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了面对舆论,我希望有个机会让我讲讲我对语文教学的理解,但是我错误地理解了主任的人品,以为他是要收拾我,于是我没有去主动和他谈谈课程,也就不明白教室的喧哗有什么大不了,在星期五教研室集体备课时,我拍着桌子喊这里的课我上不了,我不上了,然后我"啪"一声把一个印章摔在地上,那是父亲送给我的毕业礼物,恰巧放在我的书桌上,我真是疯了,竟然摔碎了我的珍藏。 大家望着我不吭声,主任也不吭声,喊够了,我跑出教研室,一路擦着泪跑出校门,我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心中一片茫然。 星期六,我去了教研室,上课的老师都走了,没课的老师不坐班,空空的屋子让我压抑,我在桌上看到了我的印章,断裂的印章已经完整如初,印章旁放着我的教案和一张纸条,"丫头,逆水行舟,当永葆英雄本色。英雄失智,必遭遇湍流险滩。"是主任的字,字字如锤,敲打着我迷茫的心。 那个星期日,我上火车回家了,我对父亲说我不适应那样古板的教学和那样沉闷的学校,父亲说:不封闭不陈旧,要你干什么?就是别忘了沟通,要把长辈当老师,总高昂着头恐怕不对吧"。 我心头的火一点点消了,委屈也随着时间流逝很快没有了,等到了星期一再上课时,我已经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是我被班主任堵在了教室门口,他说"因为你的课堂喧哗我们班被扣了50分,我想知道为什么。"那班主任显然很不满,拉着我不松手,我也不知道他姓氏名谁,只好硬甩了他的手进了教室,一时很难恢复快乐的心情,于是我破例先写了课题,以便在短暂的时间里让自己恢复微笑,我做到了,但是一回头,我看到主任坐在教室后面,他那高度镜片后面,闪烁着严肃认真的目光,我的心一抖,酸甜苦辣五味繁杂,我告诉自己,愿谁谁,我不会误人子弟,绝不会。 从此,教室后面那把椅子就没有挪动过,主任成了编外学生,每节课都坐在那里,静静地听静静地记,作为指导教师,这是他的责任,我无话可说,好在我有桀骜不驯的天性,这种性格让我很少紧张和胆怯,反而是越有人听课越自信,所以课堂教学一直顺风顺水,我把注意力集中在研究教学上,不断翻新的张氏教法让我的教室经常喧哗,但是再没有听到任何人说我不会讲课,小班长告诉我"我们班主任让我和你说,我们班扣的50分又给我们了,班里又有了100元经费",我听了一愣,难怪班主任气急,那时候我一个月工资才45元,敢情他是心疼钱,于是我就想着哪天找找那班主任,认识认识说声对不起。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的课堂不断有老师进来,时间长了认识了那些络绎不断来听课的人,有教书的、管理学生的、团委的、学生科的、教务科的、校办的、还有干培班的学员,总之,谁听都一样,有时候听课的在后面说话,我就直接干涉,一次我让一听课者读课文,就是因为他手舞足蹈地问学生问题声音太大了,下课了我才知道,这是主管教学的校长,他去铁道部党校学习,刚刚回来。那校长读得不错,后来总是试探我"你什么时候讲诗歌,我去听。"后来我就读他写的诗歌,挺好。 到了期末,要考试了。没有什么复习大纲和复习重点,教研室开会研究这个试题如何出,主任说大家群策群力,我们的学生出校门就是铁路员工,考试的导向应该是什么要好好研究,然后大家各自写了建议,交上去后又各自出了三套试题,趁着热乎劲儿我把自己的建议书加工成了论文,然后,静静等待阅卷,我没有想过我的学生能考多高分数,但是我关注我的学生到底在语文知识领域和精神层面有怎样的提高,我希望看到果实,很希望验证自己的能力和方式是否合适于这些青春期中的学生。 有一天,教务科通知教研室去领考试分析表格,我年轻,先站起来,这样的事情我从来积极,包括打开水扫地给老师们泡茶和擦玻璃。 教务科一个女老师把几本表格交给我,偷着对我说"你知不知道有好几个班主任要求你下个学期给他们班上课"?我摇摇头。教务科科长把我喊过去说:你还没有填写以老带新协议书,马上填好交上来,放假前,必须交。"这个提醒让我想到,主任听了我的课,我还一直没有听听他的意见,我是不是太狂了?于是我给自己打气儿,不怕他,主动些吧。 就在这时,我们每个人的关于考试的建议贴在了教研室的大黑板上,主任说大家看看我们研究研究,研究的时候,我的建议被老师们认可,这些老师都有着20年以上的教学实践,但是都来自于中学,所以他们选择接受新的观点,这就意味着他们放弃虚荣的分数排序态度,接受新的挑战,这让我感动,我们这些老师,是真正的尊重教育尊重科学的老师,看着大家在我的建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我沉默中感慨,我是太自负了,到了不相信同事的地步,于是我对主任说"但是我出的题要重新和大家的试题合理组合,因为,因为我是自己单打独斗上课,没有遵守集体备课的规定,不能让其他班学生无法复习也无法面对试卷。"说完这些话我如释重负,看着老师们,真的,一个个都鬓发苍白了,我争什么呢?就是争个名气吗?真不明白。 阅卷是流水作业,我批作文。和总分,登记成绩,学生考得不错,全年级都不错,我放心了,我建议不要成绩排名和班级总分排名,大家把卷子封好上交,完成了试卷分析后,主任一挥手,就都各自回家了。我也没有家,楼上就是宿舍,我拔腿就要跑,主任关上门望着我说:我们的协议书,你准备什么时候签?你要是对我这个指导教师有意见,可以换个老师。我摇头。"那好,你定个时间我们好好谈谈你的课,就当是学术研究,尽快,好吗?"我点点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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