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从春到秋,文魁星眷顾了氤氲圣人之气的曲阜古城,就像事先约好了一样,各家电影制片厂纷纷来曲阜(济宁)取外景。先是长春电影制片厂《两个小八路》摄制组率先在济宁安营扎寨,割麦子的时节移师曲阜炮团驻地(当时那个用十轮大卡牵引巨大炮车的炮团驻扎在曲阜城郊),这边的拍摄工作尚未结束,上海电影制片厂《平鹰坟》剧组和《大刀记》摄制组也相继来曲阜农村和孔府里取外景,这下热闹了,我们有景看了。
这样多的电影演员和明星云集曲阜,这在我们当地的老百姓和我们从未见过世面的学生来说,是莫大的喜事。尤其是我们中文系和艺术系的学生更是是莫名的兴奋。那神秘的电影是如何拍摄出来的,演员在镜头前怎样表演,在现实生活中明星演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等等疑问和好奇刺激着我们的大脑,于是每逢星期天就呼朋引伴的步行几里路去围观电影拍摄。
平鹰坟的外景是某个村庄里(忘记了村庄的名字),离我们学校大概有十里路的样子,光来回在路上的时间就要约三个小时。我们有极大的兴趣观看,是因为剧本是我们临沂创作的,反映的也是沂蒙老区的革命事例。到了现场,除了稀罕演员换上老百姓的服装的人物造型以外,还有些许失望:原来电影不是从头到尾按顺序拍摄出来的,而是分镜头拍摄,最后剪辑合成,故而拍摄现场绝对没有故事情结,也没有音乐伴奏,一个镜头要各方面准备很长时间,真正的拍摄时间是很短暂的,如果演员动作到位,一遍成功,真是枯燥无味又繁琐。看上几眼,还没有过瘾,就该回学校餐厅吃饭了,否则,错过饭时就要饿肚子。我们去围观一次,再有同学约我们去看拍电影,就摇头拒绝了:实在没看头。
阜某炮团军营内拍摄《两个小八路》的几个镜头倒是很好看的,最起码我们近距离惯看那些凶神恶煞的日本鬼子是怎样化妆塑造出来的,还有搭建布景仿真道具的使用等等,那时候,被枪击中还没有微型炸药包爆血包的特写镜头,那些成套的鬼子军装和八路服装都是很干净的。到军营里观看是受限制的,要有进军营的通行证,我们几个编辑部的同学沾了曲阜师院党委宣传部的光,除了可以持内部票去曲阜炮团礼堂看电影,还有机会在那儿换上八路服装摆上姿势找了几张相,那时候照相机稀罕,编辑部美术设计瞿明凯老师用老式海鸥120单反相机给我们照的,可惜那珍贵的照片没有保存到今天。
在孔府里拍摄《大刀记》记忆最深,一是有我们已经熟悉的明星仲星火、杨在葆等演员主演,二是拍摄地点孔府离我们学校很近,抬腿就到,再说没有什么限制,也没有现在这样武警拉警戒线,大家自觉的围成一个圈子,就像看打拳卖艺的地摊文艺一样,很随便惬意。我们观看的时候正在拍摄老炉匠门大海(仲星火饰)教被逼外逃的小伙子梁永生(少年形象由潘军演饰,成人有杨在葆演饰)打拳习武的几个镜头,为了补充光线的不足,还有几块硕大的白色遮光板,导演指挥着美工不断挪动位置。这是第一次和明星面对面,我们大饱眼福,但是没有机会与之对话。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为了开阔学生视野,增加阅历,院党委宣传部和电影摄制组联系,邀请三个电影制片厂的主要演员来我们学校搞联谊活动。院党委办公室通知我们编辑部的学生负责接待的准备工作,那时候清贫,大学里的高规格接待也就是茶水、苹果、橘子和瓜子,还有市场上要凭票供应的"熊猫"香烟。一辆大型普通客车载着近三十人的演员队伍来了,先在接待室稍事休息,而后步行去学院灯光球场(唯一的水泥硬化广场)和师生见面。仿佛对其他的诸多明星没有多少印象,只是和《大刀记》里的杨在葆和仲星火两位久仰的明星人物面对面交谈印象颇深。
因为我们是负责接待的学生,有幸坐在学生圈子的最里层。我们对仲星火提问了许多《今天我休息》和《李双双》里的诸多疑问,他都笑着一一回答,神情语态就和今天我休息是马天民一样。中文系同学提问最多就是如何落实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说的讲话》,落实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宗旨,以及怎样体验农村生活等等。仲星火侃侃而谈,他说为了拍好《李双双》,曾在河南农村山区体验生活,和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艺术系的几个漂亮女同学问道:"现在电影厂里演员都是怎么进去的?"仲星火睿智机敏的洞察同学们的心思,他幽默诙谐地说:"现在电影厂不招收演员。"大家哈哈大笑。
几十年过去了,老艺术家仲星火和杨在葆退休在家颐养天年,他们或许一定不会记得,当年曾在曲阜孔子的故里与我们一群穷学生的面对面座谈,但他们的音容笑貌和所创造的艺术形象永远存留在我们的记忆里,篆刻在生活的里程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