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们就是个雏儿

    日子归于平静，生活就像一部平铺直叙的剧情，按着自己的节奏前进，毫不理会观众的乏味。如果要想让人提神，怎么办？插广告！插了也就插了，而且还很生锰。

    生活很没劲，人生很没劲，借用宋宝库的话来讲，不得不过。为此小浪觉得潘伟柏那首不得不爱的歌是唱错了，如果现在有人想混入歌坛，那么找我谱曲吧，男的唱不坏不爱，女的唱不骚不爱，不男不女的唱不作不爱，保证红得发紫，紫得发黑。

    大家依旧在忙，陈小默在创意产业园的新公司很快开业，宋宝库把自己的钱先掂进去了，整天担心能不能收回货款，白一帆把公司管理得风生水起，很让人艳羡。

    赵大拿时不时地打来电话，叫我带几个人过去玩麻将，照顾一下生意。我开玩笑地说，有漂亮的妞陪着一起自摸吗？没妞免谈。

    赵大拿更他娘的狠，说妞是小KISS，我这里还有一颗蓝色药丸，外加一根按摩棒，全新的，商标是小浪特供。

    我说，大拿你个王八蛋越来越不正经了，把牌局准备好，再叫三份快餐外卖，我们下班就到。

    赵大拿最钟情色彩是黄色，这无需置疑。有例为证，为了活跃麻将桌的现场气氛，宋宝库上洗手间时，说小浪你先弄点节目，宋哥去方便一下。我知道他的意思，便拿出一张纸一支笔，然后撕成四个纸条，上面全部写上"黄色"，折叠。

    我很认真地说，大拿现在四个纸条上，分别写着红色，代表幸福，绿色，代表活力，白色，代表纯洁，黄色，代表色鬼，现在随便叫你选，看看你能选中哪种颜色。

    赵大拿哈哈大笑，说，就凭我黄金含量般的人品，肯定选不中黄色，说完在胸前比比划划地念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咒语，或是鸟语，谁知道呢。

    摸完纸条，递到我手上。

    我打开纸条说，大家可都看好了，并作证，上面清清楚楚写的是黄色。

    我偷偷地一脸笑笑，其它人一脸地诧异，。

    赵大拿突然醒悟过来，说，小浪你又在玩我？快，把那三张纸条给我看看，说完猛力抢了过去。

    黄色！黄色！黄色！

    赵大拿彻底地晕了，猛喝一口王老吉，灭灭火气。我们则笑得前仰后合，笑到肚子痛，脚抽筋。

    一切风平浪静，麻五经过我的旁敲侧击，暂时夹起了想入非非的尾巴。这样，挺好，夹吧,夹吧,不是罪。但夹得了一时，夹不了一世，总会有露出来的时候。

    有一天，李明月问我，听说文然把工作弄丢了。我问怎么回事。她说，文然这个人个性太强，跟个愤青似地，与领导叫劲那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文然有着一颗不安分的心，刚到新大地陶瓷市场部不久，就扔出了一颗手雷，打破了圈子的平静，事情本身就是以策划为手段，用文字做表现的一幅平面广告。

    广告上说，我们认为，好品牌由我们来定义！

    在媒介专员的配合下，声势浩大，水势汹涌。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有看不习惯的同行率先跳出来，如法炮制了这样的广告：我们还认为，说自己好的品牌不是好品牌！

    马上又有第二家企业说，都别说，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好品牌！

    早行一步是陷阱，晚行一步是断崖。

    事情本身并不算个事儿，问题是它颠覆了人们的传统思维，还在《中国陶瓷报》上对着干，这很新鲜，也令人很不习惯，于是人们就开始说三道四起来，这让文然感到了来自于外界的压力。

    生活啊，有时候还真不能一本正经地对待，谁认真谁受伤，偶尔地嬉皮笑脸，才能轻舟驶过万重山。但理想主义甚浓的文然，俨然一个雏鸟，在刚要驶过第一重山时，就已经触礁了。

    领导直接找他谈话，说你怎么可以这样策划？

    文然反问，为什么不可以这样策划？

    领导又问，你衡量过这件事情的后果吗？

    文然又反问，你没意识到现在的广告效果出奇地好吗？

    你什么态度？领导被彻底地惹怒了，狠狠地拍着桌子说，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不用再上班了。

    就这样，还在试用期的文然，直接下岗了。走出公司大楼时，文然感觉心中憋了一口恶气，无处可撒，想找摩托佬出气，没有理由，想与夏果果吵架，又太小气。举目四顾，茫然；用心思量，残花败柳排成行。就这样，文然郁闷得把生命里二十几年，有过过节的人，在心里翻了个遍，骂了个遍。

    失去了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文然突然感觉到内心空落落的，决定独自上路，背起旅行包，去了广西的阳朔。在西街，游荡了三天，回后来，我们发现他穿上了一件具有西街色的T恤，前面是夏果果的素描像，马路画家给画的，费用二十块钱，左右肩膀上缝上了个性的布贴，左边是"一个很拉风的汉子"，右边是"帅得被全国通缉"。

    个性！真他娘的个性。由此，女人们走在大街上回头率高，取决于脸蛋是否漂亮。男人们也可以赢得很高的回头率，那是因为个性，另类，或与众不同。

    曾经多么普通的文然，能有份安稳工作，娶妻生子，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就是他的最大的人生梦想。可天意难违，有时候一点点小心愿都不会赐予于你。经此一折腾，文然就变得这样地玩世不恭了。

    宿命，一切都是宿命。文然去了西樵山，祈求大佛，叩拜苍天。

    文然问，佛你真的存在吗？

    佛说，心在，我就在。

    我为什么不快乐？你快乐吗？

    你不快乐，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的痛苦过。

    你在骗我？

    不，你是在欺骗你自己。佛看了一眼脚下的众生相，接着说，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文然伫在原地，心不断地往下沉。

    佛最后平静地说，年轻人，去吧！快乐就在前方！

    人间冷暖，世道苍凉！文然撕下了温情的面具，愤恨地骂道，扯淡，真他M的扯淡。

    是的，佛说的没错，生活没有欺骗我们，从来都是我们自己欺骗了自己。如果爱，请深爱。可我们为什么总是漫不经心，有所保留？

    那一天，夏果果后来也跑到西樵山上，拍照留念，尽情地攫取着相机的电量与闪光灯。一个女人永远不能参透一个男人的内心世界，同样男人也如此。当最初柔软的心不再柔软,就会变成坚硬的兵器，伤人，或者伤己。

    这真验证了人们的说法，甚是传奇，如果热恋中的年轻人去看了西樵山大佛，结局毕然分手。

    几年后，当我看起文然那天的相片时，感叹顿生，一阵悲怆，双眼潮湿。宋宝库问，小浪你怎么了？

    我说，这就是命，一切都是他M的命！喉结滚动，啤酒，泡沫，泪水，浑然一体流进体内。

    文然张开双臂，做愤怒呐喊状，背后就是那座大佛，依旧静穆，表情单一地望着无限远的远方。

    那一天起，文然认为佛永远是佛，不是神，惟有自己才是自己的神，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朋友们帮他推荐新工作。

    不去！

    白一帆说文然要不你来我这里上班吧。

    也不去！

    原来报社的老板说文然你还是回来做事吧。

    同样不去！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俗话又说：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一天起，在佛的见证下，文然内心涌动着一个伟大的计划。

    这计划，闪耀着万丈光芒与无限悲伤。

    佛山很少有地下起了狂风暴雨，扫荡着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眼前的路有千万条，通往人心的路又有几条？文然与夏果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宋宝库深夜打来电话时，我正气喘嘘嘘地爬下李明月的身子。

    宋宝库说，小浪你跟文然在一起吗？

    我说，没有。

    他今晚从我这里拿了三千块钱，说去喝酒，我正为收工程款的烦着呢，也没有多问？

    我顿感不妙，骂道，操你M的，宋宝库你给我听好了，文然要是出什么事儿，我跟你拼命。

    宋宝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了。

    我第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宋宝库。事后，宋宝库告诉我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被人骂，要是换个情形，先要拼命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们在落日的黄昏里，心有灵犀，爽朗地开怀大笑，最后勾肩搭背地游荡在大街上。

    路人侧目而视，表情丰富，令人暧昧，以为我们是一对玻璃，为了生理的快感而紧紧地粘在了一起。

    玩笑，纯粹地玩笑。我给人们一个故事，人们就开始臆淫个没完没了。殊不知，快感有两种，有一种快感远比生理上的恒久且坚定，那就是男人在这个江湖里的精神与义气。

    我起身穿衣，顾不上冲洗，内裤一片潮湿。李明月从后面抱住我问，怎么了？

    我说，去外面找文然，他一个人出去喝酒，我不放心。

    她把头倚在我的背上，柔声地说，那你去吧。

    等我，亲爱的。

    红红绿绿是生活，云云雨雨也是生活，冷冷暖暖还是生活。霓虹闪烁，空气里一片骚气。

    宋宝库开着车，问我去哪里找文然？先去兰桂坊。

    你能肯定？百分之九十吧。

    我们在大厅找到文然时，他正随着音乐摇个不停，吧台上已经堆了十几个空啤酒瓶子，身边是两个穿着热裤的靓女，一边摇，一边在鼓动文然不停地喝酒。

    碰到领近卡座的朋友，诗人兼商人，是这里的常客。我过去敬怀酒，简单寒喧几句，就去拉文然走，他说什么也不走，还说不认识我。

    几个人拉拉扯扯，不是办法。

    宋宝库提出建议，他去发动好车等着，让靓女把文然叫出去。

    我说，这个点子不错，我去朋友那一下，马上就到。

    我走到朋友那，说，我有个朋友想喝酒，拿你瓶酒，我们回家喝去，回头再补给你。

    朋友说，小浪你客气个毛，这儿还有两瓶蓝宝丽丝，我们也喝得差不多了，你全拿去。

    文然躺在车子上，沉睡过去。

    我想给夏果果打个电话，但是如果她知道是我，肯定不会接的。于是，我拿过宋宝库的手机。

    夏果果，我是刘小浪。

    说吧，什么事？我在陪国外客户。

    我气不打一处来，问，在陪什么？都几点了？看产品？还是看毛片？文然一个人跑出来喝酒，你竟然不管不问？

    刘小浪，你他M的说话给我注意分寸，管天管地不如管好自己。夏果果被激怒了，脏话也冒了出来。

    你这样说这样做不觉得很自私吗？

    自私？我看你不仅仅是自私，还有点无耻。夏果果啪地挂断了电话。

    宁可得罪小人，不要得罪女人。女人一旦变得漠起来，将是多么地可怕。有几次我碰到夏果果时主动打招呼，她都冷漠得不想说话。

    苦酒也好，苦果也罢，一旦真的摆在了面前，我都不得不将它下口，然后咽下去。

    你就是我的小人，

    像黑夜一样准时诞生，

    成长在分娩过后，

    信守诺言的女人，

    夹紧每月一次的秘密，

    这是春天，

    狗尾巴草奉献笑脸，

    如同黑夜献出贞操，

    她的第一次，

    以刺目的红和尖叫，

    草草收场 。

                ——摘自宋宝库诗歌《女人纸牌》

    既然已经这个样子，家是不能回了，我们决定去宾馆开个房间。文然已经醉得昏睡。我和宋宝库就边喝着红酒，边聊天。天亮之际，两瓶红酒已经见底。

    宋宝库说，文然与夏果果迟早有一天要劳燕纷飞。我们分析文然与夏果果吵架的原因。

    第一，文然因为工作不顺心，回到家里挑肥减瘦，主动找查与夏果果吵架。

    这一条原因，不太可能，文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被我们否定。

    第二，二人因为看电视或上网，观点不和，开始吵架。

    这一条原因，也不太可能，二人都不是小孩子，会明个事理。也被我们否定。

    第三，文然作为一个男人因为心情不好，想发泄，故在床上力度大了些，

    夏果果弄疼了，爽昏了头，所以吵架。

    这一条原因，也不太可能，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生理与心理正常的女人，哪个不渴望爽到心爽到肺，这还求之不得呢。又被我们否定。

    我们挺三八吧？的确很三八。

    两个很三八的大男人整整三八了一个晚上，当喝进最后一杯酒，宋宝库突然很不三八地问了我一句。

    小浪，你对李明月的爱坚定吗？

    我满是诧异，不轻不重地说，我不知道。

    宋宝库起身去洗手间撒尿，提着裤子出来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就是原因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