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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七号星期天 失去联络的第十七天 我开始收拾你的信件 贴上查无此人的标签 我走到你的后巷 看着你没有灯光的窗 蒙上重重灰尘的门把 和没有留言的留言板 不是说好不见不散 怎么说了都不算 如果你已经不想再谈 也该留些话 画上句点 爱情是不是谁欠谁还 只是该说了就算 当然你也可以这样散 但是别让我一个人在街上站 多孤单” 出租车上收音机里的点歌台播放着很早以前郭富城的“查无此人”，樱记得那个时候很喜欢听这首简单而朴实的歌，也很羡慕那个被人深深记挂着却从爱情里失踪的女孩子。这让樱想起了城，想起了似乎很久以前的以前，想起了那天在衡山路那让人笑着心碎也让人哭着成长的邂逅。她让司机把车停在航华，乘着911在常熟路下车，她一个人慢慢从和那次相反的方向踱向那条著名的不夜的街。 古往今来，人事有代谢，世事多变迁，许多不曾改变的反而是那没有感情的建筑和街区。这是个有点闷热的夏日午后，樱听着路边梧桐树上知了烦躁的啼鸣，看着行人稀少的街道，和门可罗雀的餐馆茶楼，心里慢慢浮起陌生的感觉。没有凉爽的风，没有穿街漫步的情侣，在这个和末夏同样浮躁的都市，一个人来到繁华的地方缅怀苍凉的心事，说来，不过是一种自我折磨，一种嫌自己过得太好的无聊情绪。她快步折回到常熟路，看到一团喜气的肯德鸡旁边的华亭路，樱想去看看吧，兴许有什么好玩的发现，年纪越大，越觉得自己做事象个孩子，随意得有点不得章法，反正是一个人过，樱想，我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说逛不如说是挤，樱一下子被这个白头发的大个子老外挤到一个时装店门口，一下子又被另一个人给挤到了首饰摊前，就象一个夹心馅饼里面的夹心一样，被拥簇在中间，进退两难。樱实在没有心思继续逛了，她凭借自己个子娇小，咬着牙在人群中冲出了一条血路，气喘吁吁地回头一看，那里面满是人头撺动，樱慢慢地走向车站，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却看见了路边有个西藏人在兜售藏刀。古朴的刀鞘，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天然石，拔出刀身则寒光四射，映着彩石阳光下一起眩目，樱好喜欢，于是就买下了一把，希望拿回家可以时时把玩，以做消遣。 清清淡淡的家里有着凉凉的风拂面而来，淡紫色的窗帘在顶楼的风中摇摆，满室的夕阳余晖照得樱的家象个金色的宫殿，而樱就象一个深居其中的公主，娇羞，却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勇士的刀。樱觉得好累，和衣躺到了榻榻米上，决定先睡一会儿，听着风，晒太阳，樱打开电台，就那样甜甜地睡去了。把樱惊醒的是夜半的雷雨，樱突然醒来，发现外面是劈里啪啦的雨声，而窗帘则幽灵似的风中怒吼着，一道道闪电劈天盖地而来，雷声夹裹着沉闷的咆哮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樱好怕，她手忙脚乱地关上阳台的门，关好窗子，在黑暗中坐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应该先开灯。 电台的节目早已结束，只听得见依稀的沙啦啦的噪音，开了灯的房间，有点冷，日光灯下有点惨白的房间里，樱把自己包裹在毯子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想什么，就这样，坐到了天亮，樱在清晨的太阳的第一缕阳光里才从胡思乱想中惊觉，起身梳理打扮，喊了辆车子，神情疲惫地上班去了。 单位的同事都很关心地问樱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脸色那么苍白，眼神那么疲倦。樱笑笑说没事，昨天没有睡好罢了。接过公司预订的插花，樱打开老板的门，把上周五送来早已憔悴不堪的另外一盘给换下来，无论是娇艳的玫瑰还是洁白的百合，没有花朵在这温室中依然美丽芬芳，樱想花可真是脆弱的东西，只有雏菊，那黄色，白色的身材修长的雏菊是最耐得住风雨和时光的，买回家总是可以陪着樱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这让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最喜欢买花的日子，因为那时候是两个人，两个人的生活有鲜花才觉得美吧，有了情调，感情也好象有了依靠一样地傻。樱觉得桌子前面突然有了人影，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老板已经来上班了。樱知道自己只顾着发呆了，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早上好。” “早上好，你没事吧，好象身体不是很好？” “嗯，没事，昨天没有睡好，我出去了。” “等一下，樱。” 樱转过身，只听见老板说为了庆祝公司进驻上海30周年，决定在海逸大酒店于周六举行大型的酒会，希望樱可以抽出时间去帮助公关部的范经理，毕竟他是个男士，而助理又生孩子去了，所以临时希望樱可以身兼二职。樱答应了，忙碌可以帮助人忘记很多事情，虽然樱已经习惯了不太想起，但是回忆是无孔不入的东西，樱无法永远逃避。 接下来确实很忙，和酒店商榷场地，费用，人员安排，然后再请礼仪公设计场地布置，预订各种各样的插花，和花店的小姐探讨贵宾佩花的设计样式，一天下来，樱觉得满脑是浆糊，；连做梦也是在想该怎么安排，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疏漏，有时候会一下子梦中因为一个环节的出错而吓醒，接着，就只好放上一段音乐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周五的时候，老板给了樱一个信封，说里面的钱希望她拿去买一套礼服，在酒会上，她将和范经理代表公关部的人四处应酬，希望她好好装扮一下。樱觉得奇怪，公司有得是漂亮年轻的小姐们，为什么要让她出面？老板是个很聪明的中年男子，风度翩翩，也很懂得人的心理，他看出了樱的疑惑就说：“是我决定的。别的人给我的感觉是急功近利，不够稳重和娴雅，只有你好象什么都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都不是很能够得到你的注目，希望你平时为人的态度和处事可以让我们的来宾觉得宾至如归，觉得象是来到了家里，而不是一大群漂亮无脑的女人们在争着夺人耳目。” 樱说了声谢谢，走出了老板的办公室。旁边的同事早就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问樱有什么好事。樱说没什么，是说周六的酒会的事情，就一个人自顾地继续刚刚的报告。 酒会在晚上七点正式开始，而樱则在五点就到了。她穿着一件中袖的丝绒大荷叶领的上衣，下面则是一条亮色的黑绢轻纱大蓬裙，樱怕颜色过于素雅，就在胸前佩戴了镶嵌着红色宝石的蝴蝶状胸针，配上红色宝石的耳钉，本来安想披散着长发的，后来想想还是请发型师帮她挽了一个发髻，再插上樱买来的红色蝴蝶状簪子，樱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打扮得象个新娘子一样去逛衡山路的樱了，只是眉间多了霜华，鬓角多了叹气，就连樱以为一直清澈着的眼神也蒙上了一层岁月的雾气。樱描了很淡的眉，涂了淡红的眼影和淡淡的腮红，但是樱给自己的唇，那苍白的唇涂上了一层又一层露华浓的水晶红色唇膏，让它看起来晶莹透亮，和首饰互相辉映成一体。在红色和黑色的高跟鞋之间，樱犹豫了半天，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红色，她觉得今天的心情应该是红色的，心情充满了喜洋洋的感觉，也许酒会上，会有艳遇吧，樱对自己悄悄地说着。 “夜已深 还有什么人 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 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 你若不肯说 我就不问 只是你现在不得不承认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沉沦 让人失望的虽然是爱情本身 但是不要只是因为你是女人 若爱得深会不能平衡 为情困 磨折了灵魂 该爱就爱 该恨的就恨 要为自己保留几分 女人独有的天真和温柔的天分 要留给真爱你的人 不管未来多苦多难 有他陪你完成 虽然爱是种责任 给要给的完整 有时爱 美在无法永恒 爱有多销魂 就有多伤人 你若勇敢爱了 就要勇敢分” 灯火通明的大厅，到处是美酒和香槟，到处是香鬓华服的女士和西装笔挺的先生，樱穿梭于其间，跟着范经理和每一个从来都不曾见过面的客人们热络地打着招呼，说着寒暄的话，举着总是喝不干的酒杯。樱的微笑总是浅浅的，说话的声音柔柔的，红黑的搭配在灯光下格外简单和夺目，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虽然那里有很多美丽的女士，有很多高雅的小姐，但是樱的散淡把自己自然地隔绝在喧闹的酒会之外，仿佛一个局外的人，一个游荡的灵魂静静地飘来走去。老板很开心地抽空对樱说：“你真没有让我失望，几乎所有的人都问我你是不是我们公关部新请来的小姐，怎么那么与众不同。”樱说了声谢谢，眼神却飘忽到了窗外，她慢慢地踱向窗口，将半个身子掩身于窗帘之内，对着天边的一弯新月和远方灿烂的灯火，举了举酒杯，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香槟，这时候她的胃才在这空调开得十足的大厅慢慢地暖起来，她终于止住了身体不停的发抖，转头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故人，站在了面前。 是城，是看起来长大了许多的城。樱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就象她立即认出了他一样，重逢是必然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大，樱没有设想过他们会怎么样地相逢，就象樱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城一样。樱伸出手：“你好！好久不见。”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紧紧握住了樱的手，紧得让樱觉得他好象准备永远不放开似的。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已经有些人注意到了这边，樱用力抽出了手，走到桌边，递给城一杯酒，城一饮而尽，他的呼吸有点喘，樱不晓得离别的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为什么看见她那么激动。既然他能够来这里参加酒会，一定已经是事业有成的人士了，樱想。城刚刚要开口说什么，樱却看到范经理对她招手，她对城歉意地笑笑，推开城想拉住她的手，放下酒杯走了过去。 樱看见了范经理身边的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想起了和他的两次相逢，一次是洒了他满身的珍珠奶茶，一次是在他面前打碎了一地的咖啡杯，樱想来起觉得有点滑稽，忍不住笑出了声。 “樱，这是信达公司的总经理，若。” “樱，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若的皮肤比起那年黑了许多，除了自得的神情和坚毅的脸部线条，他消瘦了一些，看着人的神情还是那么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全。“你和他好好聊聊吧。”范经理见机告退，留下樱和其实几乎不熟识的若。 樱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和若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以有个愉快的开头，而她则根本不希望城会成为他们话题的中心的。若看得出樱的不安和沉默的理由，他只是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实在想不到会这样再见之类的话，樱则以微笑和点头来回应，两个人并肩走着，有点象一对和谐的好友在互相倾听着对方的说话。城一下子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樱对若说：“你们先聊，我还有客人要招呼，今天是公司的酒会，我不希望任何意外的事情出现，自然要分外小心，请你们见谅。”樱这些话实际是提醒城不要在这里失态，因为一旦真的有什么争执或者拉拉扯扯的情况出现，樱觉得实在不好对大家交待。 樱立在鲜花和美酒的中间，樱站在人群和喧哗的中间，觉得无比的孤独，这里其实不过是寂寞和虚无聚集的吧台，无聊和客套表演的舞台。樱在这里觉得抬头就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斗和清冷的月光，虽然正值夏天，但是没有人可以说夏天的风里不可以有秋的凉意。 ※※※※※※ 沙漠在没有风的时候，从高处看，像人的肌肤； 而有风的时候，烟起尘埃的样子，就像捉摸不定的梦。 七七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