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三部曲(组诗) 卷一:生命之约 这就是那地方,最嫩的叶顺流而下 许多沉浮和转折锁牢喟叹。我选择那最轻的 三月,复活简陋的小屋。在最初和最后的 坟场周围,捡拾那一直保持低调的睡眠 于光影中演示燃烧。 当沉默守候泉水的叮嘱,月光已经抽去了内容 那些痛还在叶片上翻滚,婴儿一样候着 列车经过寂寞的站台。 没有人注意麦田里的蛛网 纺着扑面而来的潮音 列车内燃起的烟头,被回忆拖住 漂流在外 放进夜空的车轮还醒着吗? 而我的香烟永远在午夜 安慰我的肺部。 有一种轻言细语的道别 卷土重来。从土地内部发芽 以诗意的花朵,填塞腥风血雨的空间 玫瑰和苦楝的晃动久经考验 她们慢慢转身,面对久病的天空 开始轻微咳嗽。而大雁如一味良药 来回呵护心灵。 我总是和缪斯在一起,在存在的彼岸 相向掩泣而不能抱头痛哭 那通向灿烂的秋波,阑珊的微笑里有花圈 无风自动。谁是你持续的光辉,并且摇曳? 生命之神,带着复制的猎犬 从我门前走过。相同的门牌号码 相关的想象源自工笔国画 总是在一幢相似的大楼展厅 怜悯陷入柔软的沙发拒绝爱情 而生命之神,他在语言的丛林悄然出没 他在某个特区埋头检查出国扩照。 现在,我的灵魂,它想追求什么 我知道那些西方的岛屿 以及美丽的天空的蓝,它们在撒播渴望的种子 在这儿,我的周围疲惫的某地-- 稍稍近一点或者远一点的距离 路永远走在前面,放慢我们的步伐 手臂恒久地放着,撑开困乏的地平线 而仰望,不会偃止,继续恒远的方向 那无名的风,非人世的风 将会经过麦田。 当小提琴午后未醒,阶梯已如耳探测 我本来的姿势。假如我说 我曾听到过那动人的声音 当那声音沉落在遥远的彼岸 或者死在没有设防的空中 有谁会在意-- 你在镜子面前慢慢说着 现在天黑了,而你曾经是我的神经纬线 你,有人会叫你命运。 我申请过的问候,电线上的风筝 来自深渊的问候,只能用雾气计量 或许几个钟点后将进入午夜,而一年 即将在葡萄酒、香槟的砰砰声 和爆竹、炸弹或者更糟的惨叫声中 结束了?但不是在这里 一根羽毛的飞翔会在远方死掉 她已远远地离去...... 一分钟。发生了什么呢 在这广阔的大地上? 一张饱食泪水的信笺飘入 一只空空的水罐。 现在天黑了......何处是那个地方 暮气沉沉的岩刚刚经过文艺复兴 轻微的震荡还在喋喋不休 末世来临的雨是否****? 我全部的积蓄是来自一双桨划动的过程 对此,我无法解释。 我甚至不了解河流,宽阔的起伏 那敲击夕阳的节奏 那金色的海波。 我将经过许多的暗礁,许多海岛 大海引向另一个大海,海鸥和海豹 可是航程没有终止 我的灵魂与桨合而为一 与船头那张严肃的天空的面孔,与舵 与那些所有能搅碎影子的光影神秘地合而为一 海岸记下了足迹的长眠之地 没有人记得,我的灵魂在追求什么 在破旧的甲板上旅行 我的桨在灯光下,为自己的一生 轻轻画押。向那并不存在的圣地-- 我的彼岸走去。 而我仅有的回头,留下一脸无辜-- 平原薄如蝉翼。拽着溪水的女子刚刚转身 战争,一脸峥狞的家伙,你试探着为谁戴一顶绿帽子? 以及跪着的,垂头丧气的谷仓里的赞美诗 失去了处女的幽香 风车,仍然依靠一所古老的水房寻找暧昧的平衡 涛声在地心引力中瞻望灯塔 生命的灯塔,支撑着全部希望 大海,我的坟墓,或者我的居所 它会简洁耗尽我的所有能量 并将失去阴冷的角落与大地融为一体 所有的活着的悲哀都陈列在这里 我只是仅仅提醒大家去回想-- 那些把悲伤当作莆团的人,他们低头惭悔着什么? 黑夜通过厮守而再生,血肉模糊的影子 我的身体仅仅是一个陌生的通道,在远方 每天,明灭着生命之光。 当大地开始坦露生存的贞洁,我们才看见蚂蚁在搬家 当凝视的眼睛深情询问,冬天的冰棱挂成问句,我们迁来了童话 它们一动不动就呆在那里。被情绪蓄意破坏 而我在天与地之间存活着,联系它们生命的故事。 卷二:灵魂之光 当一切在衰老中沉寂,月半弯。 我那圣洁的女子敞开窗 为初秋的月略施薄粉 羊群还在高原上埋头吃草 掘土机还在高尚的灯盏下工作 谁能阻止一双手在大地的手术台上 进入河流取走结石? 岸,我的身体。封堵所有的彷徨和泡沫的谣言 有谁能用坚硬的石片打开深渊之门? 是什么送走了我的诉求,以及污染 绕过命运的钢琴,消失于阶梯? 那么,我会谨慎地破坏,小心翻译 并把路推向更远的地方去面对 深渊。并聆听那空洞而短暂的回音 谁能阻止阳光进入心中的阴影 熨平大地的皱纹? 准能拯救卡在城市喉咙里的纪念碑 以及旅馆里的潮湿欲望? 一切期限之内,测量着虚张声势的体重 我将在大地上推广自由的空气和鲜花的经验 把所有扔过来的设想揉成一团 轻轻放进池塘,浸泡一个世纪 谁能阻止一双手把灾难放进冰凉的灶 目光象记者,在硝烟中进进出出 搜索血淋淋的新闻? 而一根绳子的危险挂在悬崖上 好与坏的命运隐伏不动。它们在你的将来 接受可能发生的测试。 谁能轻巧地把彩霞和泪完全剥离? 在季节的更衣室里,那些灰暗的影子 摆脱纠缠的余生,那些神秘的字符 在一封浅薄的信纸上 合上我迷糊不清的日子,失重的梦 和措手不及的手势 而爱,就象刀的两个边缘 在挥舞中化腐朽为神奇 一扇门有何保障?它只是开合着你的日子 收拢一些无意义的尘埃。 钥匙的磨擦损坏它的咳嗽 某个人在房间的暗处检查她的青春 它偷去了相关的浪漫气息,它感觉到 高跟鞋走出的几何图形 困绕着一个城市的呼吸 在一本日记里,我缩小自己的身体 当我说完了许多的故事,我也累了 嗅着稀薄的空气,睡去。 而栅栏还在阳光下变化,慢慢露出 梅影。以及背部至今还残留的笞痕 无论怎样的抚摸方式,世界都无法面对一个初生婴儿 没有岐义的哭声 我们捏造一些伤疤,挤出一些肤浅的爱 串成虚伪的珍珠给我们的情人 在积雪里发硬的声音 不知道沉默究竟淹死了多少人 而我思维的经纬一直在田埂上走动 我走了,从我邻居的表情旁走过 牛一样埋着头。象剧中或舞台上的戏子 预演一段经典的爱情故事 我轻轻把海风盘卷,然后海鸟一样梳理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在漩涡里维持尊严 以及你掌中的星光剩余的重量 在你焦虑的路上,沿途撒下的种子 和着蜜蜂的嗡响,埋入深深的田垅 我们轮流守着夜晚发着高烧的烛光 我们讨论不同性别的声音和名字 渴望心中的孩子守住游戏规则 没有选择,也无可逃避 我梦见自己象制作文明的小样 轻轻搓揉一个纸团。在黄昏交织中 坚定而诚恳地慢慢把它打开 如微风吹拂,如解开你的纽扣一样轻松自然 月,我的女子,你乳房上寄宿的指纹,圆了吗? 而时间从挂历上掉下,影响着它们的发育 或者让我们的吻堵住黑夜飞翔的欲望? 当我看见村庄,我已经忘记我对她的理解 那里播放着原装的声音 我们高喊着不要碰伤什么,我们要拆迁某些房屋 而忏悔一圈圈跑向墓地,修女在硝烟中微笑 并用眼泪更换地图的面具。其实无所谓 反正我们无法说出更熟悉的地址 "春天是夏天的外衣,秋天是夏天的影子,冬天是夏天的睡眠" 让我们给这世界一些面包 留下我们有趣的遗产吧 你还在犹豫,一些 篝火周围留下的烤羊肉的味道。烤糊的情况你刚刚学会省略 你应该相信,我们随身携带的帐篷 自己会找到安居之地 现在,我的诗歌睡得多么土里土气。当一切苏醒过来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粘贴了一个欲望,在窗前 那也许并不能代表什么 只有树林的存在,让我想起:我们是一群有罪的人 我们永远在聒躁,凭我们厚重的靴子 踏破自然秩序 当我走近一片树林,走近些 我无法忽略,这些最重要的作品 2003年的春天,清明的雨 刚刚离去。真相露出一些端倪 我的身子终于躺下 接受着月光俯冲下来的潮音 恒久地,卷成大地的一个问号 卷三:死亡之吻 我检验一所废墟,它那逐渐放大的瞳孔 类似一只被掏去了内心的河蚌 我用肩膀挤开夜晚 接续一段异样的声音。如果我这样翻译: 草垛里划亮的火柴,是唯一的危险品 我相信,那满目的灯光也是复杂的省略句 我只剩下梦境的袋子,在死亡边缘颤栗 故事就那样栖息着,在词语的掩护下 可以预见的一切,在冬树上结冰 那是我的信仰,真诚的信仰裹着悬浮的黎明 只是,我手头的工作还未做完,远远地 还没有清除掉剩下的弦音 我跟踪一块陨石,翻看它的从前 我吻了你,在一位史学家的镜片里 我们就这样坐着,直到嘲笑抵达早晨 我的死亡,我的吻,你是我最后的妻子 有谁会怀疑,并且质问 我去市场的路上结识了一群谣言? 我如杂草的某根神经靠近夏天 辨明它的延伸方向 我想知道秋天的银行里,还余有多少存款 我想安排一个隆重的葬礼 把白天与黑夜完美合葬 我知道闹钟会在夜幕后把你分开 我总收不到你发来的邮件 啊,我的死亡,亲爱的 只是,三十多年来,我还未抚摸过你的背部 而现在,战争让我看到这种可能,看到 明眸皓齿的新闻 啊,我该多么高兴 我睡了。没特别的事要做 而你在我的未来,坐着我的梦 我离你其实并不遥远 我没有看见自己散乱的灵魂,在阳光摔破的时候 你多么象躲在书架后面的空白 正通过长长的出生隧道 蓝色的,我的死亡之吻 你是一句台词,隐约间,呛住了我的灵魂 啊,我的死亡之吻 我的阿尔的太阳和泰山的日出 你是我紧紧拽住的光晕 我说服自己,接受一个夜晚的来临 安详的夜晚呀,我是网中的鱼 我的大号拖鞋,进不了交易所的门 它安静。它保持着自己的界限和领域 我的肉体屡屡在价值中错位,经过玫瑰的窗户 它正在打听,密不透风的往事 以及那些麻雀不熟悉的事情 宽阔的大街多么虚弱而寒冷,在废墟里 它们无法用绿色温暖自己 我的死亡之吻,亲爱的 我离开过你的聆听,从钟声里回家 占据过我的茶具,继续漏掉我的道德言词 你要告诉我什么吗?正如你所崇拜的 假如爱扩大污渍,继续 从阴暗的窗口隐约一闪,象征着我自己 你还要告诫我什么吗? 当未来已经抵达又不堪忍受 而无风,竟有东西落下。流浪的琴走了 音乐和深深的皱痕 在海面和女人的脸上展开 现实打碎了我的心。我的身子冷如敞开的冰箱 还有什么能使这些骨头解冻? 当我在家中再次睡去。在卧室 嗅着所有收藏品的气息,生锈的 古老而迷幻的梦魇开始扩展-- 我举起的一只手臂,能挡住什么吗? 在所有爱意之外,风过无影 还有什么能与我半路相识 还有什么能经过我的夏天 让我感恩中伸出另一只手 摸索枕头下的信 啊,我的死亡之吻,亲爱的 给我水吧。再没什么要求了 我用我活着的头脑走入你的生活 走入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是谁盗用了雪呀。那扑天盖地的雪 一种罕见的寂静啊 在原野,在我身体内部,在橡树林中展开 我的吻,在屋檐下接受点滴的吻 我试图用一种不变的凝视 把握住生活的全部苍白 在这逐渐古老倾斜的屋顶 远方不断倾诉的田野 慢慢积垒冬天最初的雪 以及我那卡在风中的干燥的玉米 如果我能意识到我的生活 如何依然与死去的杂草 牛群,无数的躬耕纠缠 负担慢慢地更换 我将在这最初的雪下 被这最初的折磨人的雨注入心脏 啊,我的死亡之吻,亲爱的 我将死去,如果我能知道 用什么语言来通知灵魂 在这些又低又简单的屋顶下 拥有一个简单的寄存空间 那不说话也不移动的房客-- 我的身体,抽动不息的身体 仍在沉默的固执中居住 直到我能彻底感到这房中有你出没 我将在梦境中安全地死去 啊,2003年的雪,多么洁白的雪 我在我的地窖翻完最后一页的使命 梦境里,紫丁香开了。 亲爱的,你已慢慢成形-- 天地间渺无人迹,我的力量已经封存 是时候了,我说 轻轻点了一下遥控器,门开了 我无所顾忌地迎头走进去 2003.4.8-4.10于 深圳 ※※※※※※ 因存在而言说。 个人文集:www.fyys.bbs.xil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