。老屋房顶照例开着小小的天窗,七月,蛐蛐捋须的时候,月光便很慈祥。难免也有倾盆暴雨,拍打房瓦的时间长了,就有一滴两滴的水落下,然后便得拿脸盆去接。等脸盆用完了,夜间的尿壶也得使上。更有意思的是,小小的天井容不下片刻雨的狂泻,往往屋里的鞋,也在水中飘了起来。
在屋子里追逐一堆水里飘着的鞋,是多少人童年的游戏呀。
三天的雨,还不尽兴,这风球临门一脚,总是擦着门楣而过。七月的老屋,已同城市生长在了一起,偶尔想起的时候,便希望这雨水来得更猛烈些,把这成年的烦躁,也一同飘浮起来。
2004、7、8傍晚
※※※※※※ 仰望,有团烟花在绽放。再仰望,有群天使活蹦乱跳。风眷顾他们,让他们总爱精神出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