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已故的祖母算起,我家已有五代女性、三代婆婆。三代婆婆的施政方针各不相同,持家模式各有一套。 从我家三代婆婆的不同施政手段和不同持家方法的变化,是否可以这样说,婆婆的地位、权威正在发生变化,婆媳关系和她们的和谐程度也正在发生变化。这些正在发生的变化,意味着旧式婆婆向消失又走近了一步,家庭和谐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祖母当婆婆。祖母是个三朝老太太,生于晚清,生活在民国,故于解放初。上世纪二十年代末,举家从关内逃难到新疆,在奇台县一个村庄扎了根。祖父体弱多病不管家事,由长子当家,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三十年媳妇熬成婆。祖母在娶进第一个儿媳妇之后,不经任何法律程序,不经任何人批准,盘盘腿往炕头上一坐,就自动地晋升为专职、脱产的婆婆。从此,成了我家的‘领袖'和‘统帅'人物。她的地位是牢固的,没人与她竞争,也不担心有人罢免她。她,至高无上,居高临下,有着绝对地权威。她的施政持家的方针是:节衣缩食攒钱。内外政策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主事一人是谁?当然是老太太。三个儿子外出扛长工、打短工挣钱,但他们只有挣钱的义务,没有花钱的权力,把钱都交于她锁进箱内。她的管理办法实际上是,只攒钱不用钱。挣钱是手段攒钱是目的,不把钱转换成效益。她按照"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方针过日子。儿子们强烈要求拿出一些钱来,购地、修房、改善生活。她一律不答应。她说"把钱攒多了办更大的事。" 她对媳妇们是不信任的。她认为媳妇们是外姓人,不会和婆家凝聚在一起,因此在对待上区别于儿子、姑娘。她对媳妇们的态度是"给好心,不给好脸。""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 只有严格管教,才能管好媳妇。她和媳妇们的关系视为,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把媳妇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生了男孩的媳妇被婆婆高看一眼,生了女孩的媳妇,日子就不好过了。挨骂受气遭刁难,被人瞧不起。 每天三餐吃什么?做饭的媳妇们自己不能做主,必须请示婆婆。如果婆婆和媳妇的计划不谋而合,只要是媳妇先说出来的,她也不会表示同意,她会故意另说一种饭让她做,这才能显示出婆婆的权威。 年轻的媳妇们如果要求添件新衣,那是非常困难的,十有九不会同意,而姑娘们添新衣则比较容易些。在一年一度的春节期间,媳妇们要求回一次娘家,都难以获准,除非娘家人来接才肯放行。而且得按她规定的时间回来,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她当媳妇时,也曾不满她婆婆对她的不合情理的管教,可她当婆婆后还是学着她婆婆的样子对待媳妇。她经常对媳妇们说:"我婆婆就是这样管我的。"言外之意是让她们服服帖帖地接受她的管教。 据说几年来攒的钱不少,只是没有转换为经济效益,生活没有得到丝毫改善,家里仍然一贫如洗。由于居住的偏僻,竟然不知道发行新币和以旧币兑换新币的事,等到明白时,已过兑换期一年,所攒的钱已经变成了不能流通的废钱。几年的血汗钱就这样付诸东流了,全家人怨天尤人,欲哭无泪。老太太深感自己责任重大,心疼得大病了一场。儿子、姑娘们起来造她的反了,认为她的决策严重失误,毫无家绩,因此劝其体面退位,在她不肯答应的情况下。便对她采取了罢官夺权的果断措施,然后将她削职为民,一致推举长子主持家务。 母亲当婆婆。她生于1916年,2009年去世享年93岁,除耳聋没有大病,一生没住过医院。头脑清醒。 母亲比祖母开明。当她还是媳妇受婆婆管教时,就曾发誓:将来决不作"当大欺小"的旧式婆婆。所以母亲当婆婆只是辈份意义上的"婆婆",不是掌权施政意义上的"婆婆"。自从有了婆婆的身份,她仍是家庭成员之一,成员之间一律平等,没有贵贱、高低之分。 她有两个二子,原来的家发展成两个家。不论在哪个家,她都是个甩手婆婆。既不掌权又不管钱。但她又是个闲不住的勤快人。为减轻儿子、媳妇们的负担,她主动地承担了大部分家务事。洗衣做饭、缝新补旧样样都是好手。为给上班族、上学族做好后勤服务,她是早晨起床最早,上桌吃饭最晚的人,也是放权不霸权,不讲回报的一种婆婆。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小儿子,其实是她的侄子。原来,侄子的父亲因病去世时。这侄子还未出世,他父亲临终时,给我父母留下遗言:"这孩子不论是男是女,我请求把他留下来,这是我的根。请嫂子当他的母亲,把他抚养大,我在九泉之下感谢你。"我母亲答应了他。所以这侄子的母亲改嫁时他未跟着去,被我父母留了下来。母亲一诺千金,不仅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成人了,对已故亡人有了满意地交代。而且在那贫穷落后的年代,残酷斗争的岁月,把他培养成大专生、中学教师。其文化程度超过亲生儿子。养育之恩大于生,侄子成了母亲的孝子。这是对奉献的回报。 妻当婆婆。我们有四个子女,独子结婚时分户另居,婆婆和媳妇都是知识分子,都没有婆与媳的等级观念,也没有婆婆管媳妇的意识。她们根本不懂‘婆'‘媳'的另一种内涵,只有长辈、晚辈的称谓意识。所以不存在谁管谁的问题。妻的最大愿望,就是和睦相处互尊互敬。儿子成家初期,他们少锅缺灶在老家吃饭,这是尽扶上马送一程的义务。她这个婆婆有下苦干活的命,只要是为子孙们服务的事她浑身是劲,她最大的乐趣莫过于给子女们做饭,每逢节日都要把子孙们叫来聚餐,一遇上这样的美差,她屁颠屁颠地忙,也不让我清闲。可她从来不叫苦喊累。 随着我们逐渐衰老,媳妇关心我们生活起居的事越来越多,我们这边有什么事,老伴也肯和媳妇商量,媳妇也愿意拿主意想办法,成为我家主要的主事人。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是和谐社会的基础,也是每个家庭成员的幸福港湾,而作为家庭主要角色的婆媳是否和睦,则是家和万事兴的关键。因此,每个家庭成员都要多讲亲善少结冤,得饶人处且饶人。愿每个家庭成员都学会宽容。宽容,能及时化解矛盾,使人变得亲密无间,愈合伤痕;宽容,能让人恪守平静,熄灭怒火;宽容,更是一把神器,靠婆媳、夫妻共同打造家庭的幸福。让全社会和谐起来,让全人类走向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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