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 世 乞 儿

五道先生

石头原本有个不错的家，尽管家里没什么钱，爸妈都是拿工资过日子的工人，又有个多病的姥姥同住，但一家人还是过得很开心，她在家人的呵护下过完了她六岁的生日。那是石头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石头永远不会忘记生日那天还给自己唱生日歌的姥姥，在短短三天后便离开了她们共同的那个快乐的家，妈妈说姥姥去了很远的地方，那是个充满快乐的地方，叫天堂。石头更不会忘记，姥姥带走了她全部的快乐……

姥姥走后，石头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石头清楚地记得从那时起爸妈总是在吵架，没完没了地吵；爸爸离开了原来的工厂，每天总是喝得醉熏熏地，听说是下岗了；妈妈起初总是哭，后来不哭了就总是出去加班，说是“修长城”，再后来跟着个挺大肚子的叔叔走了，说是去海南。起初爸妈出去时还会给石头做好饭热在锅里，到后来他们就给石头点儿钱，石头就拿着买面包和火腿肠来吃，再后来妈妈走了，爸爸又因为喝多了酒跟人家打架进了监狱，石头就跟着小姨坐着火车去了农村。石头不明白爸爸和妈妈为什么总是吵架；不明白下岗是个什么东西；不明白长城怎么总是修不完，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和那个大肚子叔叔去什么海南……在她的小心眼儿里只知道姥姥带走了她所有的快乐，她恨死那个去了天堂的姥姥了。

石头清楚地记得，小姨家有两个鼻涕虫，总是抓她的小辫子，还拿毛毛虫吓唬她，小姨夫种地回来只要看见她准用眼睛使劲儿地瞪她，她跑到小姨那里去告状，小姨总是说：“别理那俩淘气包子，你小姨夫那是干活累的。”

石头清楚地记得，那天去河边捉鱼回来听见小姨夫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小姨呼天抢地的哭喊声。看着小姨青紫的脸和红肿的眼睛，石头哭了，抱着小姨一起哭，小姨夫摔门出去了，娘俩儿就一直哭。

这是石头能记住的所有的事儿。

就在那天晚上，石头爬上了开往家的方向的一列火车，她要回家，回自己的家。天黑了，躲在装煤的车上，石头好害怕，怕了就哭，一直哭，直到有人摇醒她。石头张开眼看见那个拿着铁锹，一脸凶相的家伙，石头害怕，在那家伙把她放在地下的时候，她就跑，拼命地跑，那家伙追了两步就不追了，石头还是跑，拼命地跑，直到跑不动了才坐在铁道旁。石头好怕呀，肚子又饿，家在哪儿呢？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石头能做的就只是哭。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穿着破烂衣服的男孩儿给了她一根火腿肠，石头感激的看着男孩哭，火腿肠三下两下吞到肚子里。石头不哭了，她求那男孩儿送她回家，可家在那里？石头不知道，就跟着男孩走，至于去哪里，石头不知道，她只知道男孩答应她一定让她有饭吃。

火车站里又多了个要饭的小姑娘，她见人就说吉祥话，什么恭喜发财呀、好人好报哇、学业有成啦，那小嘴儿才会说呢。不给她可不成，她抱着你的腿就给你跪下，给了钱立刻让路。那就是石头，她就这么一路跪下去，要下去，她可不想晚上回去交不上钱挨了打还没饭吃，她更不会像小三儿那样“不听话”，给打断了手脚还得出来要钱……

石头的心里有个梦，她一直在等：哪天妈妈从海南回来了……爸爸刑满释放了……自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