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暗夜的搓揉

    女人在所有礼物中，认为鲜花是最有价值的，那是因为：男人在送花给女人的时候，必须克服那种把花拿在手上走在大街上的害羞感觉。从市场角度讲，鲜花只具备使用价值，而送花过程却让鲜花有了附加价值。   

    为了赢得李明月的欢心，我真的跑到体育路的鲜花店订了一束鲜花，11枝红玫瑰，两只百合，外加若干满天星。寓意丰富，连鲜花店的小姑娘都被感动了，说大哥你真是个浪漫的人，哎呀，你女朋友幸福死了。   

    我微笑着说，幸福，幸福，一定幸福。我心里窍喜，心想幸福是需要时间的，而性福今夜肯定是百分之百的。

    手捧鲜花，走在大街，我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见到李明月后的表白。我一定要感动她，而且还要她在我结束表白之前流出滚烫的鳄鱼泪。而且这个时候我不能去提及夏果果这个名字，要等到晚上梨花带雨的时刻再提，这叫策略。

    这不是忽悠，这是功夫。因此，赵本山春晚的小品绝对是在误导全国观众。

    赶在李明月下班前，我悄悄埋伏在她的奥迪车旁边，我要给她一个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惊喜。就是哪一天，无论她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让这样的感动时刻地揪着她的心，让她不得安生。

    人们常说，互相不说实话的是做生意的人，其实还应该加上情人。有时候，因为这个我挺自责的，我觉得自己有点坏，又有点可爱。正如宋宝库所说，如果坏也是一种罪，那我已经是罪恶滔天。

    说什么一次就抵达杯子的高度？

    说什么肉体与肉体的相碰是灵魂相拥？

    我摘下一瓣桃花，世界却给了我一地飘零。

    ——摘自宋宝库诗歌《罪与惩》

    当李明月离她的车有三米远的时候，我已经从天而降般地横在她的面前，一脸微笑地说，亲爱的明月，你的人生有两大喜剧：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我，你没有得到自己不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别人。没有天空，会有万物生长吗？没有大地，会有百年站立吗？没有你，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总之，我拿出了煸情的看家本领，挑了很多好听的话来说。

    李明月突然哇地放声大哭，拥在我怀里泪水横流，边哭边捶打着我说，你真坏，你真坏......这声音慢慢变小，最后是无声的啜泣。

    我承认我很虚伪，因为我也双眼潮热，被她？被自己？或是被眼前的花束？谁知道呢。但我知道，这是李明月满是委屈与无助的泪水。

    我帮她擦去泪水，说，咱不哭，咱今儿高高兴兴地去吃饭，咱虽然在这里还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但咱也要开心地去庆祝冬至的到来。

    意料之中，李明月破涕为笑。

    你的哭泣，并不见得真的悲伤；我的微笑，并不代表一切都好。摆脱了一天的劳累，我们都是暗夜中的小人，自己温暖自己。

    我拿过李明月的车钥匙，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左手护住李明月的头部，说，爱妃，请进，朕今天不再是朕，朕今天是你的专职司机。

    李明月第一次没有微笑，没有像以往那样说我贫嘴，只是听话地坐进车内。

    车子行驶在拥挤的季华路上，直奔金太阳西餐厅而去。李明月倚靠在座椅上，静静地闭上双眼，均匀地喘息，睫毛上还留有晶莹的泪水，看了让人心疼。看来，她真的有些累了，经此情感上的波折，紧揪的心突然放松下来，人就容易进入一种假睡眠状态。

    我的思绪翻飞，浮想联翩，满车的芳香，沁人肺腑。

    李明月对西餐有着与生俱来的爱好与悟性。我们初次约会时，她就告诉我吃西餐能让人变得优雅，富有情趣，为了胃口，那是动物本性，为了享受，那是超脱境界。为此，她还在淘宝网上买了一本西餐DIY的书籍，决定照着书上说的，自己在家里做。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实践捉摸，其水平已经不亚于西餐厨师了。我们坐在家里吃着水果沙拉，素烤鸡翅时，真是浪漫，仿如梦境。夏果果则不同，她是高档酒楼的常客，并认为那是身份与地位的像征。我们曾经为此做过深刻的剖析，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李明月是窈窕淑女，君子好俅；夏果果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人们常说，人在幸福的时候容易幻想未来。其时，未必，忆苦才能思甜。那天，我们以西餐为佐料，开始了爱情的回忆。或许，怀旧，是因为看不到那个设想的未来。

    她说，小浪我们初识时，真的很快乐，日子平静。

    我说，那时我们的目标单一，因为单一，所以专注。

    她还说，那时我每天盼着你骑着自行车，接我下班。

    我说，这叫有情饮水饱。

    她还说，情人节那天你送我一支红玫瑰，别人是送一大束，可我不羡慕，觉得一支就足够了。

    我心头一震，不无哀伤地喝了一口水。显然，李明月是在暗示我，就是今天我送了一大束红玫瑰，但她却没有以前那么快乐，有的只是瞬间的激动与感动。

    她还说，有时候真怕失去你，希望时间能够停止。

    我劝慰道，明月别想傻事了，我现在就坐在你面前，不会扔下你。

    肥肉的理想，却换来白菜的命运。多么残酷的现实，时间这把锋利的刀子，不经意间，已经给了我们一道深深的伤痕。从当初的单纯，到如今的不信任，需要怎样的疲惫与心累？对于爱情来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是不成立的，优秀的人，不分男女，都会是一个萝卜好几个坑。所以，这个世界上天天上演着悲欢离合的故事。

    我们都老得太快，却聪明得太迟了。佛山，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在看着别人的故事，却流着自己的眼泪。我知道，我有点硬装思想家或哲学大师。为此，宋宝库经常用四川话骂我，小浪真是个锤子哦，你他M的没事乱想个球，吃饱了撑的。

    谁把谁当真？谁为谁心疼？

    谁是手帕？谁是火炉？

    谁的睡眠会拥着睡眠？

    ——摘自宋宝库诗歌《爱情三十六问》

    文然打电话叫我去K歌，说夏果果、宋宝库、陈一默他们都去。

    我心想，刚刚平息了一场内战，这个时候是如果再与夏果果见面了，很容易发生"二战"，甚至"三战"、"四战"。人们都说，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伟大的女人，但是，事业成功的男人也要学会疼爱老婆，白一帆之所没有去，是因为今天一定要陪老婆，不会凑这个热闹，我应该向他学习这一点，便找了个借口拒绝了他。

    我和李明月去了千灯湖，记忆中上次来此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常年为业务而忙，出差，陪客户，玩麻将，忽略了李明月的内心感受。眼前的情景，一切恍惚如昨，从前的周边空地，被一座座高楼取代，广佛同城的实施，让这座城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不知道千灯湖名从何来，就是真有几千盏灯，也无法将我们的世界照得亮如白昼。

    宋宝库三翻五次地打来电话，说我不去K歌，很扫他们的兴。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把手机关掉。

    像身边的情侣一样，我们沿着湖边，手牵着手散步。说话挺多，但无语的时候更多。微微泛起的湖水，仿佛在诉说着我们的心事。

    最后，我们在湖边的假山上席地而坐，相倚相偎。李明月说，天上有个明月，人间也有个明月，月有阴晴圆缺，所以我也有了自己的喜与悲。

    我浑身一个激凌，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双手攀上双峰。

    李明月开始酥软、闭眼，无声。

    周围死一般地沉寂。   

    华如银，灯光点点。上天正以悲悯的眼神，审视着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