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天清晨，太阳刚刚露出脸，山中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尽，宋江便鸣鼓聚众，召集众人到忠义堂议事，眉飞色舞地宣布了一项关于住房问题的新举措。

    梁山原来设置六关八寨，由专人分头把守，而今太平盛世，了无战事，当偃旗息鼓，铸剑为犁，享受新时代美好生活。即日起撤回六关八寨头领，另派小喽啰专职看守，原头领每日巡视一番即可。有道是，民以食为天，以住为本。而今山寨粮草充足，衣食无忧，头等大事是解决大家的住宿问题。为此决定在山顶、山脚两处选址造房，大兴土木，预计建成两个大型综合住宅区，分别安排天罡、地煞众星入住。在住宅新区建成之前，委屈大家先在临时建筑内安身，一等新房建成，便可乔迁新居，休养生息。

    经过几年的努力，日夜兼程，山顶的“天罡庄园”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这是一座大型高级别墅住宅区，占地三百六十万平方米，按中国传统的园林式风格建造，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随处可见，更有古木参天，鲜花遍地，绿草如茵。整座小区逶迤在梁山之巅，如一浩瀚森林，南北向布置有四公里超长生态景观中轴线，东西配有大型草地喷泉广场，绿树掩映之中共有三十六座豪华独栋别墅，犹如三十六颗熠熠发光的夜明珠，点缀在万顷碧波之上，各个别墅彼此相隔数十米，均有独立的私密空间，上下共有三层，底层有朱红的大门和粗大的圆柱，中间一层装着明光闪闪的玻璃，而顶层重檐飞峻，金碧辉煌。里面除了八个宽敞明亮的大套房外，另有客厅、餐厅、舞厅、按摩厅、盥洗室、棋牌室、图书室以及恒温酒窖、养生会所等，内部整体装潢全部采取欧陆风格，极尽奢华，而在软装饰上又不失华夏古典传统，有些墙壁上甚至可以见到王羲之、顾恺之等人的字画名作，各处墙下均摆满了各式陶瓷玉器古玩，琳琅满目，洋洋大观。外面的院子宽阔敞亮，红花、绿草、溪流、喷泉应有尽有，旁边还配有大型游泳池和练武场。整个别墅小区地势开阔，建筑精美，蔚为壮观。

    这座天罡庄园是为三十六位当红天罡星准备的，几乎耗尽了山寨所有的银子，以致在山脚建造“地煞新村”时捉襟见肘，只能草草了事。

    与天罡庄园相比，地煞新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住宅小区，两幢三层高的楼房相对而立，每幢有六部楼梯，一部楼梯两侧均是四十五平方米大小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没有阳台，仅有一个飘窗，室内装修清爽，家具简陋，共计七十二套房子，恰好可以让七十二个地煞黑星栖身。另外在山腰建有100排联体小平房，供山寨内大小喽啰及其家人混搭居住。

    在庆祝新居落成的联欢晚会之后，众天罡、地煞纷纷搬入新居，生活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4

    不说众天罡如何欢天喜地地搬入天罡庄园居住，且说地勇星病尉迟孙立当天搬入地煞新村A座1单元201室后，拿了两瓶杜康酒转身走出家门，面色凝重，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区，一路曲曲折折地来到山后低洼水草丰茂处，拔开瓶塞，一骨碌喝了个底朝天，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行清泪从脸上滚落下来。想当初在登州做军马提辖时，射得硬弓，骑得劣马，几番草寇临城，都是我一人杀散，海边人见了，无不望风而逃，何等英雄，何等风光，何等自在！后来不合救了解珍解宝投奔梁山，三打祝家庄时奋勇向前，打入敌营立得头功，谁知到头来却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现在还要住这样小的房子！更可恨的是，那解氏兄弟本领在我之下，无尺寸之功，却双双入住豪华别墅，宋公明做事，奈何如此不公！如此不公！想到这里更是愤愤不平，又打开一瓶酒，大口大口地灌着，好像灌下去的不是酒，而是火，心里腾起一股烈焰，整个人似乎都要燃烧起来。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怎能容得下我石头孙立？豪华别墅，一室一厅，真是天差地别，一个天堂，一个地狱！是可忍，孰不可忍？人称我石头孙立，谓我铁石心肠，缺少人情味，其实那是世人误我，所谓铁石心肠，也只是临敌对阵之时，对敌人心狠手辣，便是对自家兄弟仁厚慈善。我孙立一向爱憎分明，从不拖泥带水，为救解氏兄弟，连官都不做了，弃了荣华富贵跑到梁山落草，过这种没有着落的日子，这一点又有谁能体谅，又有几个人做的到？

    一连三天，孙立都是一个人跑到湖边坐地吃酒，渐渐地，酒吃下去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开始他还以为是酒出了问题，便又倾囊而出，买了十几瓶汾酒来喝，谁料酒入愁肠，便化作浑浊的眼泪，一颗一颗的从虎目中滚落下来。

    望着面前浩荡苍茫的湖水，上下翻飞的水鸟，他突然直起身子，把酒瓶使劲抛入湖中，狠狠地抹了抹嘴巴，扭头就走，不料刚一转身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却是神机军师朱武，不禁又惊又喜，叫道：“哥哥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朱武见他这样说，也是一惊，“贤弟找我做甚？”

    孙立正要回答，忽然想起什么，便警觉地问道：“莫非是宋公明让你来找我的？”

    “非也，非也，是我自己要来的。实际上我早就注意到贤弟了，这几天贤弟老是一个人到湖边来喝酒，不知所为何事？”

    “你监视我？”孙立心中一惊，虎目圆睁，审视着着朱武。

    朱武急忙解释道：“贤弟休要误会，你我兄弟一体，俱属地煞之列，怎么会有异心？其实我心中也正有一事，欲找贤弟商议，如果贤弟信不过哥哥，那就罢了。”

    “哥哥找小弟商议何事?”

    朱武朝旁边看了看，周围尽是镜子一般平静的水面，地势倒也开阔，正是说话的好地方，便拉着孙立坐下，推心置腹地说：“贤弟自上梁山之后便闷闷不乐，这点正与哥哥一般无二，其中缘由，我想即便不说，贤弟也该心知肚明。贤弟智勇兼备，胆识过人，别说在我们七十二地煞之中无人能比，就连那三十六个天罡星，也大多不及贤弟本领高强。梁山之上，大伙儿公认卢员外武艺第一也就罢了，其余五虎上将、八骠先锋使等一流高手，与贤弟相比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贤弟使单鞭曾与双鞭呼延灼对鞭三十余合，不分伯仲，应该说是旗鼓相当，谁知石碣排名中呼延灼竟然高居第八，而贤弟仅仅排在第三十九位，连天罡圈都没有进入，哥哥正为此不平，多次想跟宋头领提说此事，奈何他公事繁忙，总没有合适的机会，以致迁延至今，不了了之。如今木已成舟，真是令人惋惜啊！”

    孙立见他说得如此伤感，义愤填膺，当即放下心来，也愤愤不平地说:“小弟心中也正有不平不解之事，欲向哥哥请教，不意哥哥却找来了，看来咱们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既然你我不是外人，那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朱武拍了拍孙立的肩膀说：“贤弟但说无妨，不必顾虑什么。”

    孙立咬咬牙，意味深长地说：“小弟只是一介武夫，名列地煞倒还可以理解，可是哥哥足智多谋，智勇兼备，与那吴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在排兵布阵方面，我看哥哥的本领远远胜过那个乡下私塾先生，然而上山之后，奈何甘拜下风，落人之后？”

    朱武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哼，大家都是娘生爹养的，谁又没有比谁少长个什么，谁会甘心落人之后？只可惜哥哥生不逢时，与那厮专业技能重叠，那厮先我一步上山，抢得先机，又先后搭上了晁、宋两位头领，每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点头哈腰，献计献策，恨不能把自己的爹娘老子都献出去呢，拍马屁的功夫如此了得，自然青云直上了。而我本不情愿上山，只是因为史大郎的缘故才不得已入了伙，上山后更与两位头领毫无交情，自然落人之后了。那宋江以为我做了地魁星便心满意足，那真真是小瞧我朱武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武艺低微，落人之后原也不打紧，只是贤弟文武双全，乃梁山第一流人才，受的委屈可就大了！”

    “哥哥不也是这样吗？咱们兄弟彼此彼此，以后可要同舟共济啊！小弟心中有一事不明，还望哥哥指教，你说那石碣天文，究竟靠不靠谱？”

    “难道贤弟真的相信那个石碣？”朱武反问道。“莫非石碣有假？”

    “这个石碣能瞒得过大家，岂能瞒得过我朱武？”朱武冷笑道，“这分明是宋江的把戏，为了掩人耳目，他私下和吴用排好大家的座次，令何道士在石碣上镌刻好蝌蚪文字，然后趁着做罗天大醮法事，让入云龙公孙胜作法，假借天意演了这一出戏来糊弄人，让大家安分守己，以达到他统治梁山，安安稳稳做草头大王的目的。”

    孙立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又问道：“那他又是依据什么来排名的呢？”

    朱武轻轻地摇着鹅毛扇，侃侃而谈：“这一百单八将的排名着实讲究，也着实非同小可，宋江能做老大，不能不说是有两下子的。以前我看他，以为他只是仗着挥金如土的散财神功才收买了人心从而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现在看来不仅仅如此，这人实乃古今第一等通透圆滑之人，深谙世道人情，特别是和谁都能交朋友，三言两语就可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自古以来，会做人的，跟谁都是朋友；不会做人的，跟谁都是敌人。有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如中知人和。这宋江，在天文、地理、人和三者之中，最懂人和，谁最需要什么他就拿出什么，总能攻破别人的防线，总能成为别人的救星和知己，看起来他都是在付出，实际上他的收获最大。若欲取之，必先予之。他比谁都明白这一点，什么仗义疏财、扶危济困这些好名声都让他占尽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买空卖空，乾坤大挪移，从这家拿银子接济另一家，或者说从有钱人家拿银子送给落难的英雄，如此循环往复，到处都落得一片人情，所谓的及时雨，实际只是他呼群保义的手段而已，他并没有真正付出什么，却借此建立了江湖老大的地位，名满天下，不可谓不高啊！实际上，宋江的真正本领完全体现在这个排名上了。看懂了这个排名，可以说世上的事，没有你看不懂的了。咱们这个国家，自三皇五帝以来便是等级森严，上下分明，一切都要分他个三六九等，按部就班，以便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来管理辖制，作威作福。宋江这个石碣的排名，首重马军，其次步军，最后是水军，主要依据武艺、出身、和宋江本人的关系这三项，另外还要考虑功劳、资历、派系、长幼、夫妇、尊卑、性情等众多因素，是综合考虑寻求平衡的结果。但一般来说，在同类之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武勇的靠前，百伶百俐，多才多艺有技术的偏后，这样更便于人家管理和利用。我想宋江和吴用为了这个排名，不熬他一个通宵，是搞不出来的。这个排名基本上能被大家所接受，更加说明了它的高明之处。”

    孙立摇着朱武的胳膊说：“那就请哥哥解释一下，小弟为何排名靠后。”

    “三十六天罡之中并不都是些名副其实的英雄好汉，也确实有好几个烂人，比如戴宗势利贪财，董平霸道好色，刘唐狭隘好斗，李逵贪杯嗜血，杨志急功近利，张横草菅人命等等，就是其他所谓的什么英雄好汉，也大都是些势利小人。就拿五虎将之首的关胜来说，一直被视为武将的楷模，可你听他当初兵败被擒时说什么:‘人生世上，君知我报君，友知我报友。’言下之意竟是谁对他好他便为谁卖命，有钱便是爹，有奶便是娘，见宋江捉住他不杀他，对他好，便背叛了曾经也对他好过的朝廷，跟了宋江。他上梁山可与朝廷黑暗忠奸不分贤良不用什么的完全不搭界。想当初蔡京把他从小小的蒲东巡检提拔到领兵指挥使的位置上，带兵出征，不可谓不重用也。可他是怎么报答人家的？兵败投降，杀他个回马枪——在他的人生字典中，恩将仇报这个词也许就是这样写的吧。设若下次他带兵打仗，一不小心又被谁捉去了，只要留一条命在，自然也跟人家走了。这关胜乃以忠义著称的武圣关公之后，其为人尚且如此，其他人还能怎么样呢？秦明、呼延灼、董平这些人就更不必说了，依哥哥看，都比贤弟差远了。贤弟排名靠后是因为宋江有意打压。若依贤弟的手段和功劳，自然应入天罡行列。只是贤弟有所不知，你们登州那一帮人上山时集体做了一次卧底，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孙立大吃一惊：“我们做卧底，也是为了打下祝家庄啊！”

    “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宋江最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心里整天想着如何笼络天下英雄好汉，嘴上却常常挂着忠孝仁义这些东东，标榜什么替天行道，仗义疏财，侠肝义胆等等，口口声声都是一个‘义’字，好教别人知道，他是最讲义气的人，其他人都该归依到他旗下。贤弟做卧底，对付的人却是同门师兄栾廷玉，正犯了他的忌讳。更加重要的是，贤弟这次行动策划之严密，手段之高明，行动之迅捷，恐怕连宋江、吴用等人也是颇为忌惮的。他们带领那么多人马，三打祝家庄，没有讨一点便宜，反而折了许多人马，而贤弟一出马便轻而易举地拿下了祝家庄，让宋江那一干人心里着实不爽，试想，在这种情况下，贤弟怎么会有一个公正的排名呢？”

    “解氏兄弟也是我登州系的，为何能入得天罡？”“宋江打压了贤弟这个头儿，另外自然要提拔登州系其他成员，以示平衡，否则一味打压，他也害怕出乱子。那解氏兄弟是两个阳光后生，毫无心机，最是老实听话，武艺也不错——这样的人哪个领导不喜欢？只要不犯错误，自然就抬上去了。不提拔解氏兄弟倒也罢了，一提拔显然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好教人知道，在他手下如此这般就能青云直上。这正是宋江的高明之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孙立恍然大悟地说，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可一想到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不如解氏兄弟“糊涂无为”来的好，便更加有气。

    朱武虽然说得口干舌燥，却也正在兴头上，洋洋自得地问道：“对于排名，贤弟还有哪些弄不明白的地方？”

    孙立想了想说：“三十六员天罡星之中，前十名我只有一个疑惑，就是霹雳火秦明为何能排到第七位？在众多一流高手之中，只有他打过一次大败仗，二十余合便被史文恭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差点连命都丢了。而他的大舅子，与宋江关系最铁的小李广花荣，武艺与他相当，兼具神箭绝技，从无败绩，为何却排在秦明之后？”“贤弟这个问题问得好，以前我也曾反复思量过，好久好久才看出其中的玄机。先放下这个，且看前面两位关胜和林冲的排名，按说林冲乃梁山元老，资历在众将之中最老，武艺和关胜也差不多，而且从无败绩，为什么却排在关胜之后呢？原来这关胜乃三国名将关羽的后人，身份尊贵，非林冲能比，且林冲号称豹子头，与三国另一名将豹头环眼的燕人张飞颇有相似之处。张飞位居关羽之后，是以林冲也排在关胜之后。再说林冲是晁盖留下来的人，自然需要打压。党同伐异，自古便是政治斗争的核心。这秦明实际也和张飞暗合，或者说林冲和秦明两人的合体便是张飞。更兼秦明是一百单八将中原先在朝廷中官阶最高的人，在上梁山的过程中，被宋江等人所诓，害了一家大小的性命，宋江心中颇有亏欠，先便将花荣的妹子许配给他，算是安抚，而这秦明心地通明，忠心耿耿，作战勇敢，最是卖力，这一点又颇似三国时的赵子龙——外形似张飞，忠心像赵云，做头儿的谁不喜欢啊！于是宋江后来便在排名之中抬高他的位置，以示奖赏。至于花荣，他和宋江的关系摆在那里，无论排什么位置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都是宋江的影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在排名上做一点小小的让步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我想，假如贤弟没有才略，只是一介武夫，就跟秦明似的，那排名自然会高出许多，进入天罡自不必说，住上豪华别墅也就不在话下了。”

    孙立唏嘘不已，又问道：“在十到二十名之间，扑天雕李应和美髯公朱仝的排名最是离谱，居然排在最厉害的两员步将鲁智深和武松的前面，高居第十一、十二位，这又是为何？”

    朱武笑道：“贤弟有所不知，李应乃富贵人家，和柴进是以出身跻身前列的代表，如果说柴进合的是贵字，那李应占的就是富字了。打破祝家庄，除了贤弟居功至伟之外，就数这李应了，他把万贯家财全部献给梁山，在财力上给梁山以极大支持，后又随小旋风柴进共同掌管钱粮,身居要职。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钱粮是军队赖以生存的基础和保障，如果不派个内行的人，宋江自然不放心。另外，李应还可以看作是卢二当家一派的人，如果宋江都把自家的人放在前面，卢俊义脸上须不好看。而那朱仝对梁山两代头领皆有救命之恩，相貌又和关羽相似，形象分自然就上去了——领导本来就喜欢相貌好的人嘛，你看那童贯，虽然是个宦官，但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皇帝便很是喜欢，也很是重用他。这一点鲁智深和武松就不能相比，一个和尚，一个行者，皆是世外之人，能有什么体面，因此也只有委屈他们两个了。”

    “是呀，尤其是武松，我看梁山众将，除了卢俊义，要论单打独斗，别的人我孙立都不怯，唯有这武松，真正惧他三分。”

    “武松是个独行侠，在众步军头领中从无败绩，不过他最厉害的倒不是武功，而是冷血无情，在这一点上，恐怕连李逵也要输他三分。只是在二龙山时，他来的迟，做了三当家的，因此上山之后排在大当家的鲁智深之后，也还算合理。”

    两人说得甚是投机，眼见天色已晚，只是不肯回去，坐在湖边的草丛中越发聊得风生水起，浑不知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朱武这些天心里正不自在，却又无人倾诉，今日恰好遇见同样郁闷的孙立，正是同病相怜，一个是地煞中智谋第一，一个是地煞中武艺第一，惺惺惜惺惺，不禁大有相交恨浅、相知恨晚之感。

    晚风习习，孙立心里好受多了，又锲而不舍地问道：“天罡二十名之后，小弟还有两个疑点：一是没遮拦穆弘为何排名在混江龙李俊之前，一是浪子燕青为何忝居三十六天罡之末？”

    朱武一拍大腿赞道：“贤弟问得好，这其中确有许多猫腻。依哥哥看，三十六天罡中最名不副实的就是这穆弘，虽然他出身富贵，曾是揭阳三霸之一，但武艺和功劳都不显著，在揭阳时的江湖地位显然也比不过颇有老大风范的李俊，只是他一家人都上了梁山，为梁山贡献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如果另外两霸李俊和张横张顺兄弟皆入天罡，他便没有不入的道理。李俊确实有点亏，作为水军一哥，仅仅名列第二十六，比穆弘还低两位，一线的水军头领居然比不上二线的马军头领。穆弘差点要了宋江的命，而李俊则多次挽救宋江性命，按说功劳比穆弘要大得多，名次高于穆弘也是合情合理的，奈何在排名中水军整体落后于马、步二军，因此只有吃哑巴亏了。另外也许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吧，这李俊为人圆滑世故，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既善于拍马媚上，又善于拉关系组织小帮派，颇有领袖才能，宋江不得不防，因此也有所打压。李俊比穆弘的排名低这件事告诉人们，在领导手下必须隐忍，不能暴露野心，否则功劳再大也是白搭。不过我看这李俊龙眉凤目，有帝王之姿，如果不出意外，他日成就当不可限量，咱们这一干兄弟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他。”

    “那浪子燕青呢？此人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最是机变百出，了身达命，吹拉弹唱，杂耍百艺，无有不能，无有不会，在梁山众英雄之中最是多才多艺，为何却排在众天罡之末？”

    朱武哈哈笑道：“前面我说过了，排名要看出身，这燕青即便有通天的本事，终究只是二天王卢俊义的家奴和徒弟，不过是个小厮，怎么能排到前面呢？”“燕青虽是卢俊义家小厮，但我看他的多项本领都还在主人之上。卢俊义武艺虽高，但大家并不怎么待见他，在山上其实处境尴尬，倒是燕青，夹在宋江、卢俊义两大头领之间，本是个两头受气的命，谁知却让他左右逢源，连最瞧不上卢俊义的黑旋风李逵都称他作‘小乙哥’，其余柴进、戴宗等宋江的心腹也对他另眼相待，可见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是呀，燕青确实不凡，更可贵的是他自始至终对卢俊义感恩戴德，至今也不以兄弟相称，仍以仆人自居，这份忠心，真是难能可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