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一份来自异类的孺慕之情 文:白马非马
我不喜欢狗,从小如此,那时候,我非常喜欢猫。 老妻不喜欢狗,事实上,老妻绝对胆小如鼠,连大一点的苍蝇都怕,很多次,自行车存车棚里的狗如果放开了,她都不敢进去,要等到看车人看住了狗才行。 第一次去五台山的时候,我就听过导游讲的一个故事。说是在黛螺顶上,诵经堂前有一条黑狗,是一位天津十六岁少女自杀后转世的,后来托梦给父母,她的父母就每年都来看她,每次她和她的父母都依依不舍。 旅游景点总有这样那样的故事,有些或许真实,更多的则不乏虚构。这样的一个故事,当然没有引起我的关注,因为在我看来,那过于虚妄了,虽然后来几乎去五台一次,就会听一次这个故事。 说实话,受无神论教育多年,我连拥有一个宗教信仰都成了奢望。但是,或许是年龄关系吧,虽然还不能成为任何一种宗教的虔诚信徒,我的无神论信仰却也动摇了。 确切说,我此生已经有过两次确切感觉到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一次要上溯到2008年的1月30日,那次我在大理,站在点苍山下,无由地,突然一种敬畏感觉填满了我的心灵。也就是在那一次,离开崇圣寺,在三塔脚下,我接到交好多年的一位嫂子的电话,大哥去了......(参见拙作《寻梦彩云之南》)。另一次,则是不久前,确切说是今年的2月15日,我在正定隆兴寺,又一次又了一种莫名的敬畏感觉,至今敲下这行字,还有着一种心灵的震撼(参见拙作《从大观园、荣国府,到隆兴寺》)。 然后我就联想到很多年以前,在国外,每当我进入教堂都会有一种悲伤的情怀挥之不去,虽然那不是敬畏。 世界太大了,什么平行宇宙、反宇宙、正负宇宙,说也说不清楚。总有一些事物,是我们人类并不真的理解却又总要装作很明白的。当我们站立在那里,看着一群蚂蚁在辛勤劳作,我们明白,只需要一只脚,我们可以让它们的劳作瞬间被摧毁。那么,宇宙中,或许也有一种超自然的能量,正是如我们看蚂蚁一般在看着我们。 人老了,难免有些絮叨,我不过在说明自己的心路历程罢了。回过头来,还是说狗。 我说过,老妻非常怕狗。今年清明,我照例提前一周完成了给父母亲扫墓的工作,清明节则又是去了蓟县,只是这次顺带先去了平谷。想象中的万亩桃花竟还没有开放,我们只好转而欣赏杏花。 第N次入住大平安王姐农家院,用罢中餐又睡了一会儿,我和老妻就又向后山溜达过去,这是我们每次来必行的功课。(大平安这次不平安,到处修路,泥泞颠簸,我的车再次拖底。王姐真不厚道,电话中居然只字未提修路一事,哪怕提醒我换一条路也好。买卖人啊,唉,一声叹息......) 后山变化很大,很多地方都变成了修路的取材之地,农用三轮车川流不息在忙碌中,原来我们总是走的那一侧山路已经无法行走,我们只好换到另一侧上山。 我在前面,回头给老妻照相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身后不远处竟然跟着一只狗。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狗,身形略胖,皮毛油光泛亮,显然不是那种无主的流浪狗。小狗并不东张西望,就只是低着头跟在老妻身后。我说了以后,老妻惊慌回头,看了那近在咫尺的小狗后,却竟然没有显出特别害怕的样子,只是说了一句;讨厌,干嘛跟着我?就继续前进了。我发现,那小狗似乎听得懂她的话一样,把距离拉开了一些,但却没有放弃,还是跟在她的后面,亦步亦趋地前行。 那土山并不高,小路边不时有几棵杏树也开出了灿烂的白色花朵。我们就边走边照相。小狗就一直跟在后面,我走近它,它也不跑,只是抬起头看着我,目光非常柔和,柔和到我的心也跟着柔和起来。 再往上走,小路的右手有一片杏林,花开得相当茂盛,杏林的旁边有一座破败的石屋。我们当然走入了杏林,也以那石屋为背景拍照。期间,我跟老妻说起了那只小狗,老妻忽然说,她想起来了,上次她和同学来的时候,也是这只小狗一直跟着她们上山的。那小狗似乎听懂了我们的对话,因为,它突然变得高兴起来,仿佛为老妻认出它而兴奋不已,它先是在我们旁边撒着欢跑了几圈,接着,竟然找了一片相对干净点的地方,躺下来,高兴地打着滚儿,那表情,像极了得到大人夸奖的孩子。我发现,它的脖子下面原来有一片是白色的,很像戴了一条白色领带。至此,我认定,它确实是听得懂我们的话的,只可惜,它不能说我们也懂得的语言,只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走出那片杏林,继续往上走的时候,我对那依然跟在老妻后面的小狗说,你到前面去探路吧。老妻骂我神经病,怎么开始跟狗说起话来了?但是,那小狗就真的超过我们,向山上走去了。每走一段,就会回头看看,见拉开了距离则会停下来等候。直到后来,我们累了,我就对它说,别往上走了,咱们回去了。它便又欢快地跑了回来,这次不是跟在后面,而是一路前行引导我们下山。 我对老妻说,怎么样,它真的懂我的话啊。你要知道,万事万物皆有性灵,不光是人类,也不光是动物,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感情。 老妻则有些担心地说,那它要一直跟着咱们怎么办?我说,没关系,那我就破例养它。说是破例,是因为老妻胆小,我们家从来没养过任何小动物,除了偶然飞来的一只鹦鹉(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见旧作家庭"新成员")。 一路下山,它一会在前,一会在后,仿佛比我们还开心的样子。进了村子,我以为它会回自己家了,它却还是紧紧地跟着我们,即便有别的家的一群狗们朝它呼唤,它也无动于衷。老妻就担心,它可能真的要一直跟着我们了。我其实也不无担心,在想,它真的一直跟着的话,我带它回家,老妻恐怕还是无法接受吧。 但是,它最终没有给我们出这个难题。老妻提醒我去小超市买酒,我在里面挑了个半斤装高度的,老妻又买了一些酸梨干,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它就真的不见了,虽然我们进去的时候,它就坐在了门外。 我和老妻都不禁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却再也没了它的踪迹。也许,它被主人叫回家了吧,我不知道,它离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虽然都没有说什么,我知道,其实,老妻应该和我一样,也有了一些的惆怅。 因了王姐的不厚道,本来我已经发誓以后不再来这个大平安村了。现在,因为这只小狗,那誓言却开始有些动摇。我不知道,它是和老妻还是和我本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缘分,但是,它那一种在我看来的孺慕的眼神,让我对这个小村落,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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