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出家门，让身体裸露在雨中，仅以一条短裤挡住窥视的目光。你慢慢地走，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看见众人都被这细微的雨水淋得仓皇逃窜，象旧电影中国民党的杂牌军，不堪一击。

      你走着。郁积于心中的烦躁一点点地被雨水带走，你感到越来越轻松。甚至能够无视周围打量你的目光。你知道你在他们的眼中一条在雨中漫步的怪兽。摩托车从你的身边疾驰而过，那粗暴的吼声让你听到了一个亲人的呼唤。你答应道：唉——！而摩托车已经远去。你走过建筑工地，看见一根根突兀的钢筋，于是你知道了那么漂亮的房屋的骨骼原来是如此丑陋。一切都已经过了掩饰、装扮。你走或饭店、旅馆、酒吧，穿过林立的高楼，始终没有停留。也许你的脚步早已具备了选择的能力，不然何以你脚下的路都是全新的呢？你让大脑暂时休息一下，让双脚替代大脑运行。

      一幢幢建筑、一根根电线杆从你身边沉重地过去，不声不响，让人浑然不觉。你感到这一切都充满了创造的意味，甚至你脚下细微的碎石。创造在你的四周将你紧紧围困、笼罩，是你孤零零的身躯看上去象一只蚂蚁，渺微、盲目。在你的内部，创造力已经终止。外部的世界已经创造了一切。你只能以一个后来者的姿势努力追赶，除此只外，别无选择。

      而脚步不会迷路。在雨中，它分外清醒。经过一个车站，你领导一家书店门口。你想走进去。然而你终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望着琳琅满目的书架。你囊中空空，所以那些书现在还不能属于你。你感到所有的书都在朝你微笑，象一群妓女。因为她们不知道你身无分文。你站在书店门口，犹豫、彷徨着。你看见书们的微笑越来越美丽、浪荡而富于挑逗性。你感到头颅渐渐沉重。从地上的积水中，你看见你低垂的头像一颗挂在胸前的炸弹。

      你只能慢慢地移动身躯，努力抵御书们的诱惑。当你终于转过身去，你感到书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