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拟发《南风》06年9期）
文 / 蓝生 １ 来电台做主持，对我来说，或许是个错误。这是家刚开播的电台，之前，我在家乡Z城电视台做了两年的新闻女主播。那样稳定、单调、重复的生活让我感到的厌倦，我也不想拘泥于那小小的电视台，在那里，我看不到未来。 更重要的是，我想让更多人记住我。 不顾父母反对，我向台里请了一年的假，考到这家电台。筹备了7个月，直到上星期才开播，与外人说的电台主持收入高有风光悠闲的生活相反，我播很少有人听的早间新闻，薪水很少，不够每月的打车费，这让我犹豫，坚持，换家电台，抑或是回去呢？ 我说过我们台是新开的，所以台里给每个人都下达了跑广告的业务。那段时间，我们新来的7个主持人大张旗鼓的联系广告，不放过任何机会，遇到林南就是其中一次。 一天，我顺着报纸上的广告电话打过去，听到我是电台的，一刻的惊喜，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暖。一直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做。顿了顿，他又说，我可以帮你问一下我们朋友。 我感激的笑了笑，说谢谢。他说他叫林南，电话里有些腼腆，嘿嘿的笑，末了，他对我说，你的笑声真好听，让人回味。 后来他帮我联系了几个客户。我请他吃饭。一来二往，慢慢熟悉他，他是那种干净的男人，公司策划经理。有时，他会开车来我们台里，找我，说他最新策划的案子，讲他平淡的生活。有时，他会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小礼物送给我，卡通娃娃、钥匙扣、CD等，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多。 他说我的声音播新闻是浪费，让我重新做档栏目。我和他开玩笑，说，怎么想把我的栏目策划一下啊？ 很有可能哟，他朝着我笑，眼里落满了温柔。 出名要趁早嘛，杜若，等我的好消息吧。 2 林南真的帮我策划了一档夜间谈话节目“情感驿站”。 节目播出后，反响很好，收听率急速上升，成了台里的王牌栏目，百万的广告收入让台领导乐开了花，看到我就直夸，杜若不错，真的不错。 我知道这都是林南的功劳，其实内心，早已认可了这个男子。比起之前每天早上播严肃厚重的新闻，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同时我收到很多听众的来信，开通了晚间谈话热线，打来电话的人很多，向我诉说着他们的生活，家庭、烦恼、恋情，我一一的倾听和回复。我知道，有些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种东西的出口，比如眼泪、比如伤痛，不需要我过多的说话。即使这样也让我感到很满足。 还有人会提到母亲，断断续续的说，这让我多少有些好奇，我注意到每次电话一通，就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我是子安。他有标准的普通话，不时，带有北方的口音。 他说，他母亲很漂亮，父亲很爱她。但母亲有外遇。他是偶然间路过酒店大堂时看到母亲和一个男人亲密暧昧的抱在一起才知道的。以后每晚10点，母亲都会打扮一番出门。他知，定是去见那男人。 告诉父亲后，父亲不信，反手给了他一耳光，说他污蔑母亲。他沉默，他知父亲对母亲的溺爱，他说什么父亲都不会相信的。 他说，后来他勾引母亲上床，故意让父亲撞见。他只是想证明给父亲看，母亲对父亲的背叛，她可以和他上床，同样可以和别的男人上床。 那年他18岁。离开了家，他离开后半个月，母亲和那男人住在了一起，再也没回来。 听完，我有些震惊，心里如压了块石头似的。我说，子安，忘记过去吧，也许离开才能重新开始。 我听到电话那头子安沉重的叹息声。然后是电话突然的断掉声，像大雨一样毫无征兆的砸在我心里，加重，变疼。 3 林南开车来接我去陶然居吃饭。上个星期我们才确立恋爱关系，台里的同事羡慕并笑我们是‘男才女貌’。确实林南很有才华，在策划界小有名气，成熟稳重，对人温和体贴，当初我就因为这点喜欢上他的。 刚落座，我就跟他说子安，滔滔不绝。全然没顾林南惊楞的眼神，脸色很难看。我说林南你不舒服，生病了？林南挥手示意说没事。 然后我继续说子安的母亲。突然，林南手里的碗乓的一声滑落，破碎在地，饭菜四溅。他站起来朝着服务员大喊大叫，拿碗来。引得周围的人用怪异的目光盯着我们。 怎么提到子安，林南就不对劲，不及细想，我拖着林南逃离似的跑出了陶然居。 对不起，我想静一静，在十子路口林南挣脱我的手，然后抛下我，径自朝人群里走去，头也不回。 我蹲在地上，掩着脸，你怎么了？林南。 ４ 子安依然会打电话到节目中来，只是关于母亲的事说得少了，他会和我聊一些生活里开心和不开心的事，不提爱情。有时他和其他人一样发短信到平台来交流。 某晚，我准备下节目看到平台里有一则子安的信息：杜若，如果你刚下节目的话，不妨打开左边的窗子，我在你们楼下。 徘徊在直播间里，我没勇气去打开那扇窗，来电台做主持时我就决定不见我的听众，我想保持主持人那份神秘感。而子安？却让我好奇，有这样经历的人应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最终我还是去了。 昨日重现。蓝山咖啡的味道充盈四周。 想不到你声音好听，人也漂亮。子安看着我，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呵呵，那你认为电台DJ都见不得听众么？说完我看他，削瘦的身体，短发，轮廓分明的脸，锐利的眼神直入人心，迎上他的目光，心头一颤。 有人这样跟我说，如果你觉的一个电台DJ的声音好听，那么千万不要去见她本人，否则你会失望的。子安打趣道。 你不是也来了么？我呷了一口咖啡。 是啊，我也不知为什么会来，可能在梦里见到你很漂亮吧。子安的目光一直停在我身上，不依不饶。 这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子，有很好的教养，帮我开车门，引我入座。与我想像中为证明给父亲看而勾引母亲上床的男子，截然不同。那天，子安没提他母亲，我也没问。离开时，子安问我愿不愿和他去西藏，下个礼拜二走。 西藏？我想象着那片神奇、神圣、神秘的土地，庄严肃穆的布达拉宫，还可沐浴佛的光芒，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可林南呢？ 我突然想起吃饭那天和林南说起子安时，林南怪异的表情。心里一直是个迷，想问子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５ 我和林南坐上了开往他们家乡的列车。 林南母亲病死。林南让我陪他去一趟，之前，林南就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了家人。他有个显赫的家庭，父亲开了一家公司，母亲是医院院长。父亲和母亲常吵架，甚至整夜不回家，林南知道父亲在外有女人，但没跟母亲说，他不想把家搞得四分五裂。 林南母亲的后事已料理得差不多，只等他回来下葬。 晚上，我见到林南的父亲，40多岁，身体发福。当林南介绍我时，他眼神在我身上窜来窜去，直让我发颤，然后说，你就是那个主持？ 我看出林南父亲眼里对我的不屑一顾和冷淡。 是的，伯父，我看着林南的父亲，心被针扎似的难受。林南在旁安慰我，杜若，别在意，我父亲就这样。我轻轻摇头，朝众人勉强的笑了笑。 我知道林南的父亲希望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友。之前他父亲的同学，一家集团的总裁千金尊月喜欢林南，双方父母极力撮合。林南不喜欢那女人的娇气和霸道，父亲又让他回公司帮忙，他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就一个人出来打拼。 子安打电话给我时我正和林南爬山，快到山顶了。站在山顶可看到整个城市，林南对我说，父母吵架时，不想呆在家就来这里吹风，抽烟。 子安问我考虑好没，他已经买了两张机票。 林南在旁，我握着电话，说，好知道了，就慌忙的挂了。林南回头看我，问是谁打来，怎么了？我说，台里有急事让我回去一趟。 第一次对林南撒了慌，为了子安。 ６ 我以台里派我出差为由，瞒着林南，和子安去了西藏。 出门时，林南看着我，眼里藏不住对我的不舍，再三嘱咐我在外注意身体，记得每晚喝杯热牛奶后再睡，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一股暖流在我心里渗透，仓促的转身，不想让林南看到我的眼泪。 一路上子安对我很是照顾，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我们去了沱沱河、那曲。在那曲，刚好赶上场面壮观的赛马节，那是八月，天空蓝得可以拧下水来，子安在旁，像一把温暖的阳光，插入我心里。 子安牵我的手在布达拉格广场奔跑时，我没拒绝，他的手温暖有力，和林南的手截然不同。林南会把我的手握得紧，握的疼，怕我会飞似的。 杜若，你知道么？今生遇到你，再也不想逃。没看敢看子安，心潮起潮落，我怕会碎在他的目光里。 晚上和子安去藏族风味的小店吃饭，高兴，喝了点酒。拉萨的夜晚，霓虹闪烁，和子安走在街上，有淡淡的满足感，他握我的手一刻也没放开。 送我回房间，子安站在门口，迟迟不走。来时，子安开了两个房间，他住我对面。子安盯着我，眼里的温柔和欲望倾泻，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子安，晚安。我不敢站太久，他身上有我迷恋的气息。 不，杜若，子安一把拉我入怀，雨点般的吻落了下来。我挣扎，他反而搂得更紧，仿佛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双手探向了我的内衣。 子安，不要！我惊叫，子安灼热的吻覆盖我颈，那一刻，我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膨胀，子安的手像小鱼一样在我身上游动，慢慢向下…… 我像蛇一样缠住子安的身体，轻轻的呻吟，眼前攸的闪过林南的脸，一晃而过。 第二天醒来，子安说，对不起，杜若。我看到子安眼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漠，突然把我们之间隔了很远。 ７ 林南挽着一个女人在商场被我撞到，那是我从西藏回来的第二天。我在柜前挑选领带，转身撞在林南身上，旁边还有一个女人，高挑的身材，光鲜的衣服，有张娇小的脸，轻蔑的眼神灼伤了我的眼，不用想，肯定是林南提起过的那位总裁千金尊月。 林南惊慌失措，不安的看着我。我朝着她笑，这么巧？俨然是多年老朋友的重逢，而心里支离破碎的声音穿透我的身体，我突然的眩晕，林南，你是在报复我么？ 林南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呆滞，冷冷的看着林南，一言不发。沉默对峙间，尊月拉扯着他走出了我的视线。 再把手机打过去，林南关机。晚上，林南打了10多个电话来，我一一挂断，躲在沙发里，一直流泪。对不起，林南，我等不到你给我的幸福，我爱上了子安。 ８ 子安出了车祸。 我赶到医院，子安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透过玻璃我看到子安忧伤的脸，如白纸，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哭泣，摇着医生的手，让他一定要救活子安。医生叹了口气，说可能性很小。他说子安是被货车撞的。那天，子安开车经过十字路口，路旁一小女孩的哭泣着喊妈妈，摇摇晃晃走向路中央，旁边车来车往。他把女孩抱上车后，为哄小孩不再哭，跑去对面商店买玩具，忽然一辆逆行而至的货车撞向了他。 医生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眼前一片黑，几欲站立不住。 凌晨三点子安醒了过来，看到我，笑了笑。不要哭了，杜若。我抱着他，子安，不要离开我。子安轻轻推开我。对不起，杜若，这场赌局里，我是失败者，老天还是惩罚了我。 我惊愕的看着子安，一脸茫然。我看到他眼里的荒芜，痛楚。 原来，林南和子安早就认识，来自同一城市。子安母亲的外遇就是林南的父亲。这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后辈的事他们不想管，但子安一直恨像母亲一样的女人，而林南也恨子安的母亲，要不是她，父母不会吵架，分居，甚至他母亲也不会死。但这不影响他们后来成了朋友。 而子安听林南说起我后，找到他。他们下了个赌注，想证明我是不是和子安的母亲一样，会背叛深爱她的男人。林南很爱我，开始，他不想触动这样的游戏，徘徊、挣扎，子安三番两次的游说后，动摇了，也想试试我对他是不是真的，就让子安来接近我。最终，我还是让林南失望，步了子安母亲的后尘。 子安说，杜若，我承认开始是在和你游戏，引你入局，去西藏也是林南安排的，因为他知道你一直想去西藏。后来我真的爱上了你，从西藏回来后，我就确定，要和林南说清楚，撤消这场赌注。 说完，子安呼吸越来越困难，声音弱小。 不，子安，我爱的是你，我捂着脸，哽咽。想起刚在医院大厅等电梯时，看到林南匆忙走出门口的身影，原来他是来看子安的。 你知道林南为什么和尊月在一起么？子安缓慢说道，在我们去西藏的那段时间，林南父亲的公司陷入危机，面临破产。而唯一能救他父亲的就是他的同学总裁。可有一个条件，要求和林家联姻。父亲苦苦哀求他，为了父亲，为了整个家，林南答应了。当时他很痛苦，辗转犹豫，心里想的全是你，恰好你又背叛了他。 对不起，杜若，其实林南比我更爱你！ 子安，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咆哮着，转身冲出了病房。 ９ 子安还是没能挺住，他撇下对我的亏欠，撒手而去。 在子安的遗体告别上，尊月找到了我，有淡淡的笑容，精致的化妆仍掩饰不住她的憔悴。 尊月说，为什么我得到了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杜若，你知道么？那是他心里一直装着你，不管我怎样的努力和哀求，都走不进他的心，现在我已筋疲力尽，不想再挣扎了，放他走，我不想看到他不开心。欲走时，尊月说，杜若，去找林南吧，他一直在等你。 我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女子，她是无辜的，她只是太爱林南了。 林南发短信给我，杜若，让我们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好么？ 盯着蓝色的NOKIA8250，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关了手机，我没再去找林南，也没让林南找到我，我选择离开这座城市。 等一场赌局的尾声，曲终人散，在这场赌局中，输的人是我，我输掉了子安，林南，输掉了一场原本属于我的幸福。 临上车时，我发了条短信：林南，是谁说的幸福是一场半途而废的逃亡，而我，做了那个逃亡者。 完后，我取出SIM卡，扔出了窗外。 |
|
负了爱情的伤
我们的故事总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 但或许，在贵州的那个叫做花溪的地方，真的会有大头鱼。和全身长满灰褐色草的娃娃。 我的心， 是一座城， 一座最小的城。 没有杂乱的市场， 没有众多的居民， 冷冷清清， 冷冷清清。（顾城：《我是一座小城》） 世界只剩我一个。 那末，就让我回到伊始的地方去吧。 或者，时光把我带到远方。不再去爱。也就，不再有疼痛。 ※※※※※※ 你来照我枕边的泪痕清露似地滋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