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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在大路上 三江雪 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我唱着这首歌的时候,具体地说,不是我们走在大路上,而是我一人独自走在一边是芳草萋萋,一边是杨柳依依的水泥地上,一边唱歌,一边抬头挺胸,走得那么投入和专注。那就是今天上午,四月的某个晴好天气,阳光在树枝上流淌,风儿在草尖上走动,柳絮静静飘落,一只蜜蜂伏在桃花上寻找午餐。这样温婉柔曼的四月天,在浪漫的郊游踏青途中,想象一些温婉柔曼的故事,最后还略带一点儿柔媚的感伤,才能同这个宛丽的春天琴瑟相和。那是上午十点钟光景,阳光正好从新绿的柳枝上漏下来,婉柔的阴影,斑驳的落在地上。我做了体操,也就是所谓的功能锻炼,昂头挺胸,高视阔步在一边是草地一边是杨柳轻拂的水泥道上,“我们走在大路上……”不假思索地唱了出来。也许,我此时的心境适合某种音乐的氛围,我的步调契和了某种音乐的节拍,记忆的检索器以十倍的光速,在记忆的库存翻阅和清点,检索出的瞬间,从口中唱了出来,而不是通过大脑逻辑地判断和印正。 我唱这首歌时的确没有经过任何思索和筛选,而是随心所欲不假思索地唱了出来,唱得那样激情昂扬,歌词的节奏反过来纠正我的步调,使我的步伐更加庄重和富有节奏感,使自己像个接受检阅的士兵。这么说来,正是我高视阔步的走路,唤醒了潜伏脑海的记忆,搜索着与这个场景,情调与之相应事与物,哪怕是某种情调或氛围。《我们走在大路上》就从记忆的资料库中翻捡了出来,不用大脑的整理和印正,就从嘴里流淌出来,同我的步伐相与为伍,融为一体。有时候我们会非常吃惊:曾经遗忘了很久被打入记忆死囚牢的,突然清晰地奔跑在记忆的轨道上,连某个细节和斑点鲜亮得伸手可触。细思起来,一定是某种不被觉察而又非常重要的东西,例如时间,地点,天气,场景等等,跟被藏在记忆深处的事与物有非常相通或相似之处,于是相连,串通,共鸣,紧锁的记忆的门阀吱呀打开,瞬间奔跑到大脑的前台,给我们惊喜。但是,我很怀疑记忆一直都是醒着的,瞪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要么像猫咪一样躲在某个阳台的角落晒太阳,看似眯着眼睛打瞌睡,其实它警觉得很,一有风吹草动,哪怕鸿影般一闪而过,它就会跟与之相关的陈年旧帐进行链接,立即向大脑提供情报。例如,当我顺手掐下一段新绿的柳枝,记忆自然而然地向大脑汇报关于《渭城曲》及与之相关的故事,由此想到古代男女长亭相送,折柳相赠的凄美的爱情故事。又因一个赠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在那一声珍重里,含有甜蜜的忧愁。”又从记忆的水面花瓣似的漂浮上来,因此而联想到徐志摩、林徽音、梁思衡三人之间你追他逐心照不宣的微妙关系,同时想到志摩同陡小曼才子佳人的浪漫爱情,最后在“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的惋叹中徐徐落幕。这些都是我在昂首阔步时顺手掐摘柳枝引发的联想,如果没有掐下柳枝的动作,我相信这些记忆就不会复苏,或许朝另外的路径引发。例如青草地里有一排桃树,花儿正开得粉红,缤纷艳丽,在春风中摇曳,香气在阳光显得那么明亮。如果我的眼睛在桃花上多投入一些感情,记忆的复苏将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源,“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虽是浪漫的艳遇,却不是美好结局的感伤的故事。由此可见,如果现实环境没有给大脑提供相关信息,记忆的金车就不会朝着那条大道疾驰。有时候,我们耳熟能详的事情,思维却出现了短路,怎么也不肯对接,不是平时没有用上还是记忆资料库里根本就没有储存,而是我们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处于深沉的睡眠,现实没有给它激活、链接的相关诱因。我们语文教师可能遇到这样局面:当你正需要某个字,或某人的名言诗句,它却躲在大脑的角落酣睡,不肯从记忆的库存中走出来,为我们排忧解难。最后只得转过身来,讨好地面对学生,求得他们援助。第二天或某个时候,那遗忘的此时并不需要的却从记忆中清晰地影现出来:你不是昨天需要吗?给你!可是,我现在不需要啊,反而增加我的烦恼。记忆啊,你也挺幽默,懂得雨后送伞。不过,我还是要真诚地道一声:谢谢! 现在我的脚步伴随歌词的节奏,很有节拍地敲打在水泥地上,我的表情那样专注和忘情,不知底细的以为我是神经病患者,或者因了舅子老表的关系,一夜之间小人得志,才那样神情昂然,抬头望天,改变走路的姿势,因为这是小人得志后的铁规定律。说实话,像我们这种长期处在社会底层受尽屈辱的小老百姓,倒是梦想有个衙门供职的官宦,突然说那是你外公舅爷,亲戚老表,主动前来攀亲认故,你扶上墙。如果遇到这样的好事,我真的会从梦中笑醒,可惜这样的好事情对于我好像不肯从天而降,就是落下来,像我这样的性格也不一定抓得住,套得牢,还是乐呵呵的这样昂头挺胸的走路,以使我的强直性脊柱炎不在时间的压迫下瘫痪和弯曲,才是目前的最高要义。我宛如小人得志的走着,渐渐的竟然觉得自己意得志满,高大威猛起来,幻想有人对我刮目而视,从来没有往来的朋友,亲切打着招呼:兄弟,你好!然后凑过来轻轻的说,兄弟,今晚有空吗?我故作高深,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媚笑地说,晚上我们兄弟之间喝点小酒,搓几把小麻将。所谓“小酒”“小麻将”者,那是出于对我的讨好和恭谨。嘿嘿,他们怎么会想到我有今天,对我巴结,讨好,拉关系了。想着,想着,比猪八戒还星光灿烂。 由记忆到联想,走起路来,更加坚定,自信和踌躇满志,在洋溢的微笑中走完两百米路途。阳光一粒粒的落在脸上,宛如布满时间的尘埃,泛出泥红的沧桑。具体地说,我不是走在大路上,而是走在从家里到社区设置的锻炼场所,不超过五百米征途的回家路上。从出发点到终极目标,转瞬即到,一种登临顶点的自豪和幸福感就会油然而生。这么说来,我们走在大路上,从出发点到终端的距离不要设置得过于漫长,最好不在地平线那边或高高的山岗,不然我们会因为奔走得过于劳累而中途停下来休息,或因旁边的美艳风景踏上另外的路途。就像我,是否真的走在大路上,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否有走在大路上的感觉和心境。哪怕你走在乡间的田野小道,身陷苍茫的荒原,朦胧的花前月下,在书斋,在你女子的绣花的闺房,但是,当你面带微笑或者神情肃然,挺胸抬头,平视前方,最好是哼着《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子,即使没有也罢,只要有了这样的姿势,情绪和心境,一样会有走在大路上的感觉,不是“宛如”,而是真正的走在了大路上。那么走在大路上,就成为所有人的共通。 我哼着歌子和满脑子联想中,已经走完二百米途程。一个人在路上,虽然有着不羁的畅想和自由,但是,不免孤单和落寞。像我这样的年纪,如果有一个志同,还者一个红颜知己,即便不是手拉着手,哪怕间或相顾一笑,那种心中的甜润,充满浪漫的诗情,倍增无穷的力气,愉快的走到大路终点。现在还剩下三百米路程,假如你也孤单一人,虽然满脸荡漾春天的妩媚,落下满脸的桃花,但是不免有点儿单调,生出无人欣赏的感伤与落寞。那么请你做一个深呼吸,调整好姿势,挺胸,抬头,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子,跟我一起阔步剩下的三百米的途程,朝胜利的终点进发,那就不是“你”“我”,而是我们走在了春天的大路上: 我们的朋友遍天下,我们的歌声传四方。革命风暴席卷着全球,牛鬼蛇神一片惊慌。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2006年4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