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叠花骨「青青陵上柏篇」万树芳情留寒雨 第四章 君心怎奈
万树芳情留寒雨,
君心怎奈相思?
知否、上琼下碧三世;
一夜人离。
两处泪断,
红颜暗老红颜迷。
诉江山千里,
斗转星移;
朱粉,
残粉,
但付青词。
姬未是在一个时辰后到的依旧水蓝色衣衫却也换了劲装,不过这次他没有孤身前来,而是身后随了名眉眼清明衣衫素淡的男子,正是之前有过几面之识的姬央。
"如何来得这么晚?"不等众人说什么,南宫潏率先开口有些忿忿的质问过去,原本不早的时间因为等人已被消磨大半,索性不曾过午尚有乐子可寻。
"是未的过失"姬未见说连忙赔罪,倒是一旁的姬央开口解惑"未今日被国公训教,请各位海涵"
"噢?"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姬未暗自思量姬央言谈间的转圜,却听南宫潏甚为肯定的轻问了一句"不会那边又出问题?"
"不是,让孤介忧心了"姬未摇了摇头"是夜那里的用度有些问题,会有这种纰漏也是我的不是"
"事无巨细,这种事情怎能算在你身上"南宫潏有些不平起来,"该训教的是姬长"
"孤介过了"一旁涵淹连忙过来圆场,"叫下面人备马"
"嗯"南宫潏这才缓了口气回身问我"梦熙,现在就下场,还是等猎物驱赶过来?"
"现在"我点头回他,"自己追逐有些兴味"
"公子"我话音未落,手下早已过来阻拦,墨衍更是忧虑之情溢于言表;我便真的有些动怒,一手推开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拉不得弓"说到最后竟不知是冲谁的怨气,只要寻个倾泻的堤口。
"梦熙"渊回见了率先过来扶了我的肩头"倒不是这个,他是怕你一时换了马不适应"
"换马?"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清晨来时骑的那匹马已随了我多年如何会换?
"噢,是这样我有匹马要送与梦熙,原本想围猎之后奉上,可能墨衍误会了"涵淹也过来胡乱搪塞,我苦笑了一声压下些气焰这才半凉不凉的问他"你这话说的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是真的,我月初才得的"涵淹一脸赤诚回我。
"什么马?我有些好奇了"我依旧冷冷的盯着他,寻找着谎言的端倪,我很厌烦这种看似同情的安慰,我不是女人、也不是弱小的野兽,不需要这种名为怜悯的伤害。
谁知涵淹却依旧气定神闲"梦熙若不信,现在就可验看"
"好"我的锐气也上来,我知道傅氏常年争战是不乏良马的,可这一时之间却未必准备妥帖。其实我也难免矛盾,若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又当如何自处?可是心中那尘封多时欲念叫嚣着,似乎要将我自己生生撕裂,胁迫着我一步步走向无可避免的深渊。
渊回似乎看出我的异样在与涵淹交换过眼神后一个上步从旁揽上我整个人,在我的耳畔低低呢喃"梦熙,你不该质疑我们对你的关切,相信我、相信涵淹、也相信你自己"
我不由自主地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出于激动还是出于畏惧,两年来的波折使我的性情大变,过去的骄傲却不容许我有任何退缩,要相信他们么?他们的关爱、他们的真诚?我默默的点点头,有些期待,不是期待什么良马,而是期待一份温馨;没有家族、没有生死,单纯的、天真的,回归到与我们的实际年龄相符的族群中毫无心机的开怀大笑,恣意而为的享受人生。
但愿这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门其实并不遥远,可我却走了许久,几近虚脱;墨衍安静的随在身后,脸上依旧挂着适才冲动后的懊恼;他是我燕氏的人,是那个人多年调教所成,该是忠诚的,却时常冲撞我。我知道,在他眼里我还是小孩子,一直生活在父兄的羽翼之下,见不得风雨;所以当初那个人才命他留在我的身边,代替那个人督促我的未来。
涵淹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故此只在我左侧慢慢踱着并不逾越,直至到了门前才上步吩咐一声,过不多时便听得"嗒嗒"作响三、五名马师吃力的牵了一匹马来,我定睛看去不由呆愣在当场:鬃毛坚挺、四肢敦厚却是十年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
身体再一次颤抖,心也随之沸腾起来,我的血液、我的双手、我的灵魂在那一时刻开启找寻不到可以拓展的缺口,这天下的将领有谁不爱这旷世之宝,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宛名马,便是这马,天下又有几人驾驭得的。
"月初,从西戎弄来,一共三匹,一匹日前承与陛下,现在东宫;其余两匹,一匹是要送与你,另一匹则是给孤介的"涵淹轻缓的声音娓娓道出这马的来龙去脉;我却不曾注意,只有些忘情的向前在渊回的阻拦声中拢上了马的鬃毛,轻轻的帖服在马的脖项上一团火热在瞬间袭来,我艳慕这份炽灼紧紧的追寻它的气息,再没有界限的阻隔一寸寸融入它的血脉。飞身跃上,一种久违的荣耀,这是世间最烈性的马,却是我心中最温驯的牵绊。
见我上马站在原处的涵淹向渊回微微颔首低低说道"我说这马该是最适合他的"
"没想到那么烈性,却在他手中如此"渊回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话说回来,梦熙他那身锐气不减当年"
"这才是梦熙!"南宫潏忽然情绪升腾起来点手命人拉过自己的马也飞身上去"梦熙我要与你分个短长"
"好!"我早忘了自己的身子,双脚一夹蹬马儿便腾空跃起,这猎场虽比不上滇池白水,可这心思不逊当年......
不过我与南宫潏终究没有较量多久,毕竟不可能置其余众人于不顾,打了个来回并不曾分出胜负,我们便双双回转,而借由这个空当南宫世家的人早已将猎物赶至指定区域,从马上跳下,我随手接过浸微递上的绢子轻轻轼了轼额角的虚汗,这才到涵淹与渊回近前躬身一礼"梦熙知错"
"梦熙"渊回有些无奈的拉起了我,轻轻劝慰"这马太烈,我们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是"我甚为尴尬的低下头,良久才郑重回他"只怕梦熙要辜负了这匹马"
"梦熙焉知此马的欢喜?"涵淹适时插话进来,"这马是懂你的"
我听了默默点头,走回去再次捋了捋马鬃,它既选定了我,我燕梦熙此生定不辜负它。
"请列位公子下场"见事已完备,南宫世家的手下这才过来回话。
"好"南宫潏率先过去吩咐了一番末了才回转"梦熙,你我依旧骑来时的马,如何?"
"好"我点头应允,众人的马都不如我二人的难免有失公道。
如此我回转身向浸微要了口水喝,又抚慰墨衍两句,却与姬未双眼不期而遇。整个过程他都安静的站在原处冷眼旁观,任何人在他那张波澜不兴的脸上找寻不到半点端倪,让我在瞬间升腾起一种情绪,他究竟是太镇定?还是太冷漠?
提马进入狩猎区我的心思依旧在之前的问题上犹疑着,正此时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过来"在想什么"南宫潏一扶我的肩头将我拉回现状"晚上要什么下酒?"
"少来"我一推他"你就这么自信满满"
"呵呵,我在尽地主之仪"南宫潏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我打趣着,手上却不闲,一个认扣便是狡兔入囊,我也不甘示弱,与他忽前忽后交错着搜罗自己的目标。
姬未似乎并不急于张弓,只慢慢兜着马圈换着,却不伤毫厘的将一头公鹿逼到死角生擒;我有些激赏他的手段,春季是野兽的繁盛期,却也是最焦躁不安的时节,他如此作不过是练练手脚却也于情不差;我在瞬间收回了之前的成见,有些慨叹于他的老练。正思量时忽听一旁一片哗然,不知是哪个莽撞的人不留神居然将一头处在发情期的野猪逗弄到围猎圈内。
"公子小心"墨衍忙提了马过来,野猪最是难搪,既因它彪悍也因它执着,生怕马受惊,很多手下都纷纷后撤,南宫潏也取出硬弩严阵以待,却忽然一声长嘶,南宫世家的一名手下坐骑失控,竞向野猪方向横冲过去。
"张弓!"南宫潏见状顾不得许多吩咐一声,在手下人尚不曾回应时一个跃马向那名手下追去口中急急喊喝"快!快踹蹬跳马!"
可是面对着迎面冲锋过来的野猪的獠牙那名手下早丢了魂魄,哪里还顾得许多,此时南宫世家的人也大乱"二公子!快保护二公子"
"都住口!"涵淹撤马回来喝止众人,同时抽出长剑,我也拉了浅尘正要上前却不想墨衍奋力揽住缰绳"公子不可!"
"闪开!"我不由得剑眉上挑,野猪我也曾猎过,如此场景尚能应付,可孤介不能有失!
而与此同时前面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南宫潏在手下即将撞上野猪獠牙的瞬间适时拢住其人的马,将那个人奋力扯过抛向一旁冲上来助阵的众人,但等他再回身要对付凶悍的野猪时却听得一声石破天惊的哀号,面前适才还疯狂嗜血的庞然大物在瞬间轰倒图留下一脸错愕的众人不明所以。
南宫潏轻轻拉住作骑回身在马上向姬未所处的方向郑重拱手"多谢俊乂"
不远处,姬未淡然一笑放下手中的弓微一拱手"让孤介见笑"
到这时众人才长出了口气聚拢过去,见那倒在血泊中的庞然大物喉咙处牢牢的钉着三支金羽都是齐根没入,不由得感慨万千。都言姬三公子神射出尘绝类,他却笑笑严命姬府手下回去不许提起。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也均各自约束手下,南宫潏又私下里安慰了那死里逃生的手下一番,嘱咐管事不许为难,并给他放了几日假以便调整情绪。如此一番此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留任何言语。倒是回转时浸微狠狠念了我一番,说日后再如此她绝不放我出门。
一场狩猎并不曾因为意外而减损兴致,众人直至夕阳西坠方收了马回去,依旧在来时的院落房内围坐了掂算起酒来。新鲜的野味熏烤了最是诱人,我因近日格外劳动果然有些力不从心便先找了个角落靠着休息,看南宫潏在不远处走来走去的吩咐着手下,顿生几分暖意。却忽见竹绿一脸怔愣的望向我不觉问过"我脸上有何不妥?"
"公子,公子您在笑......"竹绿有些迟疑的呢喃一句,让我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呵呵,傻丫头,我不该笑么"
不远处渊回与涵淹也在同时长出一口气释怀而笑"梦熙他终于敞开心扉"
是,也许这才是新的开始。我默默的点点头望着眼前忙碌的人群出神,人生不过几十年,有何不能释怀!
※※※※※※
我心愿化长江水,共君万里斩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