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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主题:《残门》第二十二章 相亲(续1) 下一主题:一兜野菜
远去的故乡情愫
[楼主] 作者:书虫  发表时间:2012/04/15 22:20
点击:791次

  老家的村子叫"张林",村子很小,总共近30户人家,不足150口人,杂七杂八的有十三个姓氏。懵懂记事的时候就听老人们讲,我们这样一个杂姓村庄,直到清朝中叶的时候才有了雏形。据说有一个督堂张景华大人死后,坟冢安放在这儿,为了看管这块豪华气派的风水宝地,征调雇佣了几户佃户,看护这片坟茔和大片的松树林,几代相沿,渐成村庄,并且起名曰"大张林"。因为害怕盗墓的人挖掘棺材内的财宝和价值连城的陪葬物品,张督堂家人一夜之间造了十八座坟茔来迷惑世人,这十八座坟茔的看护村庄都叫张林,我们村便是其中之一。
  坐落在我们村子东面的张家坟茔又高又大,坟基占地一亩许,坟茔周围大约有十亩地,安放了大量的陪葬品:石狮、石羊、石马、石人和许多不知名的麒麟怪兽。这些石兽们或坐或卧,或立或奔: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不要以为那里只是野兽们的世界,地位显赫的贵族高官还陪葬了大量的石人。那些石人显然不是布衣平民,他们有的持笏握卷,头戴巾冠,文质彬彬;有的仗剑提钺,怒目圆睁,威风凛凛;有的端庄肃穆,像是思考治国齐家平天下的良策;有的神态安详,似乎有了非凡的文治武功,等待主子封赏;有的似喜似嗔,像是遇到了棘手尴尬的难事。真是形态迥异,神情逼真,一直尽职尽责地守卫着主子的地下宫殿。
  坟茔的南面有座高大的石牌坊,风雨剥蚀而华贵不减,字迹斑斑而深远凝重,直到现在还能从其气派上看见主人的地位的高贵。华表立柱精雕细琢,大有紫气东来之祥瑞。镂刻花纹的圆石鼓南北对称,镶嵌在华表柱的地基上。石鼓都是三个一组,高中低依次排列。牌坊的南面有一大片黑压压松林,树高林密,阴翳蔽日。这儿又是通往新安镇和徐州的交通驿站,商贾行人都要在这儿乘凉打尖,要一壶好酒,切几斤熟牛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豪爽风流。酒足饭饱之后,再买块厚厚的锅饼,放在担子上,吱扭吱扭地挑起走路。从东北推沙壶来的壮汉,都要在这儿中休小憩,他们的木制独轮车走路时发出难听的吱哑声,几里路远就能听到。这些人都是成群结队几十人为伍,个个带刀挟矛,以防强盗劫货。车队逶迤,斗折蛇行几里路长。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石牌坊一带玩耍。这儿草木深深,虫儿啾啾,人迹罕至,好象置身于远古的旷野,神秘而寂静。高大的石牌坊遮下大片阴凉,凉风飕飕,可以在石阶上下棋,打牌;更多的时候,我们玩那些不会说话的石人和石兽:有时骑上石马,有时爬上羊背,有时也会和拿刀仗剑的石人比试武艺;玩累了,躺在牌坊阴凉的石凳上小睡,舒适惬意,很快就会入梦。有时也会到牌坊顶端的石缝里摸麻雀,偶尔摸出个长虫(蛇)来,大家吓得尖声喊叫。可惜,文化大革命中,高大的石牌坊被红卫兵"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破四旧"给破掉了,连同那些石人石马石羊一起拉去修了桥梁水闸。高大的坟茔也被破堂裂肚,抛棺晾穴,十八座坟茔相连,也不知我们村这座是否是真的。据说从里面挖出许多陪葬的古董玉器,但是文革中间,谁也不知底细。现在那儿只剩下一个高高的土岭,宰相的华贵之气再也看不见了。
  我们村自古以来无工无商,社员村民两脚插在墒沟里种地,代代相沿,作坊式的经营水稻、小麦和大豆等农作物生产,因而一直没有发达富裕,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因为村子小,端一碗饭围村庄转三圈还吃不完。村里只有徐姓、吴姓和周姓是大户,其余均是单门独户的小姓。就是这样的杂姓小村,其人心不古也令人难以启齿。在生活困顿的年月里,贫困的生活造就了简陋的思想精神,常常为了蝇头小利闹纠纷,经常有人骂大街,手里拿着木板和刀,一边扯着长腔用不堪入耳的脏话骂街,一边用破刀斩得木板啪啪响,也无非是丢失鸡蛋少了方瓜什么的。平时,一点小便宜就看在眼里,不赚到手里就觉得吃了亏。火刀石一溜的自留地,也要千方百计地侵占地边,时间已久,自己的地就可以多出一垄,于是就开战端,演出一场场闹剧。现在,各村各户都在想尽办法来发家致富,可你到我们村看看,种完地,男女老幼蹲在一起打牌赌博;年轻媳妇半老徐娘围在一起说东道西,交流打骂公婆的做法和经验,挑拨家庭不和,不一而足。
  更有甚者,解放以来到改革开放近四十年的集体生产期间,男丁18岁以上的都当过生产队长,每次都是被闹腾得不到一年就下台,无果而终。生产队的领导班子,正像当时流传甚广的打油诗一样:"春成立,夏垮台,明年春天再重来"。这样"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只能是越来越穷,越穷越刁钻。有两三年,谁也不当那倒霉的生产队长,没办法,五保户残疾人王世杰(瞎了一只眼,双腿残废靠拄双拐行走)自告奋勇地充当了队长。春天迟迟地把地种上,夏天懒懒松松地锄草,还无钱追肥,庄稼长得像秃子头上的毛--稀稀拉拉的,又黄又瘦;秋天的收割播种,出勤不出力,一直到下霜季节也干不完。到头来,每个工(十分)只有一毛八分钱。看看整个村子,萧条破蔽,茅屋低矮昏暗,路面坑坑洼洼,臭水坑气味难闻,蚊虫飞舞,村里没有出现过什么达官贵人和小有名气的能人。
  我的伙伴都不愿意上学,勉强到了二三年级的时候就辍学了。他们认为与其在学校里挨老师的整,浪费钱物,还不如回家挣工分划算。文革中的1967年,大学恢复招生,由贫下中农推荐"出身好根正苗红"的初中生去上大学,我们英庄公社十里八村都找遍了,楞是没有人能符合条件。到1976年秋推荐我去曲阜师范学院上学的时候,我们村才破天荒第一次有了大学生,尽管我是"社来社去"的工农兵学员。岁月飘摇远行,时光白光过隙,回眸看看旧时伙伴,现在竟然腰弓背驼,满脸的风霜沧桑,未老先衰,令人恻隐。
  虽说不尽人意,可毕竟是我的家乡,是我成长的地方。那里有我儿时的梦和追逐理想的烙印,有不少值得回忆和留恋的往事。
  我上高中的时候,每逢星期六和星期天,我都要赶回生产队干活,一年四个假,更是一天不闲都参加劳动。有时候,受队长之托,我当临时记工员,在一般人的眼里有点体面,也受大家尊敬。关键时候,别人不干的活我也干,所以一年能挣全劳力的工分,上学和干活挣工分两不误,自己养活自己。那时候,夏季和秋季收获庄稼,站岗放哨很重要,每到收工人散的时候,回家做饭和喂猪的人急急忙忙向家里奔,满地的庄稼需要有人来看护。队长显得很无奈,我自告奋勇地承担这项任务。
  有一个秋天的傍晚,大伙都收工回家了,满地都是收割后高粱穗,生产队长安排我留下来"保护人民的劳动果实"。苍茫广阔的地里只有我一个人,四周万籁俱寂,只有蟋蟀啾啾鸣叫,更显得周围是那么寂静和幽深。明媚皎洁的月光泻下银色的光辉,团团薄雾升腾起来,远处的村庄和树木笼罩在轻纱之中,天地万物都好象不存在了。利用这段空闲,我坐在割倒的高粱秸上,骑着思想的野马,漫无目标上下五千年的遐想,一直等到民兵吃完饭来替换我。就这短短的几小时,又挣了一个白天的工分。队长满意,我也愿意。
  高中毕业以后,回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与猪为伍。整天推着胶车给猪圈送土垫圈,再把猪粪运到地里。每当夜晚来临,在黑暗和幽静的包围之中,我点燃煤油灯,思索自己的出路和前途,迷茫、困顿、颓废、无聊时时陪伴着我,不知明天会怎么样,不知向往已久的大学梦是否能实现,苦恼和烦躁使我夜不能寐,"为伊消得人憔悴"。
  当我做民办教师不再从事稼穑之事,后来出去求学,参加工作,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家乡的情愫却一直在心里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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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单纯女人  发表时间: 2012/04/16 00:13 

可谓儿不嫌母丑一般的家乡情愫啊
书虫兄历经沧桑终换得苦尽甘来,足以慰人了!
沧桑的经历是人生最宝贵的一笔笔财富啊,特别是从沧桑中一次次直起腰走过来的人。
[楼主]  [3楼]  作者:书虫  发表时间: 2012/04/16 23:16 

对【2楼】说:

今天的生活景象在那时候是不能也不敢想象的,彷徨,无助,上天无路,理想迷茫。那景况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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