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可以更快一些 只要感觉对 人心是多么迂回 不必太了解 关于这些 那些 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分手可以容易一些 只要你懂拒绝 柔情不必那么纯粹 何必太沉醉 关于这些 那些 失去的已再难挽回 冰冷的心谁又能安慰 滚烫的泪不必为谁 该来的来 该去的它就会过去 我不想终日为爱憔悴” 打开音响,樱找出林忆莲的磁带,从第一首听到最后一首,她不陪着哭,也不陪着笑,只是坐在拔了电话插头的黑暗的房间中,从黄昏听到了清晨。窗帘随着夜风旗帜般飞舞,满室的春寒料峭,满室的栀子花浓郁的香,樱坐得累了,就抱着她的玩具长毛狗狗,象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毯上,眼睛盯着对面那堵白色的墙。门外似乎有敲门声,门外似乎有焦灼的脚步声,门外有人在唤着樱,樱没有听见,她什么都不曾听见,只有那一首又一首动听的伤心的情歌可以走到樱的心里,和樱真诚地对话。 既然没有办法装作失去记忆,既然无法将过去一笔勾销,那么一切只能从头开始。第二天,樱辞职离开了公司,第三天,樱搬了家。从前说搬家,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哪里都不会是自己的家。这次却不一样,樱用自己三万元的积蓄付了按揭的头款,买下了位于航华新村一套位于六楼的一室户房型的房子。买航华,一是因为价位低,而是因为那里比较偏僻,适合躲开繁华;买六楼,是因为樱希望可以一来借助爬楼梯来锻炼身体,二来可以不用担心夜半楼下关门开门上楼下楼的喧哗会吵到好梦。 搬家的那天,樱一个人打包所有的衣服,装好所有的电器,招呼来的搬运师傅,樱排家具的摆设,累到一坐下来,就靠在桌边睡到了天亮。一切终于结束了,新居很简单,象个朴素的姑娘,灰的地,粉红的墙,白色的家具,从此将相伴着一个同样朴素的樱。 看看存折,樱发现里面只有二千元了,能做什么呢?樱想,去旅游吧,去看看听说已久的美丽的楠溪江。一路火车汽车转车颠簸地来到温州的永嘉,樱终于看到了和想象中一模一样的楠溪江。楠溪江边,天空和白云与青色连绵的大山相依,那么单纯的颜色仿佛水彩的画笔晕染过一般,静谧和谐,白云移动的时候仿佛天空和大山也在眼前飘飞;满地的鹅卵石好象放在了巨大的水晶里,衬着太阳闪闪发光。樱雇了个划竹筏的老伯带她到江上好好看看。竹筏在水上轻荡,如果不是竹竿逗出的水花和流水的纹理,樱会以为自己和竹筏是滑行在透明的巨型冰块上。水深处,水色变成浓郁得化不开的翡翠,还有着两岸依依杨柳不时抚触流水哼着喃喃细语,远离了江岸喧哗的人声,樱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用心去聆听大自然最悦耳的声音。 没有都市的水泥森林,没有四处泛滥的男女多情,那时的樱愿意做个江边的船夫,一辈子撑着细长的竹竿,踏着清凉的江水将不同的游人送往迎来,让他们也爱上楠溪江秀丽的风光。 回程的火车上,樱显得格外疲倦。她是那种除了个性,在睡眠上也有点神经质的人:太累了,她会睡不着,不累,也睡不着,天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累得正好。思绪跟着滚滚的车轮,转,转,转回了樱一个人装修房子的日子。说装修,其实不过是买来几桶立邦漆,自己一笔一画地将整个家的墙壁涂成淡淡的粉红色;请来外面的民工先生装上抽水马桶和煤气灶;接着樱自己学会了给插座换灯泡,最后就是来个终极大打扫。樱把菜场买来的晾衣服的竹竿从一楼扛到六楼搁在高高的阳台上,再为小小的总是洒满阳光的卧室剪来淡紫色的天鹅绒窗帘,自己细心地缝制后挂到窗边,原先土黄色的窗框则变成了银灰色,樱还特意在一切都安排妥当的当天从街口的花店买来大把淡黄色的玫瑰,作为送给自己的礼物。记得妈妈说过,新家落成,灶上点火烧的第一顿饭必须是汤团,所以那天樱就是在夕阳的余晖下闻着玫瑰妩媚的花香,吃着糯糯的芝麻汤团的。 很多事情一直是樱想做的,因为她一直等着别人来和她一起做,或者干脆由别人来替她做。然而生活每一步走来,每一次经过,都会留下点什么,让人明白点什么,这次樱明白了人要先学会靠自己,才有可能无所畏惧,所以樱下了决心以后,就有了一个新家,一次旅行,和内心的和楠溪江一样纯粹的宁静。 樱的新居还没有装电话,樱的手机关机,所以樱一回到家,就看到挤满了BB机的留言和电话号码。樱用“CLEAR ALL”把信息全部清除,感觉就象把过去的所有不快乐一起清除似的快乐。 樱在古北新区的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秘书的工作,兜了几年,樱终究还是回到最初开始工作的地方,重新生活。樱和往常一样安静,一样沉默,只是工作很认真,很负责,公司没有人不喜欢她,也没有人很喜欢她。按部就班的日子过到了夏天,樱才想起要问问韵的消息,而韵和樱原先共事的公司同事说韵在三个月前就辞职离开了,听说在和丈夫闹离婚。这让樱心里很不安,因为她曾经答应过要找生好好谈谈的,结果她什么都没有做。打电话到韵家里,一拿起电话就知道韵刚刚哭过。在樱的坚持下,韵最后答应还是在水城南路的真锅见面。见到韵,樱吃了一惊,在精致的时装里的韵几乎可以说是狠狠地把自己挤进衣服里的,腹部毫不留情地鼓成半圆,腰几乎随时可能把扭着的钮扣给挤崩掉。不幸的婚姻原来不但消磨女人的青春和自信,还会把所有和美好有关的事物一一摧毁。 那场离婚大战打得是难分难解,韵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生是要离要离我要离,从家里闹到公司,从公司闹到法庭,生的脸上总是隔三岔五地就出现一些因为“意外”而碰伤的血痕,而韵则一天比一天竭斯底里。直到韵发现自己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的时候,一切不愉快的才重新归于麻木和平静。生每天按时回家,按时上班,韵则辞去工作,在家看电视,吃零食,做家务。从外表看起来,这个孩子实实在在成了医治婚姻的良方,实际上不过大家各自找个借口下台,休生养性去了。 樱没有问韵为什么还穿着过去的衣服,只是一定拖着她去附近的友谊商城买了二件漂亮的孕妇装,说是送给她的礼物,恭喜她做妈妈。韵起先不肯接受,樱说:“你当我是朋友吗?当朋友就收下,我要做你孩子的干妈的啊,总要先贿赂准妈妈的吧。”日子过得飞快,韵的宝宝终于出生了,生也在,看得出他很高兴,抱着那个红通通的女婴亲了又亲。而樱则握着韵的手,给她送去一束红色的玫瑰,告诉她是生送的,慰劳她这个做妈妈的辛苦。韵虚弱地笑着,脸色苍白如纸,对于一个刚刚从鬼门关走出来的人,丈夫的关爱的确是一剂强心的良药。 然而生命的离去并不象它孕育的时候那样的复杂和漫长,韵和生的小婴儿在出生后三天就离开了人间,因为她的心脏左心室发育不全,加上在母体发育时营养不良,体质极差,还没有来得及看见爸爸妈妈的面容,就这样扔下满身伤痛的双亲,别离了人间。 韵几尽不吃不喝,人在迅速地消瘦,憔悴,眼睛开始不停涣散地望向天空,喃喃自语。让人欣慰的是,生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弃不成人形的韵,而是请了长假,带着韵四处去旅游,陪她去任何她新婚时和他提到的想去看看的地方。樱默默地把他们送上旅途,一个人在机场的大厅落泪,那个小小的婴孩为什么要离去呢,她要去向哪里呢?人生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苦痛,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尽头呢? ※※※※※※ 沙漠在没有风的时候,从高处看,像人的肌肤; 而有风的时候,烟起尘埃的样子,就像捉摸不定的梦。 七七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