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李贺和浪漫主义的两种意境
读李白诗,如临昆仑绝顶,心胸为之摇荡,天地亦觉迥然辽阔;读李贺诗,却似夜行幽谷,听飒飒风音,入耳惊心。
李白的诗风乐观豪放,清新俊逸,超凡绝世。真如贺之章读罢《蜀道难》后的惊赏:李白当是天仙下凡,常人岂有如此仙风傲骨?李白的诗又有避世,消极的一面:感叹人生如梦,歌咏行乐及时。也许这一切都是由于他一生的复杂。作为一个天才诗人,他还兼有游侠,刺客,隐士,道人,策士,酒徒的气质行径。
他一方面接受了儒家的“兼善天下”,心怀壮志,欲济苍生,另一方面却又接受了庄子的“遗世独立”,蔑视一切,追求自由。与此同时,他还深受游侠思想的影响,“打抱不平,手刃数人”。正如龚自珍所说:“庄屈实二,不可以并,并之以为心,自白始;儒,仙,侠实三,不可以合,合之以为气,又自白始也。”
这些矛盾复杂的思想决定了李白的欲建奇功,功成身退;决定了他的以隐图仕,不屑科举;决定了他的轻尧舜,笑孔丘,平交诸候,长揖万乘。于是,在李林甫,杨国忠弄权的黑暗现实前伴随着“建功”理想的无从实现和不懈追求,矛盾,冲突,以及遭受打击后的愤懑,狂放便全都产生了。
因此,虽然李白终生关怀现实,但他的诗用蔑视世俗,飘逸洒脱来表现他对现实的不满和反抗。就给人一种绝世超凡,如置仙界的印象,加之李白纵情山水,作诗阔大壮美,想落天外,遂贺之章叹为“谪仙人”,而后人沿称为“诗仙”。
李贺的诗奇丽幽郁,指意迷离,多寄托“哀愤孤激”之思。这也同样源于他的遭遇。李贺身为没落皇室后裔,限于礼教,不能应进士之试。遂才高而不能遇,愤世而不能平。于是他继承了楚辞九歌,南朝乐府神弦歌的传统,并受到李白浪漫主义精神的直接启发,在短促的生命中,为浪漫主义诗歌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天地。又受韩愈追求险怪的影响,李贺作诗力求表意新奇,往往采用非现实的幻想手法,以至形成了独特的表现手法,进而被人誉为“鬼才”。
在运用语言上,李白的诗朴素自然,深得民歌之妙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的这两句诗正是他诗歌语言最生动的概括。“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向青云端。”写得多么活泼自然,叫人一读难忘。《早发白帝城》,《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赠汪伦》,只写眼前之景,口头之语,却又多么弦外有音,使人神远。“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语句如此平凡,却又有怎样神奇莫测的意境?
在形象,意境,比喻,辞语上,李贺都不屑蹈龚前人。他的诗追求奇诡险怪,善于精选词语,呕心沥血。无怪前人言其诗“喜用鬼字,泣字,死字,血字”。他用“羲和敲日玻璃声”描写太阳;用“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来形容骏马;他写得出“荒沟古水光如刀”;想得出铜人“忆君清泪如铅水”。他正是用这样的奇特的想象,浓重的色彩,富于象征性的语言来表现他的“哀愤孤激”之思,使他的诗歌形成一种奇崛幽峭,浓丽凄清的浪漫主义风格。
在表达情感上,李白总是不加掩饰,喷薄而出,一泻千里;李贺却往往寄托象征,属意朦胧。加之生活狭窄和艺术上过分追求奇诡险怪,他的许多诗歌缺少思想而流于晦涩荒诞。不少诗歌仅有奇句,而缺乏完整的形象和连贯的情思脉络。有的诗甚至有南朝宫体的气味。
李白的诗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结合。《丁都护歌》,《宿五松山下荀媪家》等诗都表现了他对人民疾苦的密切关怀。李贺的《老夫采玉歌》,《平城下》等诗也同样表现了对现实的关怀,只是由于生活和年龄的限制,这类作品不多,描写面亦不够广。
李白的诗歌继承了前代浪漫主义创作的成就,以他叛逆的思想,豪放的风格,反映了盛唐时代乐观向上的创造精神以及不满封建秩序的潜在力量,扩大了浪漫主义的表现领域,丰富了浪漫主义的手法。他的诗成为屈原以后浪漫主义诗歌的新的高峰。他则成为继屈原后又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几十年后,李贺又以他新奇瑰丽的诗歌,开拓了我国古代浪漫主义诗歌的另一境界。并因此在古代文学史上占有光辉的地位,也因此让后代无数人们惋惜他的天才早逝。
[本帖已被单纯女人于2007年8月15日13时18分47秒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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