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历史小说人间四月叠花骨 「青青陵上柏篇」万树芳情留寒雨 第一章 知春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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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叠花骨 宫檐椒角系列之往生 「青青陵上柏篇」万树芳情留寒雨 --燕梦熙独白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 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引
一笑留人醉,半点不由情;勾栏声里多少、千秋家国恨;那一夜夜漏断,那一刻刻衾欢,薄唇参着凉天。 南风,凄恻;三生,了却。 梦有多少?心有多远?才子?还是人奴?
燕梦熙、南国士林的耻辱,也是燕氏不可磨灭的烙印;他困顿于京兆十年,历尽人间冷暖,却是否能见容于世?究竟是家族的未来,还是自己的残生,这之间又有谁说得清楚?
第一章 知春空念
万树芳情留寒雨, 知春空念相思; 任他、朝歌暮曲生恨, 两目凄迷; 双唇点染, 一江怨满一江迟; 但今宵酒冷, 休添新衣; 半倦, 半拢, 自困樊篱。
十年前决定我命运的那一夜,我掉下了平生第一滴眼泪,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我心头永远的刺--那便是我的兄长江南燕氏的长公子燕徽烈。 我是江南燕氏的嫡出子燕徽容;也就是我的父亲燕氏信阳郡公燕讳畛域的次子,燕氏信阳郡公夫人文氏温县主文讳希夷所出;父亲算上我一共育有二子,长子也就是我的异母兄长燕徽烈本是庶出,后因父亲为他的生母上了宗册,得以追封为贤郡夫人,故此他也便成为我江南燕氏的长公子。 我与兄长的关系虽不疏远却并不亲厚,究其根源也许是由于我们自幼所受的教育不同。 父亲在刻意为家族培养一位继承人,而那位继承人的人选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注定是兄长;天下两大才子父亲与青箱公子齐明的亲传,再算上南国士林五韵的悉心教导,且兄长原本就是个天赋颇高的人,故此他能够十四岁名扬天下、成为我这一辈上众所公认的天下才子之首也在情理之中。 相较于兄长,很多人习惯性的把目光落到我的外表上;我承袭自我的生母那位天下第二美人文氏温县主的出尘容颜,再算上那一直让人众说纷纭的南国名门、百年世家,想平凡的度过半生也算是奢求,只是很多时候让我深陷在其中不能自拔的恰恰就是这些别人看来颇有建树的身外之物。 没有人知道一个百年望族的未来,就像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有什么鸟儿在歌唱;燕氏的命运一如挣扎在浩渺沧海中的孤帆,随时都会为之所吞噬,而这一切并不是身为他的掌舵人所能左右的。 兄长的确很出色,但这个优势并不能避开那场浩劫、改变所有人的夙命;我与兄长原本不同,现在想来如果当年我处在他的位置上又会作何抉择尚在两可之间,可是事实没有如果、燕氏也在由人谱写,从兄长的眼神中我看到我们的未来,却也注定这未来背后的惊风阻雨; 但是当真正的罹难降临时我却不曾为自己落泪。 "徽容,你怨恨我么?"兄长最后一次问我这个同样的问题时我没有回答。 怨恨么?我不清楚。也许是真的怨恨的,又或者不是,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我的气度还是我的心胸?还是在他的眼里我才是该怨恨他的人?这个问题算来至今无解,也许这本不该是我的问题,我又何必费这个心思?但是该回答他的人又在何方呢?难道是在京兆? 兄长有一位知己,至少兄长认为是如此;不是朋友,却是多年的夙敌,但并不曾谋面。兄长了解他的为人远胜于自己,兄长对他的激赏超乎寻常;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这一生都要兵戎相见,只要还有最后一份希冀就要决绝、定出天下雌雄,这样的两个人能走多远?也许是一桩悬而未决的谜团。
"梦熙,天寒了该注意些身子"眼前这个叫做南宫潏的男人是我在到京兆后有些进一步交往的旧识,风流的口碑让他成为我这里的常客,只是有谁知道我们其实同样是孤独寂寞的可怜人? 南宫世家的二公子,圣宠颇深的家族未来继承人,十几岁的年纪却有着几十岁人的缜密心思,在百姓眼里不符实际的怪物、在我们这种百年望族人家却也平常。不过面对他的时刻却令人安心,虽然他并非无害。 "我可以带位朋友过来么?"他在小心翼翼的征询我的意见,我却没有拒绝的余地;我如今是个奴隶,最卑贱的那种、从事着在男人身下度日的营生,不过可惜的是在我的房间里我依旧是最受礼遇的上宾,所谓男奴身份不过是皇帝一道昭告天下的诏书,却也是我一生屈辱的开始。 "请便"我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将身体随意的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既然这一生都要困顿于此也该为自己找一个算得上现实的活法,毕竟京兆永远都不是故乡。 "孤介......"旁边有人迅速出声反对,不用看便知道是涵淹了,我在他眼里永远都是最敏感的最需要认真维护的,虽然事实上我比他还要年长两岁。 "涵淹,他们总该是要见面的"渊回在反驳,似乎认同南宫潏的意见。但这不是全部所在,我知道至少渊回是不会做出什么令我尴尬的事情,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人我反倒不太在意,可这一次我却错的离谱。 望乡的小女孩子褰裳受邀到来的那日南宫潏果然带了个人登门,一袭水蓝色衣衫,俊秀容颜、优雅身形让我难得多看了几眼,暗自忖度几时京兆公子中还有这般翘楚我不曾识得? "梦熙,他就是俊乂"南宫潏的话很轻,似乎是心虚的,我却并不觉得有多意外,细细算来京兆的公子也就余下这位不曾亲见。 "未问梦熙公子安好"来人很优雅的拱了拱手,尺度适中让人寻不出半点是非,也让我半垂的眼帘挑起细细打量一番;他比我年少两岁却成熟许多,举手投足的优雅令在座的众人失色;我忽然觉得造化弄人,他的父亲、安国公姬行,在我的父亲那辈人中是最算不得优雅的,却如何在他这里有这般似湖水一样静宁的气质,淡淡开散弥漫于其间?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停留在上一时刻的动作上等待我的态度,谁知只消那一瞬间就使我看清他的为人,也让我了悟兄长执著于他的原因,正如兄长所言他们不曾相见的确是今生的憾事。 "梦熙......"渊回有些担忧的审视着我的表情,在他的眼里我的性情是最难控制的,也许这是多年的纵容,可到如今却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我便是我了,生死由人、难道这性情也要由着他人? 我忽然想饮些梨花酒,不是名品确有几分自然的幽香,鉴于三公九卿各世家的态度我只能困在这楼兰间,消磨许久已不知廷前的几株老梅是否安好?细细想来如今只有这酒尚算慰籍。我去执壶时碰到了一双陌生的手,婉转之间却已经满在我的觞里"未初来,不周之处还请梦熙公子海涵"来人很有分寸的向我拱手致意。 "三公子何必如此?"我有些自嘲的牵了牵唇角,若以我过去的性情又岂能容他在我面前? "是未唐突了"他依旧和风细雨,几乎欺瞒了别人的眼睛。 "请坐"我点了点头虚让了一句,他既循礼我又何必如此小气? "多谢"他再次拱了拱手,却在我身侧的席上坐了,我知道他是有意而为,到此时我便真的有些厌烦起来,他并非这般平和优雅,又何必贬损至此,反失了往日的声名。如此一想我便没了兴致。 "梦熙倦了"我有些无聊的挥了挥手撤回视线,将身体完全陷入软榻之中缓缓闭上双眼,只有微微上挑的唇角泄露着心事,那一时刻突然划过一抹促狭,竟然想知道他面对一些突发状态会如何应对。 "梦熙的身子、不好"南宫潏有几分愧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看来他是要给姬未打打圆场,这本也无可厚非,陷姬未于尴尬之地的人是我,可带姬未出现的人却是他。 "孤介"来人轻轻应诺了一声却是转换对象反诘过来"不知我的笛可入得梦熙公子的耳?"他的笛我早有耳闻,一曲三调三生无憾,可惜他选错了时机;我从来就不是个通融得的人。 "我正想俊乂的笛"渊回的声音飘乎而过,让我不由自主睁开了双眼,有些不解的看向他我忽然觉得他的陌生,他对来人一闪而过的宠溺让我怀疑起他的半生,几时他渊回也有了这般情绪? "如此,未便献丑了"话到此时来人就不再征询我的意见,只开始了自己的准备。 曲声原本是最忠实的体现,况且还有他主人的刻意而为。淡定中的柔和一丝丝浸入我的心房,那一时刻的暖意慢慢的圈画让我不由自主地再度审视声音的主人,他是个可人儿、却也是最残酷的敌人。 "梦熙?"曲声停止时我一如既往凝视让涵淹有些忧心,我知道他心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职责煎熬着他,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还好"我胡乱扯出一抹笑意却将视线再度落回的眼前的男人身上,水蓝色的衣衫,也许只有这种色彩才能与他完全融合,不突兀不张扬却自有一段韵律。 "三公子此来仅是坐坐么?"我知道这样问甚为无礼,却忽然生出一种天真的想法,想要试探他的底线,却又莫名的有些惆怅,只觉得面对他的人该是兄长。 "坐坐而已"来人只是笑笑,依旧和风细雨"未倾慕梦熙公子处的酒" 这话说出口便有些意思,想不到他的反唇相讥竟来得如此优雅,却一针见血的刺透我的心脉。我忽然觉得他是一个颇为难缠的人,极难驾驭;让我一瞬间有想要送客的冲动。 "咳咳,俊乂过了"渊回在我尚未完全发作之前适时插进话来,于口气上已经明显带着几分恼怒的意味。 "恕未失礼"见渊回如此来人连忙起身一躬到地言词之间颇为诚恳。 "褰裳练了支新曲不如听听?"一旁的褰裳在南宫潏的授意之下也过来打圆场。我看了看他们也明白他们的意图不由得自嘲的笑笑"若是浅尘在,梦熙当为各位献舞"浅尘是我的剑,当年也曾随我出入万马军中,只是如今谁又能让它留存于一个男奴手中? 来人看我如此忽然示意自己的手下捧上来一个长匣,扣环之间墨绿色的粼光泛出森冷的韵味正是陪伴我多年的另一个魂魄。 "未想来,当物归原主"他双手捧了长剑递到我的面前却也让我的情绪在一瞬间蒸腾,"铮"的一声长剑出鞘涵盖着无穷的杀气却已按压在他的脖项之上,浅尘虽说半年多未在我的手中,却不想如今我尚能拿得。 "未能体味梦熙公子的锐利"他轻笑一声用手尖儿慢慢搁开项上的锋芒,毫无半点退缩之意。 "不能在滇南见你真是梦熙的憾事"我随手归剑入鞘这才拿起他适才为我倒的梨花酒,这种人该是兵戎相见知己,不该局限在这楼兰之中。 他却没再说话只默默的又将我的觞斟满,那一时刻我能感觉到他的寂寞,那是身为一个皇朝名门百年世家继承人的固有梦魇。也就在这一时刻我才体会到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