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

     如果今生今世里，你有一个曾经深爱着的人，那你就是非常幸福的。如果你小的时候，对于感情的事还不是很确定，或者说还不是很会表达或处理，而你又确实有点喜欢上了某个人，希望和她过一生，那你确实是幸福的。如果是这样，你的一生就已经是有意义的。如果是这样，你的一生已经就是有那么一个纯情的时期，不但可以使你的青春少年没有虚度，而且，将会成为你永远的珍贵的永远的记忆，深深地烙在你的灵魂里，用永远的珍贵的永远的记忆，来永远回忆那个时刻，那个时刻的某种东西，那是无限温馨的，当爱被承认，当你确实是曾经恋爱过的。

     我的人生里，很幸运的是有这样一个如果的。对于异性的喜欢，并不会因为结婚而淡化，当然，这也仅仅是喜欢而已，这种真实，或许，这会惹得太太的不太乐意，但是这是真实的。和太太的感情经过了五年的风风雨雨已经有了刻骨蚀心的感觉，但是在这刻骨蚀心的感觉里还有一丝淡淡的东西的，却正是这样一种曾经幸福的时刻——这，正如绚丽的七彩上，有那么一点点的褪色，朦胧不易见的，但是却是一种抹不去的真实，你的人生的真实，必将伴你久远而时时有所念想的，心灵的空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尘封，当你越来越成为你自己的时候，会越来越明显。

     我一向是性情中人，不设防的，而太太的心，却有时侯是细的。我的过去的情感，她总是好奇地问，并且毫无嗔怪样子的。但是有一次，她还是恼了，只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起因是一串珍珠项链，谈对象的时候，也曾经送过一个女孩一串的，商场里买的，所以贵些。送太太的却是去青岛考试的时候在沙滩上买的便宜货——当时对于太太的感情，已经没有任何贵和贱的考虑，而只是想买点东西给她，也是一种纪念。然而事与愿违，事情很严重，很严重，很严重。现在想想，我想告诉她，感情是不能用东西来衡量的。

     感情就是感情，正如我的初恋，没有任何物质的东西在里面的。感情这东西确实很奇怪，心里确实有的，你藏不了，藏不住。我从小出身于一个贫寒之家，物质生活是匮乏的，而当我谈恋爱的时候，则已经不太讲究精神境界如何了。即使如此，我还是决定要将这感情告诉她。她是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其实当时我们是死对头。在我的印象里，我的小学充满了值得回忆的，却也正是这些死对头。当时班级里几个漂亮的女生结成一块，跟我作对——可能在她们看来，我是跟她们作对。那时候我学习很好，所以是班长，四年级的时候就是，五年级的时候班主任喜欢女生，硬是把她们其中的一个变成了班长，想想，我对这女孩也充满好感。六年级的时候，换了班主任，经过全班无记名投票选举，当场开票，我又成为了班长。我们的成为死对头，可能和这个有些关系。说实话我小小的年纪对女人没有什么感觉，也不善于和她们沟通，行使这小小的权利的过程中，是多少有点使性子的。我现在还有记忆，当时午睡的检查，是我"报复"她们的好机会，看见谁不睡觉，在瞪着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琢磨事情，上去就是一鞭——青青的枝条做的。我有一次就打了我所喜欢的这个女生一下，应该是很疼很疼的，但是她抽搐了一下似的，没有任何抗议——其他的人可是经常有抗议的，眼睛迅速闭上，好象已经睡着了似的，再无反应。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后再也没有打过她。我现在很庆幸我当时打过她一下，我觉得，打是亲骂是爱，可能是真的。

     她也是很优秀的学生，一手的楷体钢笔字很是秀气，这得益于当时我们的语文老师的教导，他的板书是最好的了，潇洒而漂亮；可惜我学不来。她是最精神的，大大的眼睛，——我现在都不会描绘她了。我们总是竞争的，不过似乎我学习更好些。后来上初中的时候，我到了外乡镇去上，到镇上的时候，有一次到她的学校里，还看见公布着某一次的期中或期末考试的成绩，她在级部里尚是前十。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学习成绩就下来了，最后竟然没能上中专或高中。而我则上了中专，当时也算一番成就。

     在烟台上学的日子里，我是孤独寂寞的。贫寒使我没有能力去做什么，而专业又不感兴趣，学习成绩最后到了倒数，我的从小就极为自尊的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就在这个时候，我给她写信了，告诉她我对她的感觉。那个时候我的文笔还算不错，记日记一大本一大本的，写诗歌激情澎湃，后来我告诉太太说，我最好的情书都写给她了，太太笑笑，很无奈。有一次硬是让我写给她一个，就写了，但是，永远没有那么好了。我对她的感觉变成了无限的赞美，无限的，没有保留的，滚烫的，却并非赤裸裸的，但是用意是明显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已经是西施，所以就只能变成女神。对女神的赞美是无限的，没有保留的，我将我的尊严完全放掉，告诉她我对她的感觉。那些文字，是有温度的，可惜的是，至今没有保留下来。她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现在已经不会描绘了，永远赶不上当时的水平了。她的名字里有一个"玲珑"的"玲"字，人却正是如玲珑一样的，玲珑如玉。

     我应该无比庆幸，一向有点十二分内向的我，居然敢于向曾经的对头表白了。我应该感到无比庆幸，她居然回信了，而且寄来了两张照片。这照片我现在还保留着，太太也知道的，她还佩服我的眼光，言外之意是，这眼光一直如此。

     于是，鸿雁往来，那是何等的幸福呀！但是我假期里回家的时候，却不敢去见她。我这个人，发起火来，气势冲天，语言连绵不绝，但是见了女孩子，一个字也难于出口。但我还是去了，在一个夜里，给父母撒了谎。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居然没有一身象样的衣服，鞋还是穿着破的。她当时在村办工厂工作，独自守着一台电话交换机的机器吧，我现在也搞不明白具体是什么。幸好人去的不多，我心里慌慌的，大有鬼鬼祟祟的感觉。

     但是，也就那么淡淡的东一句西一句的谈起来了，当时的我，不知道怎么谈恋爱，很想很想亲她一下，但是思想了半晚上，终于没有敢。就那么面对面坐着，似乎就已经令我无限的满足了。走出来时，又有些后悔。

     就去了那么一次，开学后继续通信，写东西似乎弥补我的口拙似的，因此写起来越来越起劲。终于有那么一天，她在回信里说：你不要把我写得那么好呀，我其实哪有那么好。我心里格蹬一下，仿佛触动了什么似的，又仿佛一下子醒了。从此便心神失落，经常问自己，我是不是真得爱她？或者仅仅是限于喜欢，是对于少年时候朦胧的情事的一种补偿？是，似乎又不是。就这样，我也没有回信，就这样，很自然的断下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很自责。也不知道，她是否也真得喜欢过我。似乎是吧，应该是吧。但我是喜欢过她的，至今仍然想她，希望得到她的一点消息。然而，我又希望她过上幸福的生活，嫁一个好老公，是不应该再打扰她的。现在想想，如果不是我过分的内向，特殊的经历导致的一些有点自卑，我和她应该是有可能的。责任在我，是我当时没有把握好，这种痛苦，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敢于承认。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有着一颗莽撞唐突的心，对没对她造成伤害，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希望她轻轻的将我忘记了，或者根本没有喜欢过我，我愿意将我一生的幸运的三分之一给我的太太，三分之一给我的女儿，三分之一给她。我自己，什么也不留，我只是亿万恒河沙数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问世间情为何物，其实很多人并不懂感情，感情能动人，也能伤人，我到底懂得不懂得感情，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我将永远珍视这份曾经的感情，永远珍视现在的感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假如我会歌，我会长歌一曲；假如我会奏，我会轻按长箫——没有忧伤的，只是一点淡淡的伤感，只是一点别离之思——太太回家去看女儿小住，也该有些时日了。我只是想告诉她，我曾经真心的喜欢过别人，但是现在我只真心地喜欢她，并且这辈子也只真心地喜欢她，爱她——当然，喜欢杨紫琼，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附录：太太曾经嗔怪我经常写诗给别人，给她的只是第一次见的时候，前段时间还特意写了一篇给她——《戏赠内杂诗》，现在附录在这里，其实我不是不写，只是没有给她看过而已：

忆君初嫁时，眼波闪烁青！嫁来今五载，双眉依然窈窕横。在家亦是娇娇女，阿父阿母勤爱护。二十未知有世事，日日长身似修竹。可怜婚事草草成，赁居一屋临街衢。终日颇闻世俗声，那得持家矜不出！寄人篱下不言苦，苦中为乐多曾经。我虽奉君掌上珠，奈何世道须经营。落落人间情耿耿，心境如水拙交通。君不嫌我愚而执，我誓与君共此生。痴情犹如空中星，灿烂今夕复明夕。牛女难得一年渡，日日相对幸何其！偶然烦心多口舌，略为柴米油盐阿堵事。我心如水世不知，君于水畔彷徨计。与渡未渡云烟起，却于青天见白日。新婚谁赋长离别，一路西行一路歌。歌与路旁谁家女，君心不喜频善嗔。少年那知儿女事，任性任情两由真。君不来时竟思君，君既来时路有尘。君既不喜我敛手，袖手气亦若沛然。为君赋兮为此篇，但愿从今而后笑开颜！

      2008、8、4记于济南之嫁笛聘箫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