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轻雨/小说 黄昏雨 田谷喜欢在黄昏聆雨,那一场风花雨夜的爱情故事,是那样刻骨铭心留在他记忆深处,想雨夕的时候,天空忽然飘来一道彩虹,那是雨后五彩缤纷的彩虹,或者是透明的云彩。 他多想剪裁一件透明的羽衣赠与雨夕,再系上淡紫色的飘带。 他忽然流下一行斑驳的红泪,仿佛窥见飘忽的睫毛下空灵的苍白,或许,雨夕朝为云暮为雨,只不过是一个心造的雨夕。 田谷在一个惆怅的雨天,收到一枚没有地址的贺卡,那熟悉的字迹也写下雨夕最后的祝福: 如果有来生,愿与你风雨同舟。 是爱是恨,茫然不知所措,田谷发疯似的到处寻找雨夕的踪迹,他每隔一天就打雨夕家的电话,一遇到雨夕母亲接电话,他就赶紧放下,这下她得意了,他几乎每天都来到榕树下,希望看到雨夕,雨夕诗写得那样好,不会从此就放弃,然而,榕树还是那么茂盛,那两条小船,还静静泊在湖泊的弯臂,雨夕从此没有归来,榕树下只有田谷孤独灵魂在煎熬。 有来生吗?田谷是个不相信来生的人,他的前世是什么,谁知道前世与来生还要发生什么,他只知道享受今世,田谷几天就消瘦了,眼圈发黑,胡子很快爬满了嘴唇四周,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难道爱情是包装与游戏,他从未想到要做感情游戏,他不是周围那些朝三慕四的男人,他是一个感情世界很专注的男人,从小就喜欢读文学作品,看到感人的情节,他鼻子一酸,眸子里就有一股热潮涌动,他爱雨夕,倾注了所有感情,雨夕出走对他是一次心灵的伤害,这种伤害也许影响他一生。 每天晚上,田谷都失眠,实在睡不着,他爬起来就喝酒,喝得飘飘欲仙,在酒精麻醉下沉沉进入支离破碎的梦境。 下雨了,你为什么不来,这是黄昏细雨,清新如丝,江南温湿的雨季,为你撑一把油纸伞,穿过迷茫的黑夜,迷醉了,他眼前出现了一幅江南雨季画面,湿润润郁结了他心灵迷茫,他多情的灵魂飘荡在江南水乡。 相爱的日子,短暂象一场梦,昙花一现,为什么曾经生死相爱的人,说分离就分离,难道凄美的爱情原来就是一道风景,让人寸肠欲断,回味无穷。 田谷与雨夕第一次相遇,那纯属偶然相识,他们是在一次朋友的婚礼酒席上,雨夕就坐在他的傍边,贪杯的他经不住对面女孩的挑战,那个女孩说是工商局的,经常到外面喝酒,他听人叫她信子,貌压群芳,她不知为什么非要与他喝酒,那天,田谷差不多喝了半斤白酒,舌头都短了,当信子急他激我喝不过时,血气方刚的田谷勇敢地站起来“迎战”。 “我就不相信,我喝不过女人,你能喝多少,我就能喝多少”。他想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要败在那个叫信子的女孩。 信子喝一杯,他喝一杯。 “我来倒酒”。 雨夕说与田谷倒酒,他一心只注意信子,这才发现,他身边坐着一位可人女子,但他两眼已经朦胧,他还以为她们是一起的,非要把他灌醉,他心里开始打推堂鼓,今天遇到这样两位青春女子,他今天是酒不醉人人醉人,不喝醉才怪,他一杯而尽,才发现是掺了醋的水,他向雨夕投出感激的目光,这时,他们相视一笑,雨夕笑得像三月含苞欲放的桃花,他们彼此达到一种默契,他就是靠了已掺了水的酒,战胜了信子而没有醉倒。 当结婚的宴席快要散席了,田谷与雨夕在一起喝了一个多小时的酒,还不知道她的芳名,他才想起来问雨夕的名字, “你芳姓大名”? 雨夕轻轻地告诉田谷:“我叫雨夕”。 他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虔诚地递给雨夕,雨夕一把捂在手心上,又小心翼翼塞进挎包里。 也许是命运,过了好些年,田谷还记得那一次婚礼上,雨夕微笑的样子很可爱,她显得很文静,话语不多,每当他想到雨夕就有一种甜蜜的感觉,男女情有时不需要表白,一个眼神,或者细微的照顾,就明白了彼此心迹,田谷从小酷爱文学,他追求是执手偕老的古朴爱情,然而,这个世界总是阴差阳错,爱的得不到,不爱的偏要给你,不知是男人薄情还是女人薄情,每个人都在演戏,戴着假面具粉墨登场。 婚礼酒宴散了,信子醉倒了,她忽然发现这个文弱的书生很可爱,她孤高的性格被酒精燃烧得失去了自信,信子非要田谷送她归家。 “我现在不行了,我还从没有遇到对手,我服了你,我曾经说过,谁能喝得嬴我,我就嫁给谁,你今天非得送我回去”。信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你喝醉了,当然要送你”。田谷有点得意忘形,不经意地丢开了雨夕,他扶着信子走出了宾馆餐厅,叫来了出租车,他那时刚从学校毕业,从小城来到江南一个繁华城市,分在报社当副刊见习编辑,他送信子回家路上,信子把头靠在他身上,脸色苍白,信子说:“就你喝赢了我,非你不嫁”。 田谷知道信子是在说醉话,他不喜欢喝酒的女孩,不一会儿,信子昏昏沉沉睡着了,靠在他宽广的胸膛,信子披肩散发很乱,脸色灰白,出租车穿梭在嘈杂的街市,泊在信子家门口,他掏出钱付了司机,好不容易把信子从车中整出来,信子一下车,被风一吹,“哇”吐了一地。 田谷非常歉意地说道:“实在对不起,是我把你弄醉了,你用手掏一下全吐出来就好过些”。他觉得对不起信子,靠掺了醋的酒赢了她,如果她知道了,肯定瞧不起他。 信子蹲在地上,用手“哇”掏出来一大堆,她站起来才清醒许多:“不怪你,是我要与你喝,我没有想到会有对手,我爸爸是工商局局长,小时总带我去应酬,我是从小就喝出来的,我现在好些了”。信子站起来,田谷赶紧扶着她,信子顺势倒在他怀里。 “你叫什么”?信子勾着他颈脖醉薰薰问道。 “田谷”。他有点不好意思。 “在什么地方工作”? “报社”。 “还是个秀才,我就不喜欢读书,我不喜欢酸不溜秋的文人,文诌诌的”。信子突然笑起来:“没有想到,今天被舞文弄墨的人喝赢了”。信子很放荡笑着。 “你有好父亲,当然不需要像我一样”。他想走了。 信子缠着他的脖子上不让走,田谷是第一次接触异性,心里突突跳,酒精已经控制了他的神经,他抱住了信子,当他想吻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一股酒味,他觉得很反胃,他木然看着轻佻的信子,田谷轻轻推开了信子,而信子倾斜在他的怀里,他经不住仆面而来的诱惑,最终吻了信子光洁脸侠,温热的唇滑向樱桃小嘴,他想到刚才信子吐出酒惺味,他赶紧松开了信子。 “到我家里去,我父母不在家”。信子邀请到。 “不啦,我回去了”。他不想久留,他感到自己好象惦记着雨夕。 “男人不喜欢喝酒的女人”。信子好像站不住了,像风一样飘到田谷的怀里,他不得不扶住了信子,他搀扶信子走进她家院子里,独门独院,院子里弥漫着清幽的芳香,他好不容易把信子弄进客厅。 “你帮我打一点热水”。信子坐在沙发上,已经是有气无力了。 他马上从开水瓶里倒出开水到脸盆里,把毛巾扭了一把,温热递到信子手中,又帮信子倒了一杯开水,他怕她父母回来不好,他就告辞了。 “谢啦,我不送了,今天出丑了,有时间我找你”。信子无力欠了欠身子。 他留下下一张名片,走出了信子家,来到外面,风一吹,天空下起了毛毛雨,如丝的细雨打在他面额上,他顿然清醒了许多。 田谷回到单位单身宿舍,当他睡在床上辗转难眠的时候,他才品味起雨夕的青春的色彩,他仿佛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似的,当时在酒席上只顾夸夸其谈,与信子干杯海吹,后来又送信子回家,却忘了打听雨夕的地址,他与雨夕萍水相逢,要是雨夕不找他,人海茫茫,他到那里去寻找雨夕的踪迹,也许永远与雨夕失之交臂。 他有些失落,真的很后悔那天晚上送信子回家,否则,他一定送雨夕回家,他又不好意思去打听,万一雨夕对他没有一点意思,她要有意思,就会按名片约他,如果有缘分,他要抓住机会,他也老大不小了,不是因为自己家里穷寒,他对未来很低调,还因为现在女孩很实惠,也很庸俗,他还没有见到一个为之心仪的女孩,雨夕那天宴席上襄助,给他留下美丽一瞬间,他没有理由从此失之交臂,他天天盼望雨夕来找他,他的灵魂出窍了,每当深夜人静。他难以入眠,他就在意念与雨夕幽会。 过了好多日子,雨夕也没有来找田谷,正在他悔恨莫及之时,同事叫田谷接电话,清脆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过来: “喂,您好!你是田谷吗”? 田谷感到好熟悉的声音,不知道是谁,是不是信子,她说要找他,可不敢高攀局长的千金,也怕露馅,不是雨夕,那天晚上醉倒的肯定是他,要是与信子交朋友,喝起酒来,他不爬下才怪。 他捏紧了话筒问:“你是信子……” “你想是信子还是雨夕”? 对方在试探,他当然想是雨夕,他的手微微颤抖,一定是雨夕,她终于浮出水面了,信子泼辣活泼具有现代美,而雨夕温雅淑静具有古典美,他心灵的天平往倾向了雨夕: “我想一定是雨夕,对吗”。他肯定回答。 他情愿相信是雨夕,他真怕是信子,她那天喝完酒很失态,也很轻浮,他不喜欢轻薄的女孩,如果信子喝醉了酒与其他男人调情,他会感到很累,他还是喜欢温顺而不轻浮的女孩。 “那天坐在你身边,你给了我一张名片,回来才知道你还是编辑啊,我写了一首诗,想让你改改,你有时间吗”?雨夕找了一个理由与田谷相约。 雨夕不知为什么喜欢上田谷,她觉得田谷喝酒很豪爽,他又是学文学专业,她当初就想报考中文专业,不知为什么就是数学不好,她对那些数字很厌烦,高中毕业就闲居在家,家里要送她去自费读大学,她想休息一下,在家里写写诗,她对诗尤其偏爱,十五岁就在报刊上发表诗,后来因为学业就荒废了,现在有的是时间,雨夕依稀感到田谷魅力,那天田谷送信子回家,她心里酸酸的。 雨夕约田谷见面,还写了诗,十八岁花季,正是像诗一样浪漫,谈诗说文,他可是行家,共同的爱好,一定有共同的语言,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爱诗的女孩,一定有诗一样激情,她的灵魂一定是纯洁与善良,他忽然感到有一种:“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栏栅处。”的感觉。 “我有时间,在什么地方见面”。他心快跳出来了。 “晚上七时,在湖滨公园门口,不见不散”。雨夕清润声音煞是悦耳。 “不见不散”。他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 他赶紧处理好手中的稿件,下班后匆匆吃了饭,把自己精心修饰一番,对着镜子,自我欣赏起来,虽然不很英俊,但有些老成的气质,他常常把自己装扮成冷酷的样子,尽管出身低微,才识却有余,他总是用知识弥补自己不足,他挑选一件短风衣,高条的身材也不失风度翩翩。 那是一个挑花盛开的季节,天正下着细雨,那一天,春风湿润地烙在田谷的记忆深处,天刚擦黑,他挤下公共汽车,怡然行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他孤独披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飘扬在人海中,就象大海中一叶孤舟的风帆,随风漂泊…… 雨夕如约撑一把红伞,踏着窈窕的步子,宛如天上的仙女飘然而至,当耀眼的红点从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游离出来,渐渐地出现在田谷的眼前,周围变得明朗起来,夜色中的灯光,把雨夕身材勾勒得轮廓分明,轻盈盈的,雨夕青春美丽的色彩,比他想象的还要灵秀清纯,雨夕上身着一件大披领的羊毛杉,淡紫色的,裤子是白色灯笼裤,像古典女子,披发很长,从肩膀上流泻而下,嘴唇像樱桃,没有涂口红,一样红润,雨夕清澈的大眼,流露出的分明是一种渴望,一份悟感,他豁然读懂这郁结千古的情结。 田谷走上前接过雨夕的伞,迎着风沫着雨,碎步走向被烟雨笼罩的郊外湖滨公园,城市的喧嚣远离了,尘世的困扰也淡忘了,因为下着雨,他与雨夕共拥一把伞,两颗寂寞的心很快熟悉起来,当时,彼此什么话也没有说,此处无声胜有声,他们默默沿着湖畔漫无目的流连,雨夕清丽的脸时时流向田谷,宛如斜风细雨,滋润他早已枯萎的心,真是“好雨知时节”,他只有用心去感受这瞬间的灵魂的归宿。 雨夕驻足在湖畔边的榕树下,淅淅沥沥的细雨打在榕树叶上,仿佛在轻声絮语,榕树下有一座“望湖亭”,湖边还泊了两条古香古色的小船,仿佛是两对情侣,亲密系在一起,亭子后面是一条弯弯竹径,微暗的路灯在烟雨中,朦胧照耀雨夕桃花般的面靥。 “我喜欢这里,我常常一个人散步到这里,你看榕树根深叶茂,一年四季常绿”。雨夕的大眼折射晶莹光芒,她隐约感到眼前的男人身上有一种气质,雨夕喜欢独处,很孤傲,在读高中那些小男生写情书给他,她总是不屑一顾,清高让那些轻薄的浪子望而却步,对田谷却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她是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约一个男人,她隐隐约约感到田谷是个可以信赖的人,田谷那天与信子走了,她心里酸楚楚的,她才放下自己的架子,雨夕写了一首诗,她想蕴涵什么,也许是一种暗示。 田谷还从未来过这里,他目光寻找夜雨中榕树的倩影,树根盘亘交错,密密麻麻的根系,显得苍凉与坚韧,茂密的榕叶,就像一把巨大的伞,蓬蓬勃勃,储藏了江南温湿的细雨,翠绿得在微弱的灯光下,都闪着晶亮的光泽,好象雨夕明眸,美目流盼,而那两条小船仿佛沉浸了一个古朴的梦境。 “你为什么叫雨夕,这不是你真名嘛,你要不找我,我到那里去寻你啊”。田谷问雨夕。 “这是我的笔名,我喜欢黄昏后的雨,明天雨过天晴,又是一个明朗好天气”。雨夕说完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信纸,递到田谷手中,他舒展开来,借着微弱的路灯,是雨夕写的一首“我在榕树下等你”的诗。 我在榕树下等你 你是我脚下繁茂的盘亘 碧叶苁蓉的榕树 生命因为相遇才常绿 我在榕树下等你 你根植在我湿润的雨季 根深叶茂的榕树 生命因为相知才美丽 我在榕树下等你 你是我黄昏后湿润春雨 雨打榕叶的榕树 生命因为相依才永恒 田谷看完连连说:“好诗,你这么年轻就写这样的好诗,我推荐到副刊上发表,改都不需要改”。他知道这是雨夕在暗示什么,这首诗就可以说明了雨夕对他有好感。 “我可不需要听好话,我需要是真实,你看这榕树,就靠根根相系才茂盛”。 通过交谈,他才知道雨夕父母是经商之家,老一代上海知青,家中很富有,而雨夕却爱好文学,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待业在家,父母让她一起做生意,她却一点不感兴致,整天在家读文学作品,写些诗,向报刊投些稿件。 江南多雨,春天的江南雨季,孕育了一个多愁善感的伊人,在那个细雨如丝的夜晚榕树下,点点是雨花,雨夕索性收起伞快话地说: “我最喜欢下雨天,小时候我常常光着脚丫在水里淌,舒服极了”。雨夕那鲜活纯情的神态,仍然历历在目。 第二次相约,田谷与雨夕坐在“望湖亭”,因为下雨,公园里没有一个人,田谷把风衣披在雨夕身上,雨夕靠在他身上,他就有吻雨夕的冲动。 夜深了,风大了。 “冷吗”?田谷一把揽过雨夕,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他的心就有触电的感觉,冷不丁抱住了雨夕,雨夕挣扎一会儿,心如鹿撞,很快就温顺倒在他怀里,他很快寻到乱发中湿润的小嘴,仿佛是盛开的桃花,他用温厚的唇贴了上去,雨夕一阵颤微张开了红唇。 “你是我初吻,你可不能抛弃我”。雨夕呢喃说道,一股暖流像电流一样流遍全身,她感到田谷的呼吸温热而又热烈,那柔软舌尖湿漉漉滑进了唇中,雨夕她瘫痪在田谷身上,她一口吞没了柔润的舌尖。 “我也一样,我忘不了”。田谷又贪婪把雨夕拥在怀里,两个紊乱心紧贴在一起。 “男人都这样吗?我们认识不久,你就吻了我,你那晚送信子回家,是不是也吻了她”? “没有,我心中只有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那晚不是你,醉倒的肯定是我”。说实话,他从心里还是喜欢温柔型的女孩,古典文学的熏陶,多愁善感的女孩一定很专一。 于是,在茂盛的榕树下,他与雨夕有了无数次人约黄昏后的月夜,他们说不完话语,相拥彼此,吻累了就开始聊天,文学与未来如温湿春雨,他们自信找到人生的知己,春去春归,无数个雨季缀在一起,才有了挥之不去的刻骨铭心的相思。 清明节那天,雨夕约田谷去春游,当他们溶进:“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清明扫墓的人流,大自然隆起的坟冢,布满了五颜六色的纸扎的白花,田谷有些悲观地说: “人来自自然,又归之自然,我们都是要离开这个充满爱和恨的人间,我比你大,一定死在你前面,雨夕,我死于你前,清明你来上我的坟吗?”。 雨夕挽着田谷的手深情地说:“我们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在生命将亡之时立一座碑”。 他马上接过话:“让我们的子孙在碑上雕刻一行字,这里曾埋葬两位生死相爱的人。” 当他们来到一个寺庙,寺庙很热闹,烧香拜佛人很多,在大佛前,雨夕拉着田谷跪在佛像前磕头作揖,他不怎么相信迷信,可雨夕很虔诚烧了香,雨夕又要去抽签,她很相信命运,当她准备把自己终生托付眼前的男人,她想看看天意安排。 “你会相信命运吗”?田谷觉得宗教很迷信。 “我很信,我母亲就信佛,我们家以前很穷,父亲下岗后,我母亲总来烧香,后来,我父亲做生意就发了”。雨夕肯定回答了田谷。 “那只是偶然的,你父母做生意正是大环境,与烧香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我觉得宗教很虚伪,信则有,不信则无,把宗教神秘化,就会使人失去了个性”。 他努力说服雨夕,但雨夕赶紧睹住了他的嘴。 “不要乱说嘛,我信嘛”。雨夕抽了签,是上上签,她很高兴,要田谷也抽一个签,他的签是挑花运,也很好,雨夕说: “是上天安排好了,我们有缘分。 田谷现在回想起来,即使再好的签,他们还不是分离了,即使雨夕母亲那样信佛,还免不掉世俗薰心,她心中的佛是给他们带来财运的神,把地位与金钱看得很重。 雨夕高兴又烧香又磕头,她见佛像就拜,拜完后,田谷与雨夕照了很多照片,他们沉醉在清新明媚的大自然之中,山上开满了杜鹃花,粉红粉红的,清泉潺潺,雨夕把鞋袜脱了,浸浴在泉水里,修长小腿,白白净净,洗完后,田谷把雨夕小腿抱在怀里捂干了。 “我真幸福,今生有你,没有白来世上走一遭”。雨夕感动地主动吻了田谷。 “我们上一辈子就有缘分”。田谷很自信说 “那我们上一辈子是什么,一定是夫妻,白头到老,我们相约今生今世还做夫妻”。 “上一辈子,我是妻你是夫君,这辈子我们换了角色”。田谷发挥自己想象。 “再下一辈子,我可要做男人,我怕生孩子,很痛苦的”。雨夕笑着说。 “那就把痛苦给我,只要与你在一起,我不怕”。田谷那里会相信有下一辈子,他是无神论者,只不过是让雨夕开心,他只相信抓住眼前的快乐与幸福。 他们玩疯了,就像两个淘气的孩童,一直到黄昏,他们才找了一个小酒馆包厢喝了交杯酒,在小包厢里,田谷喝一口又吐进雨夕口中,雨夕喝一口又吐进田谷的口中。 喝完酒,他们来到榕树下,就在“望湖亭”里相拥相依,天一察黑,就开始下雨了,迷离细雨飘向他们的面容,很凄美,也很悲壮,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还有远去静静依偎在一起的小船,田谷吻雨夕光滑洁白脸侠,细腻温湿,舌尖在彼此潮湿唇间颤抖,雨夕喃喃说:“我给你,我害怕那一天死了,我会遗憾来到这个世界上”。 田谷堵住雨夕的嘴说:“不要说丧气的话,我们活到九十九,就是你老了,也是我心中肉尖尖”。田谷激动把雨夕抱在大腿上。 雨夕一头散发钻进了田谷的眼睛与鼻孔里,散发郁香沁入他心里,湿润润的,雨夕一下子瘫倒在田谷的身上,倦缩一团,就像一汪清泉,融化在他的心尖里。 田谷的右手在雨夕身上游离,很快塞进了雨夕松紧裤里,他触摸到毛茸茸湿润的浅谷。 雨夕屏住呼吸张开大腿,尽管刺心似隐痛,但痒痒的很是舒适,这隐私处只有在沐浴时自己曾轻轻抚模过,绝对没有一个男人抚模时异样心动感觉,两性做爱的愉悦,胜过一切欢乐,造物主在给与人类痛苦时,又给予人类感官上快乐,情爱快乐正是人类赖以繁衍动力,她的激情在心中迅速膨胀,就像一汪清泉汩汩肆意奔流,她渴望那强有力的冲击,她低下头害羞抓住了田谷像钻石一样硬郎,以前想象男人神秘,现在她抚摩这温热跳动神经,她想象一旦进入自己身体,身心一定会融化在激情之中。 田谷再也克制不激情,一把抱起雨夕,他站了起来,把雨夕抱进幽深竹林,他选择一块平地,芳草茵茵,散发出芬芳泥土清香,他放下雨夕,雨夕舒张开全身,月光朗照洁白瓜子脸,弥漫着朦胧迷醉,他揭开上身遮隐,退下雨夕下衣,露出了雪白修长的大腿。一幅光洁肌体,在月光下闪烁银色光芒。 雨夕在颤抖中痛苦地笑了,就像盛开的榕树花,淡红淡红,生与死,爱与恨得到了升华,雨夕把青春最美丽的东西奉献给了田谷,彼此才真正体验到灵与肉相碰撞的圣洁,男女第一次做爱,彼此神秘感一夜之间就消失了,所以田谷永远不会忘记,是雨夕第一次给予了他这神秘男女之间最亲密肌肤欢愉,他除了精神的依恋,还有肉体交融的依恋,他才知道女人同样渴望激情,他就像一个勇猛的斗士,一次又一次让雨夕达到无比快乐的颠峰,他才感到自己是真正的男人,他们在肉体冲撞中达到人生性爱完美境界,他的灵魂通过雨夕身体深处,把他一股热流注入了雨夕每一处神经。 雨夕心早已经融化在快感撞击之中,她一次又一次渴望更有力的撞击,她已经失去了自我,她已经属于田谷,她才知道女人同样需要用爱来麻醉灵魂,她再也不感到害羞了,她就像骑上一匹奔驰的骏马,前方就是明媚的阳光,她要抓住这一瞬间的跳跃,她甚至发出了欢快地呼喊,人类社会性爱是最直接袒露,她甚至睁开眼睛,眸子里有团火在喷射,她看到田谷正同样注视她,毫无遮掩,表情迷离,嘴唇微张,大口出粗气。 田谷用力抱住雨夕,嘴唇对着雨夕嘴唇,上下连在一起,谁也分不开,他们开始放慢了节奏,抱在一起轻声细雨,他感觉到在雨夕肉体里滋润声,就像有节奏音乐,是夏日温湿的小雨打在心头,很温馨舒适,田谷要让这过程拉长一些,彼此感受激情的燃烧,柔碎寸肠,他们谈彼此感受,让每一个细节留下动人的章节,就像写文章,时而行云流水,时而跌宕起伏,委婉而又激荡,他克制自己马上就要涌动的激流,他不想让这一过程马上结束,他们开始说话,雨夕也停止了扭动,当他感到雨夕身体深处开始跳跃,他知道是雨夕到了高潮,他开始勇猛撞击,就像一头猛虎下山,一阵颤抖,一股热流奔泻而出。 “我快晕了,我的妈呀,用力啊”。雨夕欢快尖叫起来,牙齿牙住了田谷舌尖,双手抱住田谷屁股很有节奏一推一拉,大腿夹住尖硬摆动起来,她忍着针刺般剧痛扭动窈窕身腰,嘴里不停呼喊“我要我要”! 他们的心开始平静下来,就像经历了一场与狂风暴雨搏斗后的平静,眼前是一片湛蓝的大海,雨夕沉醉躺在田谷的宽广怀抱里,她幸福地笑了,是很满足的笑,就像吃蜜一样,田谷的手抚模雨夕身体每一处,雨夕感到一阵阵的快感,彼此在心里回味无穷。 田谷与雨夕一夜风流,他一次又一次进入雨夕身体,好像经历了漫长一千年,使他过了好些年都忘不来,爱情有了性爱就变得完美起来,他们在和谐性爱中完成了人类最隐秘的结合,这是圣洁的结合。 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曾发生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他曾经爱过,死而无悔。 田谷从没有告诉雨夕,不想让雨夕知道他所受到的伤害,他有时很内向,也很虚荣,不想让人同情,他从一个小城镇发愤读书出来的,总想有一天出人头地,就是为了自尊,就想在大千世界有一席之地,谁知还是受到出身的歧视。 雨夕把爱情看得很重,是田谷缺乏自信,他知道有时很软弱,也许得到了,他没有很好珍惜,反正雨夕是他的,加上他没有足够的信心面对现实,其实,雨夕并不知道,他也是有苦难言,他欺骗了雨夕,把家中不好一面遮隐起来。 有一天,一个长得很美的中年女子来找田谷,是雨夕母亲找到田谷单位,他热情接待了雨夕母亲,他殷勤为未来丈母娘倒了一杯开水。 “你就是田谷?我是雨夕母亲”。说着把他叫到外面,他随雨夕母亲来到没有人的地方。 “我就是,我早想去看望你们,我是雨夕男朋友”。他很委婉,他本来就想去,又怕送礼,他口袋钱常常紧张,他弟弟也读了大学,还得贴补家用。 田谷想不到雨夕亲母找到单位上来,她询问了田谷家庭的情况,他才一一如实回答。 “我是戊远镇的,家父做木匠,上有姐下有小弟”。 “哦”。雨夕母亲明显有不屑一顾神态,目光里流露出鄙视。 “我女儿还小,我们不想让她谈朋友”。雨夕母亲不满说道。 田谷感觉到了雨夕父母对他不满意,他知道自己身世很难过关,他一般不愿意透露身世,家里比较穷,对这个分敏感,他一般不轻易流露,就是在雨夕面前专拣好的说,好在雨夕从不问他家里情况,他最怕城里人瞧不起乡里人眼神,在未来岳母大人面前,他又不敢说谎,只有如实说出家中情况。 “我还要送她去学习,你们乘早分手”。雨夕母亲毫不客气提出让田谷与雨夕分手,他想信佛之人,应该把身外之物看得淡些,佛不是四大皆空,他不知道她每天虔诚信佛,灵魂里还满是金钱,普渡众生就是为了自己利益,他忽然感到眼前这个女人很虚伪,也很现实,虽然长相很漂亮,心却很灰暗的,要不是雨夕母亲,他会挖苦以及羞辱一番。 田谷有点不高兴,这是什么时候,父母还干涉婚姻,反正雨夕已经属于他的,他毫不客气说到:“这要看雨夕自己了,伯母,我会真心对待您女儿”。 “算了吧,现在是讲究实惠,靠你这点工资,你能给我女儿幸福”。雨夕母亲挖苦到。 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尽管不富有,但精神富有,他高傲扬起头:“我知道你们做生意人很看重钱,我会考虑我的选择的”。 “那你以后不要找我女儿了”。雨夕母亲态度很坚决。 田谷一时不知怎样回答,雨夕母亲说完就走了,他茫然目送她远去的背影,蓦然感到事情不是那样顺利了。 雨夕母亲走后,他很失望,也很自卑,甚至有些妄自菲薄,与生俱来,人是平等的,为什么总有人自以为高贵,高贵人人品就一定高贵,低微的人人品就一定低下,人为什么不能平等相处。 田谷回到办公室,他心里很乱,没有心事编稿,谁知总编打来电话让他去一下,他来到总编办公室,总编递给我昨天写的采访稿,他一看改得一塌糊涂。 “你这篇稿子要重新写写,没有创新,其中新闻价值不高”。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每次交稿,他的文章就总得返工,那个部长女儿稿件又长又臭,总编从没有让她重写,欺负他没有背景,他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只是忍了,现在找到了爆发口,他突然把稿子往纸篓一丢说道: “我明天请假休息,你让其他人写”。 “什么,你不服从安排,就你这种水平,还不虚心”。总编脸色气得发白。 田谷从心里对总编水平不敢恭维,还不是巴结上部长,刚当上总编就翻脸不认人,这种人太多了,他没有理睬总编,他走出了总编办公室,他心情一团乱麻。 田谷一个人来到榕树下,他坐在斑驳的榕树根下,眼前忽然下起了大雪,那飞舞的雪绒花,白白打在榕树叶上,还有远去小船上浮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冬天的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痛在他的心里,他突然发现湖面上,一溜烟增加了很多游船,红红绿绿,耀人眼目,那古朴的小船,搁浅在退下水的岸边,显得孤独极了,走过了四季都是春,难道一个出生低微的人,在社会立足就要比常人付出更多吗,现实中势利眼太多了,他不轻视别人,但也不希望别人轻视他,他就没有爱的权力,爱情是什么?金钱与地位才是爱情的筹码,那美好的爱情,在这物欲横流的物质世界不存在了,他开始对这一切产生了怀疑,我甚至想辞职去经商,等有钱了,想爱谁就爱谁。 眼前是荒芜的草木,黄昏早早降临,天灰蒙蒙的,湖水退得远远的,干裂的湖床浮满了城市的垃圾,现代物质社会总是制造垃圾,眼下静静的湖水,再也看不见从前那样清纯的碧波了,惟有榕树葱葱绿绿,还有青翠斑竹潸然可鞠。 那两条小船总停泊在那里,好像永不分离,是因为这样小船没有价值,现代社会已经没有鱼打了,船的主人把小船抛弃在这里,在这个荒芜的冬天,我渴望春天早日到来,在微雨茫茫的雨季,曾经“望湖亭”里依偎两个听雨的人,彼此诗情画意般的语言,早已经融化在心中。 也许雨夕误会了,那天与信子真是巧遇,田谷没有欺骗雨夕的感情,只是因为雨夕母亲要他与雨夕断绝往来,他心里很矛盾,一个人总到榕树下徘徊。 田谷漫无目标走在湖滨幽深的小径,不一会儿步出了公园,想不到遇见信子,过了一年多了,信子还记得田谷。 “田谷,你怎么一个人在公园闲逛”!信子惊讶遇到了田谷,自从那次喝醉了酒,就没有再见到田谷,信子一身洗得发白牛仔裤。眼前信子笑盈盈望着田谷。 “是信子啊,自从那次喝酒后,我就没有看到你了”。田谷突然感到信子很直爽,也很热情,他以为她早就把他忘记了。 “我打了几次电话你都不在,你也不配个手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信子婷婷玉立站在他跟前。 “我以为你忘记了我”。 田谷也好象感到自己很寒酸,周围人基本上有手机,他怕花钱,一个月工资除了吃伙食所剩无几,他还得存钱结婚,家里是指望不上的。 “怎么会忘记了,那天不是你送我回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归家的路呢”。 “现在还喝酒吗”?他想到她那天说谁喝赢她就嫁给谁:“你那天不是说喝赢你,你就嫁给谁,不知有人喝过了你吗”?他想起了那天信子说的话,这一年多,她总该遇到一个会喝酒的,何况在那样应酬多的单位。 “自从那次大醉后,我的心都掏空了,我就再不敢喝了,你酒量真大,谁怕谁啊,我不敢嫁是吗”。信子爽朗笑起来了:“听人说,你与那个雨夕谈了恋爱,不是我不讲信用,是你另有所爱啊”。 “你也知道我们的事情,没有想到这样事情传得很快,雨夕家里反对啊,谁知能成不”。他不想提这件事。 “我知道她家父母的德性,就是他们家的工商税最难收,现在有两个臭钱就看不起人,偷税漏税,不是看在同学的面子,早就要罚他们款,还自以为自己了不起,走,我今晚没有事,我陪你散散心去”。信子大方邀请田谷。 “到那里去”?他问道。 “跳舞去,我单位包场”。信子说完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把他拉上出租车。 田谷心里也很烦,就情不止禁跟信子去了舞厅,走进金碧辉煌的歌舞厅,他仿佛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他从不上这种场合,还是在读书组织活动时学会跳舞,平时自己不感兴致。 在舞厅里,田谷才受到羡慕与尊重,他又恢复了自信,信子是局长的千金,总受到热情邀请与媚颜,信子婉言回绝了,他生疏的舞步总是踩信子的脚,信子与他跳了一曲又一曲,他很快合上信子的舞步,轻盈身影穿梭在嘈杂人海里,信子就像美人鱼,在大海里游刃有余,一到慢四步,灯光暗淡下来,踏着委婉的音乐,轻歌慢舞,信子柔软胸紧贴在他的心口上,温热小肚像电一样触动他下身,招来周围羡慕的目光。 “他们家为什么反对,你不差啊,你家在那里”?信子问道。 “我也许不富有”。他没有告诉信子,田谷不想让她知道他家庭情况,家庭就像阴影一样,有时会使他失去自信与勇气。 “这有什么,人不追求平等,可以创造平等,我将来就不找有钱的人”。 “你是一个好女孩”。他对信子好感起来。 舞会结束后,田谷送信子回家,当信子消失在楼道里,他忽然觉得对不起雨夕,如果雨夕知道他背着她去跳舞,一定会起疑心,尽管她家里反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是有信心的。 田谷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刚好是雨夕二十岁的生日,他们事先约好到外面去过生日,后来雨夕来电话说: “来我家过生日好嘛,父母为我准备了生日,这也是你向我父母表白的机会,又是我刚满二十岁,我不想让父母伤心”。雨夕再三邀请田谷。 “那就等你在家过完生日,我们再出来过一个生日,我在榕树下等你”。他还是不想去,他怕扫了雨夕父母兴。 “到时候再说”。雨夕生气地放下电话,雨夕第一次发了脾气。 雨夕非要田谷到她家去过生日,他本来想去,抱着一束玫瑰花,走到她家大院门口,还是没有进去,望着颇为气派的楼房,他的勇气一下子消失了,因为他害怕雨夕父母那冷若冰霜的脸,因为他不富有,让雨夕父母瞧不起,还有雨夕母亲冷瞍瞍的目光,他怕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没有去祝贺雨夕的生日。 那晚,同样下着小雨,春雨菲菲,他来到榕树下,孤独身影浸透了雨水,温湿的雨打在榕树叶上,就像彼此亲吻时呢喃,吻过雨夕一千遍,仿佛是温柔的母亲乳汁,香甜而又清润,那晚,他没有等到雨夕前来相约,他抽了一支又一支苦涩香烟,嘴都烧起了泡,他想一定是伤透了雨夕的心,他才知道爱情并不是甜蜜的,也是酸酸的,甚至有些苦涩。 雨夕赌气没有理田谷,他打几次电话相约想解释一下,雨夕借口有事,恰巧田谷又外去采访,他上次与总编伤了和气,把田谷调离了编辑部,凡是最远最偏僻的地方就让他去采访,为了微薄的收入,他只有忍声吞气。 回来后,田谷马上打电话与雨夕联系,惊讶得知雨夕到繁华的大上海去了,没有想到,雨夕却悄然离他而去,她没有留下片言只语,也不容他表白心迹。 那浓得化不开的翠竹,婷婷向上,走在浓密的竹林,看不见蓝天白云,他始终没有遇到雨夕那样温馨的芳踪,却也始终没有雨夕的音讯,他的孤独灵魂,常常徘徊在幽深的小巷,这条弯弯的小巷,他不知走了多少回,每次送雨夕回家,走在古老街市中,他总有一种古朴典雅的感觉,有天晚上,他朗读戴望舒的《雨巷》诗: 撑着油纸伞 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寞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然而,周围是嘈杂的街市,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多少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面对这古老的都市万家灯火,他饱经风霜的心,是多么渴望逢着雨夕亮丽的身影,飘逸着丁香的秀发,每次走进深院刹那间,微暗的路灯下,朦胧映在雨夕脸上,就像开在月夜里结着愁怨的丁香花,雨夕都要温柔地回眸灿烂一笑,那甜美而又迷醉的笑容,早已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尽头。 生命的路在风雨中榕树下延伸……延伸……,田谷全部的精华奉献了给雨夕,那些精美的诗篇就象雨点一样,飘摇在雨夕漫长的记忆之中,他盼望雨夕归来,不相信雨夕就再也不回来,他守着孤独,他不会忘记“望湖亭”后面竹林里,他与雨夕在曲径通幽的竹林深处,他曾叙说过斑竹的美丽传说: “舜南巡死于苍梧,舜的妃子娥皇、女英追至湘地,眼泪洒在竹子上,竹子便烙上斑泪痕,所以竹子也叫斑竹或湘竹”。 雨夕曾忘情说:“我是斑竹,你就是榕树,我们的根早已经连在一起,望湖亭就是我们的家,那两条小船是我们的桥,没有事的时候,我们划着船荡漾在湖水中”。 然后,他们郑重其事寻来尖利的瓦片,田谷说这是唐三彩,有点古典意味,他俩演起恒古以来多少情人做过的游戏,在青竹上刻下雨夕和我的名字,再刻下“风雨同舟”四个字。这四个字依然清晰嵌在青竹里,字由黄泛黑,伤痕累累,刻在田谷心灵深处,田谷每回来到竹林都要去看看。 “等我有钱就把这块地方买下来,我给你盖一座最美丽的宫殿”。田谷曾开玩笑说到。 现在他真的有钱了,他就在这附近买了商品房,天天可以看到那苍郁的榕树,每天他散步来到榕树下,榕树在长高,榕树碧绿欲滴,满园的青竹已经长出下一代,一枝一叶是他的相思情,他的思念已经长出一片相思林。 雨夕却再也没有回来。 田谷实在想不通,就为了没有去祝贺生日,这也事有缘故,他不敢说雨夕父母找过他,难道那些山誓海盟都是假的,爱情就经不起波折与考验。 田谷只好把雨夕妹妹约出来,他想问个明白,为什么雨夕弃他而去,当他站在榕树下等待,远远眺望,他目光里分明看到是雨夕,她姗姗走来,她果真归来了,他心激动迎了过去。 谁知还是雨夕的妹妹,雨夕姐妹俩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雨夕妹妹缓缓向他走来,他还以为就是雨夕,雨夕妹妹看到田谷站住了,她没有走到榕树下,他走了过去,雨夕妹妹与田谷说: “我姐现在不想谈恋爱,我父母都反对,认为她还小,是我家里亲戚,把她接到上海去了,她在那里边打工边学习,你忘掉她吧”。说着就拿出我为雨夕写的所有诗。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明白,你告诉我,她在那里?我要到她那里去问个明白,她怎么就这样轻薄忘记我们的誓言”! 田谷痛苦流下一丝清泪,头有些发晕,像丢魂似的。 “你知道我姐姐为什么下了那么大的决心”?雨夕妹妹问道。 “不知道,不就为了没有去祝贺她生日,他想可能是这么回事,雨夕说过不怕家里反对,就是死也要跟我在一起”。田谷百思不解其故。 “我理解你的感情,有些事要有缘分,就是我赞成你们的事,你知道我母亲那天晚上说什么,她说看到你与信子一起跳舞,可亲热了,我都很生气,那天晚上,我姐哭了一晚上,过了几天,她就要离开家,这正合我父母心意,刚好我家亲戚来了,就把姐带走了,你耐心等待,要是那天我姐真的忘不了你的情,就是谁也阻挡不了”。 雨夕妹妹说完就离开了,田谷望着远去的背影消失了,那天,他孤独的身影徘徊在榕树下,他反思自己,原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可他是清白的啊,本来就没有什么,一定是雨夕父母添油加醋,目的就要分开他们,现在解释一切都晚了,这样的事谁说的清楚,他望着粗狂的榕树,那百年沧桑的老树,仿佛是一个老人,他忽然明白了,只要心永远憧憬未来,一切都会过去的,那灿烂的榕树花,已经开在他心中。 田谷一气之下,就把他写给雨夕的诗撕得粉碎,把碎纸片撒向湖中,洁白的飘扬在银灰色的空中,随风飘零,就像送葬的纸钱。 是田谷埋葬了自己初恋,雨夕眼里溶不得一粒沙子,为什么那天去跳舞,为什么雨夕母亲就那样看不起他,千方百计阻止两个真心相爱的人。 他目光常常停留在榕树下湖畔两条小船,从这以后,他常常散步来到榕树下,坐在“望湖亭”,看黄昏渐渐消失。 下几天的秋雨,田谷的心仍然惦记着湖边的两条小船,风吹雨打,是不是受寒了,风浪是无情的,水能载舟也可覆舟,船儿在寒冷的季节,也许被渔人忘记了,在现代社会,这样的小船,早已经不适应生存的需要,生存是什么,生存是竞争,经济实力的竞争,船大小的竞争,智慧的竞争。 船小了,浅水捕不到鱼,大江大海才有大鱼大虾,那两艘小船也许就成了古董,让人们感到是只可欣赏远古“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雅致,只可远观不可近看,如果没有人欣赏的分,只怕风吹雨打,已经风干了船身,剥落了表皮,裂干了胫骨,只有搁浅在岸边,慢慢成了一堆腐朽尘埃。 田谷忽然捂出一个道理,他大胆作出决定,他要下海经商,不要让人瞧不起,他要做给雨夕父母看看,人是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就像他当初发愤读书一样。 做什么?他没有本钱,就从推销业务员做起,贝尔.盖茨不就是从做推销起家的,于是田谷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手续,总编假装很遗憾地挽留,阴阴笑着,他知道总编巴不得他滚蛋,有些同事很为他惋惜,也有人高兴,毕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不知道他为什么作出这样的选择,也许是他思考的结果,他想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 田谷走到一家酒吧,坐在很偏僻角落,他要很奢侈地想买一回醉,他一个人孤独坐在酒吧里,喝了一杯又一杯啤酒,再也没有雨夕为他倒掺了醋的酒,谁知借酒消愁人更愁,他真的醉了。 “田谷,怎么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信子走了过来。 田谷醉眼朦胧望着信子,想到还不是因为与她跳舞,他才落得如此下场,他没有理会信子,信子坐在他面前:“你喝多了,我同学在这里聚会,想不倒遇到了你,雨夕没有来”? “她走了,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还不是因为我没有钱,我不上班了,我要去赚钱,看谁看不起谁”。 “什么”。信子惊讶他作出这样的决定:“你真荒唐,生意是那样好做的,我干工商还不知道,很多做生意的交不起税收,你以为生意是那样好做,为了雨夕,你就这样失去理智”。 “钱是什么?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地位,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初中毕业,那个只信佛的雨夕母亲”。他激动喊着,弄得其他人朝田谷看。 “看来你失恋了,这有什么,现在找朋友不就像换衣赏简单,还值得伤感”。信子笑着望着他,就像欣赏一只抛弃在岸边的小船。 “那你找了很多男朋友了”。他又喝了一口酒。 “这有什么奇怪的,追我的人一大排等着”。信子不以然,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 “那…..你又像换掉一件过时的旧衣服那么容易”。他有点想不通,现在人怎么这样轻浮随便,是不是他的书读多了,把爱情理想化了,不知雨夕是不是这样的女孩,他一想到大城市有那么多优秀男人,比他优秀男人多得是,说不定,此刻,雨夕正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想到这里,他心里就钻心地痛。 田谷喊来小姐结帐,然后站起来离开酒吧。 “你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吗,现在找工作比找老婆还难”。信子劝道。 “我已经办了手续,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相信我能吃苦”。我摇摇晃晃走出了酒吧,信子过来扶田谷,就像上次他扶她一样。 “我自己会走”。他坚持不让信子扶。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田谷,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让老爸出面,给你调个好单位,同样吃香喝辣,你看我在外面潇洒,就从不花自己的钱”。 “真的不需要,我靠自己”。他拒绝了信子的好意。 “如果你要做生意,我可以帮助你”。信子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我不需要同情,我走自己的路”。我把名片往口袋一塞,推了信子一把:“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我不是说了,谁喝赢了我就嫁给谁,你忘掉雨夕好吗”?信子突然认真起来了跟在田谷后面,她怕他想不开。 “你是喝醉了酒说的,你骗谁,到时你也像换衣服一样,过时了,就把我摔了,我再也不相信世上有真情了”。他头也不回向前走,轻飘飘的,目光闪耀虚幻的灯影,他很快把信子摔得远远的。 天起风了,一阵风吹过来,田谷“哇”吐出一大滩,他蹲在地上,这时,天下起大雨来了,有一种寒意袭来,他被淋得像落汤鸡。 晚上被雨一淋,田谷大病一场,在租房里睡了几天,病一好,他就确定先到一家公司去做业务员,来完成他的原始积累,然后自己开公司。 他到书店买了很多营销学的书,另起炉灶重新开始。 他找了一家又一家公司,想他们收留他,老总问他学什么专业,他说学中文专业。 “你要是女的就好了,我们正缺女秘,你能做好业务员”?老总持怀疑的态度。 他头也不回走了,见他妈的鬼,他想做文秘也就不下海了,还要是女的,没有一个老总不是见色眼开,文秘还要女人,他就是女人也不会当花瓶,这个社会人怎么就这样堕落,最后他找到一家经销酒类的公司,他干脆提出不要底薪,从差价里提取报酬,老总爽快答应了。 于是,田谷印了一大叠业务经理的名片,开始穿梭在各大宾馆酒家推销酒,走了一家又一家,名片发了一大把,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一家老总接受他推销的酒,身上钱花光了,真正快成了一个乞丐,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饿了就吃方便面。 “如果你还不交房租,明天就搬出去”。房东下逐客令了。 田谷孤独飘零在寒冷的都市街头,这时他看到一个很时髦女郎,悠闲牵着一条小狗,迎面走来一个衣着褴褛的拣垃圾的人,那条小狗冲着他“汪汪”叫,他心里一颤,狗眼看人低,为什么冲着穷人叫,而不向他叫,如果那天沦落到这一步,这条小狗不就冲着他汪汪叫。 他不甘心失败,这时,他想起了信子,想求她帮忙,工商管理的干部,老爸又是局长,那些老板都不敢得罪信子,没准能有用,但让信子看到他落魄样子,当初信子不就说了生意不好做,你偏要做,落得让信子瞧不起,说不定还得损他一番,但现在他能干什么,就是想上班,也得求信子帮他重新找一个单位,他再不愿意回到报社了,文人相轻,他可能不适宜在那种环境里竞争,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了面子了,他找出信子的名片,拨了信子的手机,声音也低了八度,没有办法,英雄气短,他把自己处境告诉了信子。 信子让他等她,她说马上过来,信子很快找到田谷简陋的住处。 “我说了生意不好做,你非要去做,房租钱我去交,你还想上班,我帮你”。信子好在没有轻视的表情。 在田谷落魄的时候,信子还算讲交情,信子不是他想象那样轻浮与无情,如果有人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些人是幸灾乐祸的。 那天在一家宾馆遇到总编,假装关心问他怎么样,他看到总编眼睛幽幽在眼镜后面阴阴笑,他装着很好的样子,马上说了假话,说比上班钱赚得多,总编听到很不乐意走了。 “我不想去上班,面子过不去,我只想你与那些宾馆酒店老总通融,希望他们销售我的酒”。 “这不好说”。信子说完从包里拿出手机,一家一家的联系,很快联系了几家大客户。 “好了,你去找这几家,没有问题,他们是我管理的范围,可是大客户”。信子写下那些宾馆酒家的名字。 “那真谢谢你了”。田谷很感激信子在关键时刻帮助了他。 “你看,我没有钱请你吃饭”。他很无奈。 “吃饭就不要了,你赶快去那些家客户,就说你是我的朋友,等你赚了钱再请我,我可要开戒与你喝个够”。信子说完就走了。 果真那几家大酒家宾馆接受了他的酒,不出几个月,田谷就赚了万把元。 几年下来,冬天销白酒,夏天销啤酒,田谷就赚了几十万,完成了他的原始积累,那个公司的老总眼红了,要减少差价,或者让我当副总拿工资,他不干,炒了老板的鱿鱼,在信子的帮助下,他自己注册开了一个公司。 他用赚来的钱,在离榕树不远的地方,花钱买了一套住房,两层都买下来,楼下的门面,他装潢成一家小酒吧,就取名为“望湖亭酒吧”,楼上就是他的公司,他做酒批发生意,他也请了业务员,成为一家品牌酒经销商,生意越来越红火,每当烟雨菲菲,他站在凉台上,远远眺望烟雨中的榕树,他多么渴望雨夕归来,一起分享他成功的喜悦。 信子常常来田谷的“望湖亭酒吧”,为他带来不少生意,他很感激信子,在关键时候帮助了他,患难之交才是朋友,他始终把信子当朋友,他总是说公司有她一半股份,但她从不接受,她也从没有与他喝酒,不知是不是当初信子说过不嫁有钱人,商人重利忘义,追求利润最大化,其他并不重要。 信子再没有劝田谷忘掉雨夕,金钱又使他与信子有距离,当然他不敢与信子喝酒,他怕露陷,因为没有雨夕在身边,信子总是关心地问:“有雨夕的消息吗”? 田谷惆怅摇摇头。 “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一下,我同学一定知道她的下落,你到上海去找她,你现在也有实力了”。信子很惋惜,甚至有些同情田谷痴迷的劲。 “算了吧,如果有缘分,她一定回来找我”。田谷自己说不清楚,到底雨夕现在是不是另有所爱,正如雨夕妹妹所说,忘不来,自然就来找他。 有一天,信子带来了雨夕的信息,说遇到雨夕妹妹,她妹妹说雨夕自费读了三年大学,学外语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外资公司当女秘。 同时信子还送来大红结婚的请帖,信子要结婚了,田谷才感到自己什么都失去了。 女秘是什么角色,信子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外面物质世界早已经把人改变了。 他天天在等待,等待这样一个奇迹的出现,雨夕突然出现在榕树下,还像从前一样挽着他的手,总要围着榕树转一圈,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榕树下风雨中的思念,他一喝酒就会想起雨夕,他与雨夕喝过无数次交杯酒,曾发誓生死相依,可雨夕还是弃他而去,留给他的是漫长的孤独,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田谷拾笔写下: 榕树下,雨声急,觅尽天下路,落红无数,多少风雨夜,惟有泪锁春秋。 在这样湿润的雨季,花落又花开,花开又花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流水如斯,重游旧地,早已是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他有什么理由不想起雨夕呢,他的生命在等待中度过,等待雨夕启程的日子,等待那一班归心似箭的返程车,在风雨兼程中缓缓的地向他碾来,即使是粉身碎骨,既使你的爱是美丽的谎言,在榕树花盛开的季节,请你洞开红窗,聆听这天边风雨声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