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人坊》杂志上半月2008第四期

　　文/蓝生  

　　一离开舞台，他就会失落。所以他将继续漂泊，一直到老。野马坦然，以后的生活，会顺其自然，但不消极。                                                

　　野马，是许艺舟的艺名，单听这名字，就让人充满了好奇。很多人注意到野马，是在CCTV的"星光大道"里，他穿着一身土布服饰，腰间斜挂一个褪色的牛角，打着赤脚走上舞台，粗犷奔放的舞姿加上他那原始淳朴的歌声，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生活中的野马是个平和安静的男子，有着大山情节的超然情怀，戴着一只大大的耳饰，眼神干净。坐到我面前时，我仿佛感觉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眼里不时泛出激情，方言乡音间，他的故事缓慢摇动，浮出眼前。 
  
　　本色诱惑与离家出走   

　　野马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生活在贵州思南县一个贫困家庭里，一家的经济来源就靠父亲做孵鸭生意。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父亲希望他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撑起家庭的重担。    
　　在野马两三岁的时候，天籁般的山歌就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奶奶常背着他上山放牛，不时会唱上几句山歌，常让他听得如痴如醉。那时他就幻想自己长大后，能在更广阔的舞台上表演。思南是"花灯之乡"，村里的花灯队一到别的地方去表演，他就蹦蹦跳跳地跟着花灯队转，常是饭都顾不上回家吃，在不断的观摩中，也为他后来的舞台表演提供了很多本色的表现方式。  
　　每逢赶集，胆大的野马，一个人都会跑到街上的商店前，跟着录音机里的旋律大唱大跳，不管街上来往的人群怎么吵怎么闹。他总是唱到商店关门才回家，没话筒他就以手电筒代替。  
　　从街上回来的人都跟他父亲说他疯了，同所有农村父母一样，传统专制的父亲也坚决反对，说他不务正业，给家里人丢脸，父亲不厌其烦地劝说，可野马依然我行我素，最后父亲拿他没辙，就再也不管他了。   
　　小学毕业时，野马除了对音乐疯狂外，对美术也偏爱，老师同学都称他为神童，七岁他就画了第一幅作品《猛虎下山》。后来一有空，他便在课本或作业本的空白处乱涂乱画，中学，没钱交学费，他就以画像谋生，为电影院画海报，持续了三年。  
　　真正让野马放弃美术的是参加县里的"水电设计杯"歌唱大赛，他一举获得了一等奖。他觉得唱歌或许更适合于他，自己的梦想应该是在舞台，于是他丢掉了画笔。他的放弃当时在校引起轰动，老师同学骂他是傻子，有同学还摸着他的头问他是不是发烧了。   
　　中学毕业，野马在铜仁教育学院半工半读了一年，交不上学费，又辗转到贵阳打工。这时，他收到了农业部乡镇管理干部学院艺术系的通知书。可面对贫困的家，他心又冷了，母亲拿出家里唯一的460元钱摆在他面前，说家里的一年生活费就在这，你还是不去读书了，两个弟弟也等着学费。可求知欲在野马心里蔓延，当时他狠心地一把夺过母亲手里的钱，跑出门，离家出走。  
　　到北京后他就没钱了，学校免了他一年的学费。在老师同学眼中，他是个勤奋吃得苦的人，人缘好，很多人都愿帮他，有时会给他几张饭票，有时会给他几块钱零用。  
　　那年，每天他早上上完课，就去给人刷墙壁，下午再来上课。有一回，冬天，很冷。他来上课，老师同学都差点认不出他了，以为是谁走错了教室，只见野马脸上衣服上全是一片白石灰，只有眼睛两个孔闪着光，站在门口发抖，俨然成了"白衣人"。  
　　第二年，野马还是离开了学校，校方不能再免他学费了，他再也坚持不下来。好心的老师给他介绍了广东惠州一家歌舞团，又给他买了去惠州的火车票。  
　　从此开始漂泊。  

　　漂泊路：孤独寂寞绕心房    
　　野马走过很多地方，换过很多职业。  
　　1994年，初到惠州，他人生地不熟，找了一夜的歌舞团才找到。没演出经验，他只能跑跑龙套，搬运东西，每天20元，管吃住。就这样他呆了一年半后，感觉没什么前途又辗转到另一家歌舞团。  
　　在另一家歌舞团，他也是做替补。小场的演出，老板偶尔会让他上台露个脸，大多时间他依然做后勤。他易相信别人，以至于把工资都存老板那里，后来歌舞团不景气，解散，老板卷着钱跑了，他一分也没领到，欲哭无泪。   
　　没钱，他睡过广场、大街、桥洞。做过广告业务员、送过水、卖过保险、街头卖过艺。后来在同事的帮助下，他去一家歌厅应聘，不巧那歌厅不要男服务员。他硬着头皮去经理室，跟经理说自己的优势：不要工资，管吃住就行；还可以唱山歌给客人听。经理听后觉得还可以就破格录取了他。于是他白天做服务员，晚上唱歌。从开始每晚唱一首到后来七首，观众都喜欢他那宽广的嗓音和原始的歌声，他被推荐当歌厅演出经理。  
　　在惠州各县表演时，他都会献上那很纯朴的山歌，为此，他被大家称为‘山歌王子'。后来为了生活，他选择了一些很商业化的歌曲。他的生活才开始步入正轨，有了点名气。  
　　也许是天性不愿受束缚，不喜欢按部就班的唱歌，三年后，他毅然离开惠州，到了深圳。2001年在深圳，他的出场费是每月5000元，为了让更多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出人民公园会场每天才20元，20元在深圳坐车都不够，但他说"只要有地方有观众我就要去"。   
　　作为一个歌手，要做有特色的音乐，用生命的感情去诠释原生态，他一直在选择最真实的方式来表现音乐的多彩，他组建了自己的"牧马人"乐队。最终他感觉摇滚表达不了自己内心的大山情节和对家乡的热爱，只能作商业用途便又解散了，他的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山歌。  
　　为了能更好地演绎山歌，让这种很有特色的歌曲在听众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改变了自己的演唱方式。在每次演出前，他都会以一声很独特的马叫声作为开场，因此，人们又送了他一个称呼叫‘野马'。  
　　对山歌的爱，是他音乐的走向，在音乐路上经过几多轮回曲折后，他最后还是把山歌作为了自己的最终方向，不过这时的野马对山歌的认识也更为成熟了。人们通过李娜的歌声，走进了神秘的西藏，通过腾格尔的歌喉，对蒙古有了更多的认识。他想通过自己的山歌让更多的人了解贵州，关注他的家乡。因此他也是目前中国唯一用歌声在全国宣传梵净山和传播土家文化的职业歌手。同时他与国内一线歌手孙楠、韩红、腾格尔、容中尔甲有过合作，一起同台演唱。  
　　2003年，是野马音乐路上的里程碑，他在深圳举办了"情系罗湖，梦回梵净"个人演唱会，主打歌《山妹子》，深得观众好评。巍峨的大山，清淳的山泉、孕育了他得天独厚的音乐天赋，他还创作了《请到土家山寨来》、《土家汉子》、《梵净山》等作品，在贵州、广东、湖南、湖北演唱后，震惊中国歌坛，他也因此被誉为"中国土家歌王"。  
　　2004年，野马签约于湖南长沙"红太阳"演艺中心，生活安定下来。可一年后他就离开了，他已习惯漂泊。   
　　野马形容自己孤独的漂泊路时说，他就像一匹野马，永远向前奔跑着，从母亲手里夺过钱的那一刻，他就没有退路了。每次犹豫退缩时，他就告诫自己，即使头破血流，也得前行。  
　　2006年，野马参加CCTV的"星光大道"，是奇志老师的建议，并告诉他不要限于小小的舞台，应该去更高的舞台上表演，让更多人了解土家山歌。   
　　第一次上中央电视台，他一点都不紧张，感觉只是回了次家而已，和栏目组相处得无拘无束，很多人都喜欢他，就连管话筒的阿姨都愿跟他说话，常夸他"这小伙子不错"。  
　　结果不负众望，他粗犷的形体语言加上他一尘不染的大山的声音，让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从而摘取了冠军。同年，他的MTV《山妹子》入围CCTV2006原创中国十大新人。 
  
　　朋友与喝酒  
    现在想来，有两件事足以让野马刻骨铭心。  
    一是母亲的哭。刚离家出走的四年，他从没写信打电话回家，家人在从广东回来的老乡传言中说他偷度香港被边防战士打死了，母亲为此哭了半年。儿行千里母担忧，每次看到他在台上演出，母亲都会哭，看一次哭一次，说他们家的一切都是他吼来的。现在，野马演出再忙都会打电话回家，和母亲说说话。  
    二是对人不变的慷慨真诚。圈内的人都知道野马是个重朋友的人，爱抱打不平，曾冒死救过一个女服务员；遇到饥饿的老人会把身上唯一的五块钱拿给他；他住的地方被人称为"难民营"：从家乡来的人，只要是进厂或是出厂的，没地方去都会到他那里呆几天。可曾经得到他帮助过的人在大街上遇到他却装作不认识时，他有些心寒，随后又释然了。依然选择去相信和帮助别人，"你不能要求别人也和你一样"。    
　　"当有一天我不能再唱歌时，或许我会去做和尚，帮助更多的人"野马笑道。小时吃过很多苦，他心里有大悲情怀。少见的忧思使他回家时见到光秃秃的山峦，都会黯然落泪。  
　　这些年他把很多钱都投入到慈善事业中，从不作理财打算，存钱养老。家人朋友劝他，他不听。船到前头自然直，没有走不下去的路，他就这样告诉自己。  
    酒和歌的结合，是山歌一大特色，每次登台演出，野马都要喝酒。酒，也让他认识了很多人，并成了好朋友。比如音乐制作人亚东，当时他拖着一大箱啤酒到录音棚里去，亚东见后有些惊讶，没见过如此嗜酒的人，酒味相投的亚东和他录完歌后就在录音棚里喝到了天亮。  
　　平时一有空，野马就会约三两个朋友一起喝酒，从没喝倒下过。尴尬的一次是他从新疆飞长沙，还扛了头烤羊回来。和朋友聚会，本想好好喝喝，可几杯下肚他就先趴下了。  
　　出名后，每次回贵州参加演出，家乡人都为他骄傲，但野马说自己在乡人眼里仍是小时侯那个乱唱乱跳，游手好闲的小屁孩。  

　　爱情与梦想 
　　总是一个人上路。这些年野马邂逅很多美丽的女子，有教师、有画画的、有唱歌跳舞的。  
　　漂泊着，快乐着。  
　　也曾想要过安定的生活，和所爱的女孩结婚生子。  
　　很多年前在惠州时，他第一次恋爱。女孩是他老乡，一直资助他读书。可女孩的父母反对，逼着她嫁给机关子弟，他写了10多封信到她家去，杳无音讯。后来得知她也来惠州了，不知道她的电话，只清楚她喜欢逛街，野马就一个人在惠州的十字路口和商场徘徊，希望能遇到她，从早一直等到晚，足足等了十五天。  
　　野马很失望，准备放弃，几个月后，女孩却逃婚来找他。两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很幸福，开始谈婚论嫁。然而，距离和安定的生活磨灭了他们的激情，两人都是顾事业的人，感情自然而然就淡了，一年后他们平静地分开了。"不过现在还是朋友，我对她一直很内疚"，野马说当时他确实很爱她。  
　　在杭州时，碰到第二个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妻子，让他的爱情安定了下来。也是个歌手，在演出时一见钟情，符合他喜欢的古典美女。看到她，野马突然觉得她就是他一辈子要去呵护的人。当时她很高傲尊贵，有不少男人围在她身边，她却惊异于他连演六天夜场，听过他的演出后，震撼了，在纷繁迷乱的娱乐圈，她没见到眼神如此干净的人。  
　　然后，两人走在了一起，恋爱，结婚。因为演出，两人常分居两地。她也有过抱怨，但也理解了。大多时候，野马会放弃很多商演的机会，飞到妻子身边陪她，比起赚多少钱来，野马更看重的是如何好好疼自己的爱人。   
　　野马还有很多愿望。比如出一两张专辑，开个文化传播公司等等，他会把出专辑和演出的大部分费用，去资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宣传家乡和传播土家文化。  
　　"一离开舞台，我就会失落。所以我将继续漂泊，一直到老。"他坦然，以后的生活，会顺其自然，但不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