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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饭店出来她心里就嘀咕,我为什么要跟他走?他是我什么人?到了护城河边都没停止。 深冬季节的N城,雪夜里的护城河被积雪覆盖着,月光下就像一条银色的丝带向远方伸延。男人站住脚,回头对她重复刚才说过的话,“没事的话陪我再走走。”她没回答,离他一米远处站下。男人没再说话,回过头继续沿着护城河边的甬道向前走去。 “你冷吗?”男人问。 “不冷” “对这里还有记忆吗?” “嗯,五年零八个月,也是雪夜。”她回答。 男人不再问话。 “你冷吗?”她问。 “好像比五年前的那天冷。”男人说。 “那天也下着大雪,你也穿着这件呢子大衣。” “嗯。” “样式太陈旧了,怎么不穿新买的那件?” “不。”男人说。 她不再回话,脸扭向一边。 “吃饭时说的话你别忘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到的。”男人看了看她说。 “嗯。” “你也多注意休息,别太逞强。”男人又说。 “嗯。”她顿了一下问,“她比我好吗?” “谁?!” “她!” 男人“哦”了一声,连忙说,“不!” “不好?” “不,就是没有。” “没有?” “没有!” “如果没有,我们今天到这里来干啥?”她没好气地说。 男人不再说话,放慢了脚步。 “你真的没有那个东西?”她又问。 “我跟你说过N遍了,你啥时候才能相信我?” “不要对我说N,你还想让我重申多少回?”她的脚步有些加快,补充说,“我听了恶心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男人低下头。 “学中文的,到头来连中国话都说不好了,我真替你难过。”她显得更加冲动,好像不说出来就有呕吐的感觉。她头也没回地超过男人继续她的话。 “你这个没到鼓肚子年龄的‘帅蝈蝈’钓几条鱼了?味道鲜美吗?” “不!”男人显得有些冲动,但又改口说,“对不起。不过那天你不该立刻离开,应该让我把话说完。”男人说。 “我恶心。在你没来之前我已经被好几个男人‘猥亵’了,我有被强暴的感觉。” “你误解了他们。其实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 “对,诚实的人!”男人说。 “这么说,你和他们一样都是‘诚实的好人’了?” 男人不再说话。她又问,“你真的没有那个东西?” “没有。” “为什么没有?” “不想有。” “你那天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性话题?”她问。 “是现实中人的郁闷。”男人回答。 “性是宣泄郁闷的最好方式?”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做得不好吗?” “不,” “我满足不了你吗?” “我做得不好吗?”男人反问。 “可你同床异梦,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哪对年轻夫妻没看过A片?难道都是为了相互伤害?”男人说。 “可你的情况不同,对方是活生生的人?” “我没有那东西,也不存在活生生的人,我只是用文字按照我的意愿编织了一个梦。做梦无罪吧。” “我不信,”她顿了顿又说,“我绝对不相信你没有。” “我不想有那东西的目的就是为了爱,为了责任。我用文字编织的梦,就是想让自己缓解来自现实的压力。” “看来还是我做得不好了?”她说。 “不,你是一个好母亲。” “其实我更累,你懂吗?”她低下头,放慢了脚步。 “我能理解。” “可你那天为什么不理解我?” “你太冲动了。”男人说。 “遇到那种事儿你能冷静吗?” “都是我不好。”男人低下了头。 护城河岸的路灯映衬着男人艰涩的脚步,他明显落后她很大一块距离,这距离蕴含着什么他很清楚,绝不仅仅是俩人行走的距离…… “你的风湿病又犯了吗?”她停住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没有。” “以后要多注意些,每天听听天气预报对你有好处,落下病根,受罪的是你自己。”她一边走一边说,只不过步子比刚才缓慢了许多。 “嗯。”男人嗯了一声,抬起头向护城河的尽头望去,双眸中多了两盏淡黄色的街灯。 “今天的雪好像比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大。”她说。 “你冷吗?”男人问。 “今天的夜也比五年前那个夜晚黑。” “你害怕吗?”男人又问。 “我们单位小张你认识吧。”她说。 “嗯,认识。” “她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听说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她侧脸看了看男人。“他经常用焚书煮茶这个名字,你见过吗?” “好像没有,我没注意。” “她说,就是因为有了那东西,他才离她越来越远的。” “所以我没想有那个东西。”男人说。 “听说那个东西能把虚拟变成现实,是专门连接欲望的纽带?” “我不知道。”男人停顿了一下,整了整衣领,沉思了片刻说,“我们单位的小王你也认识的,他半年前就离婚了。” “哦,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可也是,你哪有心思和我这个婆婆妈妈的女人说话。” “不是的,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背后说人不好。”男人回答。 “因为什么离婚?也因为这件事儿?” “不,他不喜欢,也经常骂我,说我色大胆小,隔靴搔痒。他和歌厅的一个小姐好上了,被他老婆捉奸在床。” “噢,你是不是经常给他们当‘灯泡’,不然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她看了他一眼,“也给他们做过‘掩体’吧。”她问。 “我向来远离这种女人,也从来不去歌厅,这你是知道的。” “你怕得病?” “嗯,不!” “为什么不?”她又问。 “我的良知和责任吧。”男人回答。 “这么说你还是想了?只是受到良知和责任的约束才逃离现实的?” “可我没有伤害你,我是爱你的,你应该有感觉。”男人说。 “你让我感觉我就是你梦幻中的那个她?” “难道我们看A片时我就是你心目中那个性偶像的真身?!”男人生气地大声说,并加快脚步超过她。 “你疯了?”她回头看了看,紧跑几步追上男人,压低声音说,“你怕天下人不知道?也不怕公安局抓你?” “这是你逼的,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没逼你,是你自己默许的。” “我默许的?” “你那天没有反驳我,你的脾气不是那样的。” “当我知道‘深冬的雪’就是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这么说默许就是承认?”她说。 “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东西。” “看来那天我真该让你继续表现才对。”女人说。 “嗯,那样也就不会有今天。” 她不再说话,也不理会男人,双手抓着护城河冰冷的铁栏杆向远处眺望。男人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雪越下越大,雪花在街灯地映照下像发黄的纸片漫天飘舞,她把双手伸出去,想力挽狂澜地接住那些本不该落下的“纸片”。雪花落在手上变成了泪水,滴巴滴巴地滑落到护城河中,雪越落越多,泪水越滴越快,当手臂再也无法承受泪水的重量时,它颤抖着,慢慢地滑落在冰冷的铁栏杆上。就在手掌与铁栏杆接触的刹那,她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男人立刻跑到女人面前,抓过她的双手时眼泪也随着手掌上的鲜血慢慢地渗出来。 “你咋这么不加小心。”男人从衣兜里掏出手帕夹在她的双手间。 “看来上帝都同意我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她没有再流泪,呆滞的目光向护城河的尽头望去。 “你说什么呢,别做傻事。”男人流着泪,把她裹在呢子大衣中。 “路好长,我看不到尽头。”她说。 “傻瓜,有我呢,今天我特意挑选了这件呢子大衣的,只有它能把我们包裹在一起。” “我好累,可我无法逃避现实。” “都是我不好。”男人说。 “黄河之水天上来,我想这护城河一定是天上哪位仙女的丝带飘落下来的,只要抓住它我就能去那个虚拟的世界。”她茫然地说着。 “没有那个世界,只有现实。” “有,你说那是一个富有诗意的自由王国。” “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不好,我也知道你太累,逃避一下也未尝不可,可你……” “原谅我,我们回去吧。”男人簇拥着她往回走。 “我怎么就变得没有诗情画意了呢?我记得我好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翻书本了,我都怀疑我是不是能读懂它。”他被男人裹在呢子大衣里自言自语地说,“我才多大年龄,咋变得这么慵懒呢?化妆品都不想动一下,那天竟然穿了一对鸳鸯袜子上班……” “不说了,我们回家。” “我是不是病了?脑袋里总是一团浆糊,炒菜忘了放盐,洗衣服忘记放洗衣粉,躺在床上骨头架子都散了。”她又望着护城河的尽头继续自言自语。“可医生咋说我没病呢?说休息休息就好了。家是避风的港湾,我还能到哪儿休息?” “梅,都是我不好,我们回家。”男人哽咽着说。 “上帝在召唤我呢,”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说,“踩在这条丝带上就能到达那个虚幻的世界,那里才是我的家。” “梅,别吓唬我,那丝带是保护这座古城的,只要不去寻找它的尽头,我们就会被紧紧地捆在一起,永不分离。” 男人站住脚,转过身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在男人温暖的怀抱中,她冰冷的心开始慢慢缓解,双眸中又流出了热泪。 “梅,时间不早了,乐乐还在姥姥家呢。”男人说。 听了男人的话,她浑身一激灵,推开男人一路小跑起来。 “梅,等等我,明天……” 2006年4月27日下午 ※※※※※※ 我的文学博客:http://yudun99.blog.hexun.com/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