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办公室里很温暖，有人在谆谆教导一群教了若干年书的男女老少该如何说课，还不时对号入座点评点评这个，指画指画那个。我们多数微笑。个别人报以虔诚的不时点头或恍然大悟。我背对着办公桌之间的过道，努力嗅着窗台上的百合花，眼睛漫无目的的在操场上游逛。比操场更空旷和寂寥的是围墙外面的旷野——荒凉的盐碱滩。那上面的芦苇，绿过，黄过之后，这会儿有点在向米色靠拢的味道。一如我这些年每周一下午开这个会的心情。起初，心情也是绿着的，认认真真听领导安排，小心翼翼发表自己观点；再后来，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兼济天下”了，一副成熟的饱满颜色，似乎谦虚其实自傲的提出自己的观点，对某些人的言论不假思索嗤之以鼻；现在呢，开例会的价值在于打发这个周一下午下班前一个半小时的不自由时光。

谁在读着新课标的说课标准？那声音听着有些吃力。我端着杯子，走到门旁去接温开水。“不对，丢了一段……”“嗯？！哦，第七……”

我端着温开水走到自己桌旁，用白色小勺往水里加蜂蜜。有人从那边隔断探过头来，看我喝的什么疗效的蜂蜜。我给她看商标。她笑，问怎么换成养胃的了？我说，保命要紧。一肚子内脏，不能一个好的也没了，那将来死了都对不起解剖我的那些医生，（我一向宣传遗体捐献的。）“咳咳……”我微笑，那“咳咳”也冲我微笑，那个跟我碰上的微笑相当陶醉，一定是为自己的宽容和极度有涵养吧！我习惯性回以赞许的目光，这目光原只专供我学生享用的。

用小白勺子轻轻搅着水底的蜂蜜，端着杯子我缓步回到前面我看操场的位置。我真喜欢花瓶里那支百合，那幽香很动人，犹如“咳咳”，要是不总是很含蓄的“咳咳”着，其实也是支很动人的百合。至少从前她没来我们办公室对我们“咳咳”之前，我是这样认为她的。“徐，上次去听多媒体课决赛，那个上海小伙的说课是很不错吧？”

“唔！……嗯？……上次有说课吗？”我记性真是越来越坏了。

“有的！开头先说，讲完的后的回答问题，也是相当于说课！”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笑：“唔！是吗？！……那就有吧！”

转回头，继续看操场那边的盐碱滩，嗅着百合的味道，把蜂蜜味道的杯子送到唇边，我并不喝，只是想让离鼻子最近的这两样味道综合掉一些气味，忍住，不皱眉。“皱眉老得快！”这是我那个毕业班的小子们告诫我的。自从他们走了，我再没了生气的对象，眉头很难得一皱了。漫不经心伸手拿起靠窗桌上的镜子照了一下。我的微笑很懒惰的挂在唇边。

“听见了吧，说课的时候，不是主要说教案……”我笑。终于听见那声温柔的“谢谢”，当然是对传声筒说的。今天的传声筒质量太一般，多音字大面积读错。当然，我没出声，“咳咳”是个相当负责的正音员。我杯里的水凉了，需要去加点热水，就势我打算出去看看我的学生，不知道他们在读什么了。按惯例会议就到这里了。有人过来要求再看看刚才读的资料。我无意的一抬头就碰到了“咳咳”晶晶亮的眼光，那种立竿见影的喜形于色。再度报以赞许，这次撑不住了，感觉那赞许里多少有点漫不经心的味道，于是抱歉的笑了。去接水。

有人电话响了，自顾自说着话往外走。我放下水，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遇到第二个出去接电话的人，我没进门径直去了教室。路过一个班的门口，阅读课时间，教室里热闹非常。我的班里习惯性的安静。见我进去倒热闹起来了。问我是不是还要留作业。原来担心这个。

我哈哈大笑说，我其实只是临下班前想来看看你们！（此处，一片如释重负声）不过既然来了就得说点有用的吧，不然对不起多来这一趟。这样吧，今天要求阅读的关于化石的资料，读后各组整理一篇小科学报告……（此处一片怨天尤人声）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强项，你们中有的人比我写得都好！（此处习惯的摸摸离我最近的那个小脑袋。）于是，就听到回应：行，不就是小报告吗！没问题！投以由衷的赞许的目光加微笑。

再回到办公室，会将散未散，该散的都散了，不该散的继续聚着。端起已经不热的水，回到窗边，意外发现远远的那个快干涸的湖边，一艘搁浅的船，无人问津的横在沼泽边。习惯性的把杯子送到嘴边，水凉了。于是，又走回门旁去接水，天已经暗了两三层，我的手机也唱起来了，接起来，并不往外走。老公问我下班了没有，他今晚不能回家吃饭。我说：“这就散会！”放下杯子，做到签退纸那里，信手签上我的大名，抬眼看挂钟，准准确确五点。“咳咳”让我等她一道，她开车顺道送我。我笑说：“要跟老公逛街去，先不回家！谢谢！”

[本帖已被天骄版务于2006年11月27日23时44分52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