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南国三月繁花菲菲,檐亭之侧新月无双 一位一身淡色衣衫的年轻男子靠在亭内的石桌旁细细把玩着手中的一只排笔若有所思。 夜风袭来随意的撩拨着男子额前散落的乱发,伴着间或寻上来的扬花,轻巧的纠葛于其间...... "主子主子让承休好找..."一阵嘈杂伴着急躁的脚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匆匆的从不远处的小路跑来 男子微微皱了皱姣好的眉心,眼梢略略上挑似乎有些不快 "承休你跟了我四年怎么还如此浮躁?" 少年听了顾不得尚未喘匀的气息忙跪下讨饶 "主子教训的是,承休再不敢了" 男子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凉凉的说 "起来,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别没了上下礼数" "是,承休记下了"少年不由自主地吐了吐舌头,他这位主子虽说面上是最平和不过的,可这内里如何却少有人知道,像今日这般言语便是真的动了气 "什么事?"男子微微缓了缓口气恢复一贯的声调云淡风清的开口询问 "回主子,那边已经准备好明日一早便回京,问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少年有了方才的教训,说话谨慎起来 "我?也没什么东西,替我谢二总管了"男子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细细的在纸与笔之间探究 "是"少年得了口实便也识趣的不再说什么,才要悄悄退下,却听男子叫住他 "等等,去找个锦盒来" "啊?"少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男子 "把那前面树上的花折一枝下来装好"男子没有抬头,似乎捕捉到些什么在纸上随意的涂抹 "主子..."少年终于有些忍不住诺诺的开口 "装好就是"知道少年的疑问男子淡淡地说道 "是"明白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少年忙答应着衔命而去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亭上的风越发急起来,无意间撩拨起枝上那万千花骨,让那一份份柔软和着明月、天涯...... 第一章.金迷纸醉想夜欢 长安古道、雪落红尘,阵阵銮铃、静以开远。 任由马儿随意的游走,任由风雪随意的撩拨,却难得一段闲适、一种风情。 作别晋王的出征之师,曜帝便摆架回宫,其余臣僚胡乱寒暄几句便也散了。南宫潏等人见散了也不回府直接往燕梦熙处去。 随意说笑着走了片刻姬未稍稍放缓马速叫过手下人交待些事宜不想抬头却见南宫潏也在叫人叮嘱些什么,如此倒把元昃独自一人冷落在前面,才要催马赶上去却见银红色的衣衫掠过人已经在眼前了 "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原本已说好今日纯是到梦熙那里却怎的如此弄出这一番俗事来" 南宫潏听了笑笑"呵呵我倒不是俗事、只怕俊乂倒真是俗了" 姬未听了也不反驳淡淡一笑挥退手下,提马凑到二人近前"我倒真是俗事,何以见得你却不是?"话锋一转直指南宫潏 南宫潏摇了摇手中的纸扇"呵呵才从漠北弄些东西过来原说是要给梦熙送去、今日所幸叫人一并带了去" "不说我到几乎忘了这个也本是要给他的"元昃听了撩起右腕的衣袖露出一串晶莹剔透的串珠来。 南宫潏见了一抬手拉到眼前仔细看了又看才说道"看着有些眼熟、可是前些时新贡的那串?" "正是,昨日刚得的我留着倒无用、正适合梦熙"元昃一面说一面皱了皱眉从南宫潏手里抽出手来 "如何到了你手上?不会是德妃..."南宫潏笑笑一脸了然,元氏德妃也就是元氏定国公嫡出独女元之一向偏疼她这个小堂弟元昃。 "正是,前日皇上刚赏了之姐、可巧昨日我进宫之姐便与了我"元昃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听说那串珠有温热宁心安神的功效可是真的?"忽然想起进贡时旁边御医所言,姬未开口询问。 "你倒问他,他何时安静过"南宫潏听了促狭又起,出言打趣元昃。 "孤介--"意料之中元昃毫不客气的出声警告 姬未见了笑笑,知道他二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分较索性提了马走到前面。如此不急不徐却也到了去处。彼时如旧由人引着穿过几层院落才来的燕梦熙所住的竹屋前,早有人如飞迎了过来。 三个人抬头见是一个翠衣女子引着一些仆人正在里里外外收拾东西,便摆手挥退了左右 那女子走上来向三人福了福"三位公子早"才让出路来引众人进去 "梦熙可起了?"南宫潏一面随着那女子步上台阶、一面开口询问 "回二公子、公子才刚起身,竹绿姐姐正在里面服侍着呢"女子一面说着一面抢先一步为三人挑起帘子。 姬未和元昃倒可偏南宫潏无事生非起来,才进了外厅穿过回廊口里却不闲着,打叠了温存拿出腔调来嘻笑说道 "梦熙还不出来招呼你的夫君" 话音才落寒光点点,一道白线从南宫潏脸侧划过"铮"的一声直直钉入旁边的廊柱之上;与此同时姬未与元昃很有默契的闪到一旁,因为谁都知道这一番计较还不曾结束。 收到第一次警告南宫潏却笑笑不以为然嘴上依旧不停"梦熙你要谋杀亲夫么" "夫"字尾音未落却见南宫潏一个纵身已经跳出五步开外,再看原先站的地方已经赫然插入一把匕首。 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中纸扇南宫潏继续凉凉说道"梦熙怎能如此绝情...为夫..."正说着却觉劲风袭面,南宫潏才要出手接住却在看清来物时迅速收手、俯身狼狈的躲过。 "谁说梦熙抛出的第三样东西能接" 颇为不满的直起身来南宫潏忿忿的扫了一眼在一旁凉凉看戏的元昃。 正这时纱帘一挑竹绿迎了过来"三位公子来的倒早" 不理会竹绿南宫潏直进了里面却见燕梦熙半散了发丝只着单衣歪在暖炉旁的榻上,面前的矮几上均是洗漱之物;燕梦熙畏这天寒冬日从不早起众人是知道的。 "孤介你倒精进了许多"燕梦熙随手拉开披在身上的锦缎,微微挑了挑唇角撩了撩南宫潏。不理会燕梦熙的捉弄南宫潏一回身半粘在旁边的姬未身上 "俊乂好哥哥他、他欺凌奴家" 不着痕迹的躲过南宫潏姬未缓了缓心神问向燕梦熙 "渊回何时到?" "大概还要一个时辰、他说要亲自送涵淹"燕梦熙也收敛了态势平静的接道。一面从榻上坐起系好衣扣;竹绿见了才要过来为他拢发却被他阻了,姬未见了淡淡一笑把外袍随手抛给旁边的小丫环,才转身过来为他细细拢了。 南宫潏也宽去外衫这才问向竹绿 "前些时送的药可好?" 竹绿见插不上手,一面招呼着手下人收拾,一面回道"正要谢过二公子呢,驱寒倒是难得的" "托人从漠北弄来,新的已经到了,再合着些汤细火煨了就是"南宫潏听了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 "竹绿,少听他的,从皇上那抽条出来的我可担待不起"那边燕梦熙却不领情,凉凉的接话 "偏你的嘴一刻不饶人、药没见少几钱酒倒全盗空了"南宫潏听了也不气恼却不肯吃亏挑挑眉梢出言打趣 "二公子倒劝劝呢我是劝不得的"竹绿听了也没奈何苦苦一笑。 正说话是先前那名女子却引着一班下人进来摆了矮桌放上吃食,元昃低头看去见是八只精巧竹盘、细致小菜:新酿的鱼皮、蜜渍黑豆、细糟的鸽子、并丝卷、竹荪、梅子、松叶、凉瓜各一。不由得一皱眉"怎么全是这些寒凉的东西" 燕梦熙听了笑笑不以为然;元昃见了才要出声却被南宫潏用话岔开 "听说德妃有了消息可是真的?"众人见了都暗舒一口气,生怕元昃为了燕梦熙的身体再与燕梦熙吵起来。 "嗯...前些时倒看过说是龙脉"元昃果然被引开注意,直接了南宫潏的话题 "孤介你可有的熬了"听了这话燕梦熙心情大好一副看好戏般打趣着南宫潏。谁都知道若德妃真的诞下皇子,为了彼此的家族利益元氏与南宫氏势必要联姻,那就意味着南宫潏得娶元氏的荣县主元离。 南宫潏听了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才要出言却听得屋外面一片嘈杂 "傅将军、傅将军请留步"一声急似一声却是管事的宋嬷嬷 "浅尘呢,叫给我出来"粗俗不堪的声音传来却是傅氏辅国公的次子傅玄硕,口里直嚷着燕梦熙的花名。 "傅将军、今儿个不是初一" "我管你什么初一、十五的,傅玄津也离京了,他还仗义什么,不过是个男娼、还当自己金贵了不成"傅玄硕却不吃这套口里又是一番夹杂不清很不成言语 燕梦熙听了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瞬间出尘绝类的容颜已是冷若深潭,手里酒觞已被捻得粉碎...... "欺人太甚!"早坐不住的元昃拍案而起,几个纵身便闯了出去 "元昃..."南宫潏再想出声拦人已经迟了。 一摔帘子出来元昃立在台阶之上冷哼一声 "我当时是谁玄硕兄得闲了?" 瞬间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傅玄硕抬头一看见是元昃不由得生出几分怯意,但一转念思及元氏的门风倒也不惧他便嘻嘻笑道 "元公子倒也风月起来,不如一同"底下倒又有几分淫亵之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才刚为燕梦熙拢完发的姬未也不由得眉梢上扬,淡泊并不等于不会愤怒 "俊乂、还是我去"这一次南宫潏及时出面阻止,这种事情还是交由他处理好了;优雅的起身合上纸扇南宫潏有条不紊的走到门前轻挑帘栊人半倚在门上,轻轻打开纸扇随手轻扇唇角上扬淡淡说道 "世兄安好" "哦...二公子"傅玄硕抬头见是南宫潏不由得头皮发麻,心中一沉说话也不由得打颤,谁都知道京兆这个地方最难缠的世家公子便是南宫潏。 元昃一回身看看南宫潏,才要说话却被南宫潏一拉低低说道"这种风月里的名声还是我担,否则你该被世叔念了"一面扬起笑意提高了声调对上傅玄硕 "世兄近来雅致起来、倒不曾听涵淹提起" "二公子说笑、说笑"傅玄硕尴尬的应承了两句 南宫潏却不理会他,慢慢合拢纸扇"前些时被家兄教导,说这风月二字是沾染不得的,却也难改;为此倒被淑妃念了几次说陛下说我带坏了这京兆的风气,世家倒不是世家反成了市井成何体统" "二公子...这才子的声名"傅玄硕听了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世兄快休提及,这般淫词艳曲强作风流可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南宫潏尾音未落声调却忽然转冷,双眼泛着寒意直逼向傅玄硕 "哦,二公子、元公子今日有些不巧、那、改日,改日"见南宫潏如此傅玄硕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诺诺的想要寻个由子溜掉 只可惜南宫潏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改日倒也罢了,只怕还是会扫了世兄的兴致;"一面又对管事的宋嬷嬷道"宋嬷嬷昨日忘了说今日既然见了索性在这把话说完,晋王离京、可巧又是新岁,故此今年浅尘公子的局便化在我的帐上可好?" "二公子只要浅尘公子愿意老身便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那管事宋嬷嬷听了忙一迭声的应承下来。 "嬷嬷客气"南宫潏听了笑笑拱了拱手,才又对上傅玄硕 "适才唐突了世兄,改日当登门谢罪" 说完也不待傅玄硕有什么反应,直拉了元昃转身进去。这里傅玄硕没有讨到便宜,知道此后浅尘也招惹不得也只得讪讪离去。 "不过是个傅氏的少子居然如此嚣张"才一进房元昃依旧愤愤不平,姬未却笑笑过来扶了扶他的肩头拉他坐下;早已将外面的一切听得清楚,燕梦熙心情渐好打趣起南宫潏来 "孤介那三十万两白银当真舍得?" "少来、你倒忍心"南宫潏随性一笑抢过燕梦熙的酒来 "南宫二公子的私产用得窝心"燕梦熙见了笑意更深执起壶来为他满上一觞算是表达谢意。 "是揪心才是"正说笑间却听的一道凉凉的男声传来,众人回头见得白衣如雪 "渊回?" "外面雪可停了?"姬未见他外袍上寒意慎深不由得询问 "还好,只是有些耽搁路程"渊回随手脱去外衣,并不急于坐下,而是在暖炉上暖了暖身子 "什么时候搬出来?"燕梦熙一面让出一块席位一面问过去 "后日,皇上已经宣楚怜日常入宫"觉得有几分暖意了,渊回才转过来坐到燕梦熙的旁边,不独燕梦熙他也是极畏寒的,只不过比燕梦熙强些罢了。 "如此你和俊乂倒闲了"元昃接过话来 "我倒闲了,他还如旧"渊回笑笑接过南宫潏递过来的酒 "嗯?"元昃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看了看姬未 "交孚忘了春狩?"姬未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额角,泛起一丝苦笑;他不过礼部侍郎、御前行走而已怎么比相国还要日理万机。 渊回见了伸手扶了扶他"俊乂、有些时候量力而行,不要让自己太辛苦" 姬未听了淡淡一笑回手握了渊回的手"还好,彼此彼此" 倒是燕梦熙听了抿了抿唇半晌无言。 南宫潏见了一脸了然忙找话题岔开了众人的注意。 夜色越发深了,天地间却悄然退去几分寒凉,梢头似乎已经有些新色,毕竟千呼万唤的春却也在眼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