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罪与罚

    上帝死了，一切都是被允许的。关键是你敢不敢于伸张自己的意志和权力。平凡的人仅仅是繁殖同类的材料，非凡的人能够张扬自己的意志，实践自己的思想，哪怕为此踩着尸体，踏过血泊。
    “事实就是如此！我想要当个拿破仑，因此我就杀了人……要知道，我只不过杀死了一只虱子，杀死了一只毫无用处，狗彘不如，为害人间的虱子！”
    “哦，请您别说了，别说了！”她举起双手一拍，高声叫道。“您远离了上帝，因此上帝就惩罚了您，把您交给魔鬼！……”
    “我想我用不着再进行狡辩，我想去杀人，是为了自己去杀人，只为自己一个人！当时我必须弄明白，我跟大家一样是一只虱子呢，还是一个人？我是能越雷池一步，还是不能？我是敢于崇拜和攫取权力，还是不敢？我是个瑟瑟战栗的生灵呢，还是有权利……”
    “杀人！？您有权利杀人？”
    “可我究竟是怎样杀的呢？难道我杀死的是那个老太婆吗？我杀死的是我自己呀，我在那里真的一下子就把自己给结果了，永远杀死了！……”
    “多么痛苦啊！现在整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你更不幸呢！”她发狂一般地高声叫道，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并且突然歇斯底里似的号啕大哭起来。
    “唔，现在该怎么办呢，你说！”他突然抬起头望着她问道，他的脸由于过度绝望扭曲得不成人样。
    “怎么办！”她高叫一声，那双珠泪盈盈的眼睛突然闪闪发光，“起来！现在就去马上就去，站到十字路口，跪在地上，首先吻一吻被你玷污了的大地，然后向整个世界，向四面八方叩拜，大声告诉所有的人：‘我杀了人！’那时上帝就又会赐给你新生。你去吗？你去吗？”
    “你的意思是不是去服苦役，索尼娅？应该去自首，对吗？……不，我不到他们那里去，索尼娅。……”
    这是那个圣洁的卖淫女和形而上的杀人犯共读《圣经》的夜晚其后的另一个夜晚。一年多后，当西伯利亚的苦役犯拉斯科尔尼科夫跪倒在他的爱人脚边，痛哭着抱住她的双膝的时候，索尼娅欣喜地知道还有七年，他们就会获得重生和幸福。
    然而整个人类的罪与罚仍然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