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笼
文/铁海棠
在又一个冬天悄然而至的时候，我不仅又心疼地想起十八年前的那个冬天......之所以想起，是因为不能忘记，之所以不能忘记，是因为一个人--谷祥先生，还因为，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被风儿吹得转啊转的那一只简陋而又孤独的红灯笼。
十八年前，谷祥先生毕业于江苏徐州师范大学化学系，毕业后分在一所农村中学的高一年级做班主任，那年他二十一岁。
我，高一年级的班长，那一年我十六岁。
上课时，我管谷祥先生叫谷老师，下课后，我管谷祥先生叫谷大哥，这绝非非分，谷大哥就是这样让我叫的，他是大哥，我当然得听大哥的了。
记得那是一个极为寒冷的冬天，期终考试就在这冰寒中开始、进行和结束着，当最后一门学科考试结束的时候，谷大哥在教室宣布："寒假开始！三天后我们重聚，领取家庭报告书时我们开一个班会庆祝一下。"
谷大哥话音一落，同学们就"呼"地一下鸟飞云散了。校园，突然间寂静冷清了起来。
我缩着肩膀倒退着避着如刀的寒风回到宿舍。真好，有三个同学的行李暂未带走。我把他们的被子集中起来，铺了八层，我就躲在那八层被子的中间自成一统，啃《唐吉诃德》和《浮士德》。
时间在昏沉中悄悄地溜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谷大哥找到宿舍来叫我，他让我制作一个能自动旋转的红灯笼，为即将到来的班会作准备。我和谷哥反复琢磨，怎样能让那个红灯笼转起来呢？
想啊想，想破了脑袋，终于有办法了。
先做一个竹篾层，然后再糊上一层红纸，内置一个小电机，插上电源，呵呵，转了。
用了整整的一个晚上的时间，终于做好了。看着那简陋的红灯笼转啊转，我们相视一笑。
第二天，谷大哥顶着寒风去集上买了点瓜子，我负责把课桌归边，把那个简陋的红灯笼高高地悬挂在教室的中央。
三天，一晃而过。
我和谷大哥早早到了教室，先插上电源让那简陋的红灯笼静静地转动，然后把每一张课桌都摆上瓜子，静候同学们的到来。
我静静地望向窗外，只见朔风伴着雪花在飘舞，渐渐的天地间一片苍茫，同学们会不来吗？我悄悄地望向谷大哥，只见谷大哥正望着窗外出神，我没有惊扰他，就等等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见到谷大哥出神的样子我有点不忍："谷大哥，我们还等吗？"
"等！"谷大哥很果断。
终于，小路上出现了第一个身影。"谷大哥，那是张雷同学。"我喜悦地指给谷大哥看。
"是的，是张雷同学，海棠，我看到了。"
张雷同学进了教室，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向我笑了笑对着谷大哥说： "谷老师，怎么只有你和海棠在啊，其他的同学呢?"
"张雷，你是第一个到的，其他的同学我也不知道，唉，怎么搞的，说好了今天开班会领取报告书的。"我连忙替谷大哥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越发迷蒙，大地四野也越发苍茫。
谷大哥终于说话了："张雷同学，你回去吧，看来同学们是不会来了，天太冷，还下雪，算了，不等了。"
"谷老师，那我回家了。对了，我家离这不远，步行十分种就能到了，要不，你们到我家去玩吧？"
"谢谢张雷同学，明天我和海棠就回家了，家庭报告书等开学再发吧，请你见到同学们互相转告一声好吗？"
"好的，谷老师，海棠，再见，我走了。"
"开学见，张雷。"我向张雷道别。
"海棠，我们也走吧。"
"大哥，我们去哪？"
"我请你吃饭去。"
我和谷大哥将教室锁好，然后顶着烈烈寒风向集上走去。
终于走到一家开着门的小酒馆前，只见里面很冷清，进去一看，很脏也很乱。
酒馆里有一个中年的妇人笑呵呵地迎了出来，谷大哥点了一个菜和两碗面条。
吃面条的时候，谷大哥双目晶莹："海棠，你说同学们怎么能这样？"
谷大哥的眼神，真的很让我心碎，可是我又能说什么。
"大哥，我也不知道，我和你都是新到这个学校的。"
"海棠，到最后只有你还在这里......"
"大哥，别难过，说实话，我也是无家可归才滞留在校的......"
"海棠，哥劝你离开这个学校吧，这个学校升学率很低，虽然你的成绩是年级第一，但你留在这个学校最终是埋没了......如果需要的话，哥可以给你想办法......"
"谢谢谷哥，我也是不得已......."
回到谷大哥的宿舍时，才发现水瓶里的热水已用完，学校的锅炉房早已经停止工作了，这已是一个空寂的校园了。
当我们把脚无奈地伸进冰凉的寒水中时，那种冰寒使得我和谷大哥在无声里泪盈满眶。
天亮了，我和谷哥带着简单的行李，在苍茫的冷风中各奔东西。
在路过教室的时候，我回首望了望，只见那只简陋的红灯笼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孤独地被风儿吹得转啊转。
似水流年，十八年过去了。
谷大哥，你还好吗？
[本帖已被铁海棠于2006年12月26日23时7分14秒修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