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一顾自倾城 二
默默地注视着姬央离去,姬未只觉百转回肠、五味杂沉,几时他与姬央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姬氏的未来、皇朝的风云不该由他们兄弟来承担,现在不该、将来也不应该。
"公子"姬未思绪正深却不想手下悬衡从旁闪过上前行礼"公子,郑公子的帖子"
"渊回?"有些出乎意料,姬未微蹙了眉头接过来思忖片刻,惯用的幽兰纹饰、合着莆的芬芳,当今京兆也只有一人,那便是云和公子渊回。
渊回是其人的字,本名文涵濡,也就是江南文氏的长公子、齐氏零陵县主文氏平侯夫人齐惠所出,现客居京兆、为京兆世代书香门第帝师鸿儒之家郑家的养子,名郑嵚尘,也就是如今曜帝郑婕妤的内弟。
姬未与渊回自幼就有些交集,曾身为曜帝东宫伴读的姬未在某种程度上说便是郑太傅的门生,而渊回又是郑太傅的关门弟子、养子,故此师出同门的名分还是有的;况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两个人又是亲表兄弟,姬未的生母江南齐氏佩兰县主与渊回的生母江南齐氏零陵县主是同母姐妹,如此两个人该是及亲近才是,不过事实上远非那么简单。若单是不亲近也就罢了,只怕还有敌对的情绪在里面。
那么今日渊回约他小酌,这倒是奇闻了;虽说两个人结交多年,在一处饮酒作赋的日子也不算少,可惜每次主动邀约的人从来就不是渊回,这次突然转变难免让人生出疑虑。
要不要前去呢?
作为朋友这是毋庸置疑的问题,但是有过江南一面,渊回的心思就需要些许玩味,是纯吟诗作赋歌舞升平,还是旧事重提恩怨两分?
姬未的手在帖子上来回犹疑着,颜面间却不经意的留露出几分倦怠,出京这些时白日鞍马劳顿,夜里几不能眠,回京却不得片刻喘息,体力临界透支早已显现支撑不下的意味。一旁悬衡见了免不了忧心起来,这悬衡本是自幼跟随姬未的,其后掖廷那桩旧事又参与其中,自然早被姬氏逐出,姬未重获自由后悬衡主动找上门去,依旧在姬未身边随侍;姬未因他在侧多年故此待他格外好些,这悬衡也对姬未尽心尽力;如今见姬未面上的神情颇为忧心连忙上前劝慰"公子,若太为难大可推搪,您身子重要啊"
"我不碍事的"姬未苦笑了一声揉了揉额角胡乱安慰着悬衡,人总是这样,难免会对关爱自己的人说一些善意的谎言,希望对方不必花太多精力在自己身上。至于姬未这种什么事情都愿意自己承担的人,或者更甚一些。
姬未当前的首要问题是要考虑如何面对渊回,他有一种预感,渊回主动邀约是要确认他姬未的立场;立场?这点对于他来说一向都是难以抉择的事情,并非他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而是现实存在着许多不可预知的变数。姬未自从被姬氏逐出家门,入上阳宫理政,便必须与各名门世家撇清干系;不是他姬未薄情寡义,而是中枢由来都是是非之地,身为曜帝暗卫执事的他不可避免的与在皇朝占有三分优势的南北七大世家发生正面冲突;这期间也自然包括姬未出身的姬氏。
姬未如果与姬氏为敌多少有些螳臂挡车的意味;作为皇朝四大家族之一的姬氏,能够跻身百年而不衰竭,即有赖于姬氏各任当家人的殚精竭虑,也得益于姬氏得天独厚的疆域辐射。
作为曾经的姬氏嫡出三子,姬未对姬氏也算了如指掌,姬氏纵不是他曾经的亲族子民,也是招惹不得的望族更何况他如今身份尴尬,有些事情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又岂会主动迎风而上。可是话又说回来即是渊回出面要他表明立场,便不是他轻易搪塞得过的,索性今日前去把彼此的态度言明了,日后是敌是友也好有个定论。想清因果姬未长叹一声随口吩咐过去"备下吧我去会他。"
"可是、公子......"悬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姬未挥手阻了,轻轻叹了口气姬未随口呢喃一句"有些事情还是迎上去的好。"不过话音落下时言词之间已见无奈。对于姬未来说如今唯有冀望于渊回,愿他得过且过。
"是"不敢再多说什么,悬衡只能应诺一声默默退下。
京兆之冬只算得寒凉,但对于才从江南回环不久的姬未来说已隐约感到几分刻骨。打马转道渊回在城郊的别庄‘蘼芜苑',姬未挥退了手下这才上前叩门,过不多时应门声传来,姬未随意撩拨了几眼,见是渊回别庄的外院管事和光,便向他点头示意。与此同时对方早躬身施礼问安连连"未公子安好"
"呵呵,有些时未见倒劳烦你挂心"姬未轻笑一声寒暄过去;这和光与另一位管事同尘均为渊回的得力助手,其中和光本姓何,同尘本姓佟,渊回刻意将二人的名姓串联起来倒也有几分意趣,竟是他本人的生活写照了。
"未公子盛赞,公子请"和光见说也不多言,只礼貌性的闪身引着姬未向内园走去。
"多谢"姬未点了点头才要迈步却听一道问好声传来"俊乂安好"姬未眉眼微挑见白衣翩翩正是邀约的主人云和公子渊回,便拱手回他"尚好,渊回可好?"
"你我何必如此客气"渊回随意扬了扬唇角快步上前接下话来,进而说道"里面去坐"
"见爱"姬未没有反驳,胡乱回了一句任由渊回带路。
‘蘼芜苑'在京兆的别庄之中也算得出类拔萃,这得益于主人的精心布局。相对来说渊回并不善于亭台构造,但却是极好雅致的,故此这宅院虽不是南宫潏的恢宏大气、姬未的轻灵透彻,却也自有一股淡雅精心,兰香袭面素墨山河只在震泽石的点映之间便是南国水乡的梦境。渊回这些年的心性依然在淮扬旧地上徘徊,时至今日竟有些自失了,连这院落也强扭着居然没有半点京兆的意味。
徐走了几步,一路撩拨姬未轻叹了声淡淡问过"渊回今日可有他意?"
"俊乂以为如何?"渊回见说冷笑一声,言语之间疏离异常。
"我更不知了"姬未闻听不答反问巧妙避过似乎不愿牵扯其中。
"呵呵好一个避重就轻,"渊回随口逗弄过来停下了脚步,审视了姬未片刻忽然笑出声来"是你太紧张了。"
"啊?"姬未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渊回顿觉上当不由自嘲过去"表哥何必愚弄未。"
"你倒说我,"渊回扬了扬唇角,"你既然还认我这个表哥,我又何必在一件事情上牵扯不清。"
"渊回的意思是?"姬未不置可否的与渊回对视良久这才徐徐开口"或者另有体念?"
"俊乂若置身事外我只一味、岂不是自寻烦恼,何况俊乂是好搪塞的?"渊回说这话时脸现促狭,似是示弱,却为警告。
姬未见说自然心知肚明也不点破仅平常以对"央才是渊回的表弟。"
"你倒撇的干净" 渊回闻听冷哼一声轻轻掸了掸衣袖复又向前踱了半步这才回过"他是他你是你何必一概而论,况且央远比你看得开。"
"渊回倒了然呢"姬未见说微微点了点头"姬氏有他,未算什么"话说到最后却已现索然。
渊回略有些不忍,忙上前扶了姬未的肩头轻轻宽慰"既跳出来何苦要跳回去?"
"有些时候世事不由人"无力的呢喃一句,姬未不着痕迹的让过渊回瞬间调整了情绪淡淡一笑"表哥日后多保重"
"你......"渊回被他如此纵有千万肺腑也只能吞下是故二人一时噤了声。
只有那不知倦怠的风,毫无顾忌的掠过弥散在云烟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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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愿化长江水,共君万里斩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