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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鱼豆腐 今年单位放假晚了些,归心似箭啊,于是几乎每天都给娘家电话。昨天中午给老爸电话的时候,爸爸不在家,是嫂子接的。刚刚说了几句话,就听嫂子喊哥哥:“你快去拿豆子到门外换豆腐,我听到卖豆腐的来了。”我就紧着问嫂子“老家卖豆腐的还是敲着木鱼吗?”嫂子说,“当然了,卖豆腐不敲木鱼敲啥呢?”哦,也是哈,不敲木鱼敲啥呢?挂了电话,我一时忘记了还跟嫂子说过的话,耳边竟然全是悠悠的木鱼声,眼前也总晃动着那个推着车子慢慢走着的驼背老人的身影了。 小时在老家,常听这木鱼声的,每当时缓时急的木鱼声传来,母亲总会对正在写着作业或者正在玩着的我喊:“小三儿,快去门外喊卖豆腐的等一会儿,说咱家要换豆腐。”然后母亲就会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匆的穿鞋,找小笸箩或者瓢(葫芦做成的)到厢房的瓮里盛一些黄豆去换豆腐。 每当这时,我总是靠在母亲身边,看母亲小心翼翼的把豆子倒进卖豆腐人的称盘里,憨厚的笑着站在豆腐架子前,等人家称称我手里拿的盘子(那时没有用塑料袋的),然后用明晃晃的刀切一块冒着热气的豆腐,放进盘子里比划着称,计算着斤两。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很少跟人家讨价还价。她总是说,不要计较那么多,人家也不容易…… 那悠悠的木鱼声,正因为不是从烟火缭绕的寺庙里传来的,于是就有了格外的味道。夏天吃豆腐的人少,夏天青菜多,老家土地也很是肥沃,随便一点菜种就够家里人吃的,再说夏天豆腐容易酸,所以在酷暑季节是很少听到木鱼声的。当风渐渐变凉变冷的时候,木鱼声就及时的来了。这时光秃秃的树,在凛冽的北风中摇晃着身躯,周遭万物几乎没有一丝绿色,也没有一点红色,偶然的雪花会天使般从天国而来,点缀一下这片静默的土地。这是一年里农人最休闲的季节,袅袅的炊烟都是伴着孩子们上学放学的时辰飘荡的,这时悠长的木鱼声声徐徐的传入耳鼓,对我对整个村落真的是一种享受。有一次跟一位城里长大的朋友说起这种感受,朋友很是惊讶的看着我问,“卖豆腐的还敲木鱼?我们这里都是扯着嗓子吆喝:豆腐――豆腐――,多利索啊,一听就知道是卖豆腐的,不知道敲着木鱼卖豆腐是一种什么感觉,不会很吵的慌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心里暗暗地想,我们一听木鱼声也知道是卖豆腐的呢,而且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木鱼声会吵着人。不是吗?很好听,很好听的,梆――梆――梆……(不知道是不是这字)。 记得那时听到木鱼声多是在快中午的时候了,可能那时豆腐老人刚做好吧,也可能就赶着人家都要做午饭的时候出来卖吧,所以多是在我们放学的路上遇到那个驼背的老人。推着那种古老的车子,肩上挂着车袢,双手只顾敲着木鱼,车子很听话很流畅的往前走着。有时老人也会停下,站在那里,或者靠在树旁,靠在墙的一隅,默默的抽一袋旱烟,至今记得他的这样一个动作:把烟袋锅子鞋底下磕磕,直到没有了烟灰再跟烟荷包缠绕在一起,顺手放在肥大的褂子口袋里。然后抄起搁在豆腐架子上的木鱼就“梆梆”的敲起来,四下里看看有没有人出来招呼他,如果没人就慢慢的俯下身子,把车袢挂在肩上,车子就又伴着着梆梆的木鱼声往远里走去了…… 小时家里困难,平时很少吃到豆腐,也很难跟现在一样想一次买多少就买多少想怎么做着吃就怎么做。从记事起直到读初中,家里买三斤以上豆腐大都要到年底的时候,而且一拿到家就要放在盛着水的大盆子里泡着,因为要留到年三十包水饺用,所以母亲会再三嘱咐我们不可以偷着吃的,不过小侄子总是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在泛着冰碴儿的豆腐棱角上掐一点抿到嘴里,而且还要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的告诉我,小姑,今年奶奶买的豆腐真好吃。如今侄子也是而立之年的汉子了,每次跟我说到这事,他总会眼圈红红的说,那时奶奶买回来的豆腐就是好吃,现在再也吃不到了…… 现在看来,年前买那么多的豆腐也算是必备的年货之一吧。因为在我的老家(各家各俗)从除夕之夜到初二,这期间的几顿饭都是素馅水饺,那馅儿真是好香啊,记得母亲总是先把早就备好的豆腐放在蒸笼里蒸一下,然后切的很碎很碎的,再放在锅里用豆油炒,直到炒得黄黄的,那豆香味飘满整个小院呢。然后把几棵热水焯过的绿绿的菠菜也切碎备用,把适量的黄豆芽切碎后也要用油炒过(这豆芽可是自家生的呢,芽很短,比起市场上现在卖的高大健壮的豆芽那叫一个短小精悍。)母亲把这样的几种材料准备好后就倒进一个很大的盆子里,加上盐,拌好。那时是绝对没有味精的,但是至今不明白母亲是怎样把馅儿调的那么好吃的。母亲总得在年三十的上午备好够全家八九口人的馅儿,而且几乎一整天都在包水饺的,因为这样的水饺难包一些,还一直吃到初二。那时奶奶也还健在,还有嫂子,有时姐姐也回娘家来帮着忙活一上午(姐夫家不吃素馅的水饺,就是肉馅的水饺也只吃初一当天),要是上午包不完,大娘家做教师的小嫂也会过来搭一手。只记得那时一大家子人脸上都是挂着笑的,双手忙活着面啊馅儿的,嘴里一刻也闲不住的说着一年来多年来的趣事…… 如今我离开故乡10多年了,虽然每年都要回去好几次,但是梦里梦外的总会想到故乡,想到那些每日忙碌着收成的憨厚耿直的人们。有时遇到来小区卖豆腐的人,我总会盯着人家车子前面挂着的自动喇叭看好久,那里面传出来的“豆腐――豆腐――豆腐――”的调调真是单调极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我总会想起故乡那悠长绵绵的木鱼声。于是坐在这里的我仿佛看到了除夕之夜那灶下舔着锅底的火苗,仿佛吃到了在那大大的锅里飘起的香喷喷的水饺…… ※※※※※※ ![]() 欢迎朋友们光临 水云烟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