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失明以后,无边的黑暗就是我的整个世界,而我却生活在一个并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每到除夕夜,电视里传出人们的"嘻嘻哈哈"声时,我会将身边触手可及的任何物品砸进这无尽的黑暗,每当春天悄然降临,我脑海中竟找不出这个季节的名称。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四时代谢、万物死生,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而内心唯一仅存的,只有空洞无尽的怨恨。 那天我又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隐约感到有人靠近,我并没有转身,因为我觉得在这个已经不属于我的世界里,生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此生一旦告结,我就可以真正踏入属于我的那个世界。"阿颜,今儿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我已猜到是她,似乎也感受到她对我近似央求的语气。"呵!透气,这口气我能透得了吗?我这该死的眼睛!"我双手死命地贴在脸上,十根手指狠狠地抓着失明已久的双眼,大喊:"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的,让我落个干净!"她死死捏住我的双手,强忍着悲痛说:"别这样!别这样!不是还有我吗,我就是你的眼睛,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们一块儿好好活......"我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在记忆中,她那双美丽、硕大的双眸也许就是她留给我的唯一记忆。 也不知道是哪个日子,风还是那么凉,窗户突然被关上,传来她温柔又饱含沧桑的声音:"今年滨江路旁花园里的那些花儿开得好漂亮,我想去走走,你陪我一道,好吗?"我愣在那儿,犹豫了好久。"什么时候?"她喜出望外:"你看呢?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反正现在还早,太阳也正合适,金灿灿的......"她一口咬住了,也许是因为她过于开心,失口说出了带颜色的字眼,之后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出门时,她说:"那就明天吧,好吗?""嗯!""我去给你准备几件外套,怕到外面着凉。""怕什么,你决定就好,啰嗦!"门口再没有传来她的声音,也就从那以后,她带着她的声音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本该属于她而不属于我的世界里。 大哥气急败坏跑来告诉我她被车撞了。我被大哥背去医院时,她正在手术室里接受抢救。在我眼里,手术外的世界是黑色的,里面同样是。听他们说她被送上急救车时,手里还紧紧拽着一把墨镜,以前我好像说过,就算要见人也要在太阳天戴上墨镜出去见,这样我才算个正常人。 正值浓春,艳阳高照,滨江路旁的花园枝繁叶茂、百花吐艳,大哥推我来到这片馥郁馨香中,我抬起头,粗壮的古树果然发了嫩芽,小时候她曾和我打赌,这颗古树一定能活过来,只要有雨水的滋润,而我却咬定死去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复活,在我心死的这几年里,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生活在蔑视的人群里,我早已经不能习惯光亮,更不能习惯她母亲般温存的眼睛。曾卓能用一首《有赠》赠给他心爱的人,可我又能赠予你什么呢,我的生命之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