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人之尴尬事  
                           （本文为杜撰笑谈，请勿对号入座）

　　一九八七年"五.一"刚过，高考在即，模拟备考训练鏖战正酣，我那时代两个应届高三理班的语文课（一个班99人，一个班97人），为了加强写作训练，我特意加大训练密度，每周一次写作课，把自己平时可怜的休息的时间挤占去很多，一天至多就休息四五个小时。就在这关键要紧的当头，学校发生一件建校以来从未有过的突发事件，高三理科复读班两个班的学生集体罢课，在师生中引起轰动。这件事折射出来教师职业道德和良心的泯灭程度，令人吃惊；客观影响之恶劣，社会反响之大，被罢课教师素质之低劣，以及"睡不着觉怨床歪"的文过饰非，大大出乎有良心人的意料。
　　事情爆发的原因很简单。这位老师从不备课，甚至连一本小学生用的《新华字典》也没有，上课信口开河，言不及义，似乎在闲谈漠论之中学生就能走进大学殿堂。我见他两手空空，赠他一套上海于漪老师主编的《教师手册》，这下他有了遵循之本，整天让一班干部学生在黑板上板书手册上的语法知识，要求学生抄笔记，他自己手端一搪瓷缸茶水，嘘嘘啦啦品茗观景，完全置高考复习训练于不顾。学生心急肚燥，期望能改变这种倒霉的状况，不能再忍受不学无术之人的糊弄，他们要上学，要出路，要享受正常的教育和教学，遂多次向校方反映，但泥牛入海，不得音耗。心中积懑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终于在一天早晨爆发了。
　　罢课的导火索是校领导听课引起的，既然学生多次反映老师讲课有问题，校长、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和教导主任等人，加上语文教研组高三教师，到他班作了解性听课。那节课是讲评北京海淀区成套题中的文言文阅读，其中一题要求翻译原文。兹摘录如下：一目之罗（《淮南子说山训》）
　　"有鸟将来，张罗待之。得鸟者，罗之一目也。今为一目之罗，则无时得鸟矣。"
　　这位"南郭先生"在一班这样讲：有一只鸟将要飞过来，敲锣吓唬它，结果，逮住这只鸟的人是罗国的"独眼龙",今后没有独眼龙了，怎么能再得到鸟呢？我们语文组听课的几个人脸在发烧，仿佛丢人现眼的是自己，学生在课堂里也暗暗哂笑，因为他们不再指望这位老师能在语文上给他们辅导和帮助，所以插到别的班听语文课，现在听到这位老师如此胡说八道，故此唏嘘抗议。这位老师倒也会随机应变，到了二班换了个讲法：......被逮住的这只鸟，是罗国的一只独眼鸟，为了逮住这一只眼的鸟，就没有时间得到其它的鸟了。这么浅显的文言文，随便哪个教师都不会出现几处知识性错误，两个班的学生课后交流情况，情绪大为激动，遂在第二天愤然罢课。
　　一时间，学校的"冒号们"如同热锅蚂蚁，计无所出；学生们课后饭余热论不休，对罢课之举予以同情理解和支持；老师们反映最大，部分南郭先生人人自危，唯恐罢课之风蔓延到自己身上。教育局长们到校安抚，并作调研；部分经历反右和文革的精英，力主县教研室的权威们到学生中了解事情真相--是否有老师在背后操纵。简单的事情被复杂化，各种势力的影响也左右着它的发展方向。
　　大约三天以后，学校领导找我谈话，说你们语文教研组出了这样的事（好像这位老师造成的严重后果我们也有责任），上级领导很重视，希望能帮助学校解决这个问题，云云。最后说，复习班的学生们希望你去代他们的课，学校决定你和刘云飞各接一个班，以平息学生罢课风潮，准备迎接高考。
　　事情的处理也很简单，我和刘老师各接一个班的课，那位南郭先生听课在家休息。学生听说来接他们的课，眉开眼笑地回教室学习。事情发生的突然，消弭的也特快，一切归于平静。事情的副作用是我引火烧身，那人从此对我怀恨在心，散布舆论说，如果他不接我的课，学生还不是乖乖地回到教室继续上课！就他能，学生指名要他去上课，文革中的大学生会吹罢了。嫉恨中伤，耿耿于怀，十多年不能释怀，路上相遇形同路人，一定的场合还会怒目而视。
　　两个月后高考，罢课赢得生存机遇的学生取得不俗的成绩，我接手的这个班，平均分和高分率两项指标位居全县之首，尤其是平均分，远远高于其他班级。那个班有不少学生走进大学的神圣殿堂，毕业回乡，有些当老师，成为各乡镇中学的骨干或领导，有些在各局机关成为业务骨干或主要负责人。同学们聚会，经常提到那年那段不同寻常的经历。那位被罢课的老师也当年在暑假里调离一中，到一处职业学校哄学生玩去了。
　　原以为只有寓言中才会有如此愚蠢低能的人，没想到此君令我大开眼界，比起寓言中的南郭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南郭先生尚知羞愧而遁（知耻近乎勇），此人却睡不着觉怨床歪，出了问题不自责，不在自身找原因，而是怨天尤人，可怜可叹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