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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中国三十年代，真正能和现实主义鼎足而立的是京派的古典主义小说和海派的现代主义小说。京派小说家大多是学者型的作家。他们的作品在风格上具有和谐、健康和优美等古典艺术特征，代表的是传统的、民族的，乡土的立场。是中国古典主义艺术精神，在现代的具体表现。古典主义小说家虽然立足乡土，倾心传统，但对西方文学也多有学习和借鉴，表现出鲜明的审美现代性。因此，京派小说家的古典主义小说，是典型的现代古典主义，这是现代东方民族在以传统价值立场来审视现代性时，在艺术上的独特表现形式，只有在具有深厚文明底蕴的东方国家中，才能出现这种古典主义文学。中国京派古典主义小说家的代表作家是沈从文。 沈从文的小说创作十分丰富，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屈指可数，在小说中创造了一个独特的艺术世界。继鲁迅笔下的鲁镇后，沈从文笔下的湘西世界，为人们提供了又一幅现代中国的社会图景。沈从文以“乡下人”自居，他早期的一系列以湘西的风土人情为描写对象的小说，为人们展示了一个未受传统儒家文明浸染，保留少数民族原始自然文明的独特景观。在这个具有巫楚文化背景的世界中，乡民们身上既具有原始野性粗犷的一面，也有纯真自然清丽的一面。既然作家要以传统的乡土文明来审视现代的都市文明，就不能立足于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被打倒的儒家宗法封建文明，而是站在以道家和巫楚文化为背景的自然文明和民间立场。 沈从文的小说大部分取材于湘西的现实风俗人情，另一部分则取材于神话和民间传说，这些小说程度的具有浪漫精神和怀古色彩。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中篇小说《边城》，边城是作家根据现实创造的一个具有牧歌性质的诗意世界。以边城作为小说的题目，本身就寓意了作品主要描写的是一个作家理想中的乌托邦。因此在小说开头，在小说人物还未出场时，作者先对边城的风俗人情，作了一番介绍。小说中的人物，故事，只能是生活在这个边城世界里的人，发生在这个世界里的事。小说的主要人物是边城的摆渡少女翠翠和她的爷爷老船夫，以及追求翠翠的两兄弟天保和傩送，翠翠是沈从文笔下自然理想人性的代表，她纯真恬静，是大自然的女儿，而这种人性的形成，不仅在于为生长于山清水美的自然环境，更依赖于边城的风俗人情潜移默化的熏陶。翠翠的爷爷，老船夫，几十年如一日的在边城摆渡，对人宽厚无私，知足常乐，是边城人古道热肠，厚道善良的人性代表，老船夫对翠翠的养育与呵护，代表着边城对翠翠的哺育。无论是对边城的整体描写，还是对人物的具体刻画，都能看出小说中顺其自然，无为自足的道家小国寡民的理想社会色彩。因此，小说中的悲剧，只能是命运的悲剧。天保，傩送，顺顺、翠翠，老船夫，杨马兵，每个人都是善良的，世事无常，好人之间也会产生误会，美好的人性，在命运面前，并不能让人摆脱人生的无奈。天保因失恋葬身水中，老船夫在忧愁中逝去，象征边城精神的白塔，也随之倒塌，傩送因内疚而离开边城，留给翠翠的是寂寞的等待。 渡船在小说中也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那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纽带，而渡船最后被竹筏所取代，意味着美好和谐，将不再能保持原来的和谐、自足。整篇小说是写意的，优美的故事中透出淡淡的悲凉，小说既是美好自然人性的颂歌，也是原始风俗的牧歌，同时还是自然原始乌托邦失去的挽歌。沈从文用他的小说创造了一个审美的世界，但正如他所说的，这是一个希腊小庙，里面供奉的是自然、健康、美好的人性，是理想化的，很难经受住命运的雨打风吹。而边城，只能是一个美丽而忧伤，已经远离现代文明的神话。 沈从文一方面赞颂东方传统自然人性的美与善，一方面批判来自西方的都市现代文明中的虚伪与庸俗。这主要表现在他的小说《八骏图》中，小说通过对一群教授学者心理的细致描绘，揭示出了一些知识分子的病态人格，表现了现代文明对人性压抑的异化。沈从文最重要的短篇小说有《萧萧》、《雪晴》等。 二、 北平故都的文化神韵，滋养了京派作家笔下的古典情怀。而上海都市的世相纷呈，则让海派作家笔下出现了浓厚的现代气息。京派作家群的风格是接近的，尽管他们各有特色，古典中不乏现代因素，比如林徽因的小说。而海派的作家，在创作风格上要复杂的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四十年代的文坛才女张爱玲。张爱玲的第一部小说集《传奇》，就已经开始显示出这位女作家与众不同的小说风格。她的小说深具古典气韵，不但文字复利、华美、雅致，而且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苍凉之感，显示出一种天荒地老的古朴。 张爱玲虽然与巴金一样出身与封建大家庭，但由于她的写作视角，让她更多的把家庭中的男女之间的小事情，作为描写的对象，。张爱玲写的是普通的凡人，但在她的笔下，普通人的悲欢离合，却成为了一个个传奇。张爱玲深受那些善于把故事写得引人入胜的作家和作品影响。中国古代的《红楼梦》、《金瓶梅》、《老残游记》；现代老舍和张恨水的小说，英国毛姆和赫胥黎的小说；都是张爱玲喜欢的。张爱玲形成了古今结合化俗为雅的叙事艺术，把普通人男女之间的情爱，写的故事性、趣味性很强。在现代小说中，是不可多得的。 张爱玲的小说继承了古代小说对人物的传神刻画，同时也吸收了西方现代小说的心理描写。在《茉莉香片》和《心经》中，可见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的影响，对人物的病态心理揭示得细致入微，显示出了作者在结合古典与现代小说艺术之间所做的有益探索。 在作者表现人物在社会和家庭，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中，《金锁记》是最为突出的。这个中篇小说，描写了人性在金钱和情欲之中，如何一步步的扭曲，人的生命和灵魂，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是怎样被消耗殆尽的。作者无意在小说中批判社会，她不在社会的宏大场景中表现时代风云变幻的重大主题，而是在普通人的平凡情爱中，挖掘最深层的人性本质。通过对生活世界中的平凡琐事的细腻描写，展现的是一幅幅永恒人性的现代传奇。华丽、雅致的语言，勾画出了人生世事的无尽苍凉。事过境迁，很多具有时代感的小说都在历史的沉淀中被遗忘。而张爱玲笔下的那些琐屑小事，却如同古老的传奇一样流传下来。这表明张爱玲小说的魅力不仅仅在于丰富的故事性和苍凉的美感，而且她的小说主题，是带有永久性的。 张爱玲的名作还有中篇小说《倾城之恋》，这可以说是最能体现张爱玲风格的小说了，这是一个因倾城而成就了爱情的故事，作者将典故在反讽中运动，中西文化的错综背景中，在动荡不安的时代中，对金钱、爱情、人性和命运，进行了深入的反思，小说的结局是典型的张爱玲式的。平凡的婚嫁，超越了时代和社会，成为地老天荒的苍凉世界中，唯一值得留恋的传奇。张爱玲的小说中蕴涵着丰富的思想，如果我们细细的品味，就能发觉其中对人的生存状态的深刻思考。《封锁》通过一个特殊的情境，讲述了人对自我生命存在意识的瞬间觉醒，以及又迅速被淹没了的短暂传奇。张爱玲最重要的作品还有长篇小说《十八春》，这部小说应该是她的小说美学和思想的集大成之作，在世事沧桑中，人在时间和命运之中的失落和希望。 三、 中国的小说具有悠久的幽默讽刺传统，明代的《西游记》，清代的《儒林外史》，都是这方面的伟大作品，鲁迅小说中较多讽刺之笔，老舍的小说中亦不乏幽默，如果说鲁迅的讽刺深刻冷峻，老舍的幽默温和有度，那么钱钟书的幽默就是诙谐洒脱。钱钟书的小说作品不多，只有四个短篇小说和一部长篇小说。与其他现代小说家相比，数量是很少的。但从分量上来说，却是绝不容忽视的。 《上帝的梦》、《灵感》、《猫》和《纪念》，这些小说以作者的丰富想象，深刻思考，用夸张，变形的笔调，对人的庸俗、自私、进行了针砭，尤其对知识分子的精神空虚和伪善进行了揭露和嘲讽。而钱钟书对幽默和讽刺小说艺术的运用，在长篇小说《围城》里，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可以说《围城》是《儒林外史》之后，中国又一部描写知识分子的讽刺幽默小说杰作。小说主人公方鸿渐，是一个在传统书香门地生长，又到外国留学归来的现代知识分子。他性格软弱，为人虽有些聪明，但只表现在言谈上，缺乏行动能力，因此在家庭、事业、婚姻上屡遭失败。他为人厚道，但在虚伪的同事和颇有心计的女人面前，却成为了他的弱点，让他一次次的在进出家庭、事业和婚姻的围城时，受到排挤和打击，最后陷入了一无所有的孤独境地。《围城》通过方鸿渐归国后奔波于乡镇、银行、大学、报社，际遇学者、诗人、教授、哲学家等形形色色的知识界人物和鲍、苏、唐、孙等各种性格的女人，将现代知识分子和城乡市民的众生相展现在小说中。以方鸿渐代表的知识分子表面上崇尚西方文化，实质上仍然受传统文化的影响，缺乏应有的现代独立人格，庸俗、自私、虚荣，精于勾心斗角，作者在小说中对此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同时由此来反思中国新旧时代交替之际，在传统和西方文化在激烈的碰撞中，知识分子人格和心理的缺失。小说除了在社会方面进行了批判，文化方面进行了反思，还在哲学的高度，对现代人的生存困境，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小说的题目《围城》，其本身就是带有深刻的哲学寓意的。《围城》象征这人类的一种永恒困境，就如同鲁迅笔下和铁屋和卡夫卡笔下的城堡一样。鲁迅所谓的铁屋，是黑暗而坚固，死气沉沉，难以打破的。卡夫卡小说中城堡，是可望而不可及，神秘莫测，永远无法接近的。前者是难以走出去，后者是无法进入其中。而围城却介于二者之间，既可进，又可出，可是在城里的人想进去，城外的人却想出去，变换了位置后，依旧如此。颇具后现代的荒诞意味。《围城》里所展示的，就是这样的人类生存困境，小说行文幽默风趣，在叙述和人物的对话中，广引博证，引经据典，文学、哲学、历史、风俗，涉笔成趣，顺手拈来，虽然有炫耀学问之嫌，但比喻恰当，夸张到位，仍不失为一部杰出的学人小说。 ※※※※※※ 我的博克：[url=http://blog.sina.com.cn/u/1214982941]儒帅哲师文学殿堂 [/color][/url] 在贫困的时代里作为诗人意味着：吟唱着去摸索远逝诸神之踪迹．因此诗人能在世界黑夜的时代里道说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