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喜剧小品

改 行

                                                              霜冷长河

地  点  街头。

人  物  花狗，以擦皮鞋为业；

桃花，以收破烂为业。

        [幕启。桃花提一只编织袋无精打采吆喝上。

桃  花  收酒瓶，收废纸废书，鸡毛鸭毛长头发，破铜烂铁烂棉花。收酒瓶——

        [花狗内喊：“桃花——”肩挎擦皮鞋的箱子，提一张椅子寻上。

花  狗  桃花——桃花——

桃  花（闻声回头，诧异）花狗！

花  狗  这个蠢婆娘噢，你到处跑哪样嘛跑？急都把人急死了！

桃  花  急、急哪样喽急？莫非……莫非你怕我还得遭绑架？

花  狗  哪样，绑架？绑架我倒不担心噢，就你这个样子，放到大十字，半个月都不会失落（丢失）！

桃  花  要是我真的遭绑架了，要你个十万八万，看你咋个办！

花  狗  十万八万？我要是有十万八万，各人不去再找个啊！

桃  花  你就是会讲这些！（喊）收酒瓶——

花  狗  收酒瓶收酒瓶！你就是晓得收酒瓶！我跟你讲我有急事嘟嘛！

桃  花  有哪样事你快点讲喽！

花  狗  是恁个的……（身上一震，惊悚）哎呀！遭了遭了！

桃  花（一惊）做哪样了？

花  狗  ……你昨天捡得的那个手机，我拿来别到腰杆上，今天早上，我这个腰杆……要么——麻一下！要么——麻一下！

桃  花  ……花狗，怕是漏电噢？

花  狗（大惊）你讲哪样？漏电！

桃  花（急）花狗，我喊你莫别莫别，你硬是要别……

花  狗  莫别莫别，莫别……人家要联系业务嘟嘛！

桃  花  你那个样子联系哪样业务噢！硬是有点澈（怪）！饿了没？

花  狗  那还没饿，找你恁一大早晨！

桃  花（从编织袋里掏出个小纸包，拍去上面尘土）嗯，拿去，这里还有两个油粑粑，还是赖（烫）的。

花  狗  看嘛，得个粑粑呢也遭你坐得个扁塌塌的！买个粑粑呢也不晓得捉到大个的选！

桃  花  看你那个饿痨相噢！莫非你没过早（吃早餐）喃？

花  狗  我拿哪样过喽？

桃  花  莫非恁一早晨你一个都没刷得？

花  狗  刷刷刷！你就是晓得刷！莫非我这个样子咋个看都是个刷皮鞋的喃？

桃  花  你本来就是刷皮鞋的嘛！

花  狗  咦，桃花，你硬是门缝缝头看人呢。我就不可以做点别的？（见桃花一副不屑的样子）桃花，你来看——（撩开衣服，里面别满了香烟）

桃  花  花狗，你到哪地搞得恁多烟？

花  狗  你管我到哪地搞的，反正……不是偷的。

桃  花  不是偷的？（恍悟）花狗，莫非……你把我们存的钱都拿去买烟了？

花  狗（自得）哎！

桃  花（急）你——你这个挨刀背时砍脑壳的……（追打）

花  狗  哎哎哎……你听我跟你讲喽！从今天起，我就不用去刷皮鞋了，你呢，也不用去收你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了。

桃  花  那我们做哪样喃？

花  狗  我们……转产了！

桃  花  转产？

花  狗  转产都不晓得——就是改行！

桃  花  改行？不刷皮鞋了？

花  狗  不刷了不刷了！从今天起，我们——卖烟！

桃  花（急）花狗，我跟你讲啊，这一路上走错路都是烟摊摊，喊声（要是）卖不脱……

花  狗  卖不脱卖不脱！还没卖你就晓得卖不脱，又没怕遭霉着！你听我跟你讲嘛。我这个烟买得便宜，二十块钱一条，一转手就可以卖八十，那是本小利大嘟嘛。

桃  花  有恁个好的事？你这个烟……怕是假烟噢！

花  狗  你管它真烟还是假烟，喝得出烟子就可以了嘛！

桃  花  花狗……做得没？

花  狗  做得做得！你算喽，这一条就要赚六十——

桃  花  一条赚六十？

花  狗  十条就要赚六百——

桃  花  十条赚六百？一百条不是要赚六千？

花  狗  唵！

合    那一千条……我崽咦！

桃  花  做得做得！花狗，恁个讲，我们不是搞到事了！

花  狗  搞到事了搞到大事了！嘁——轻点，这个事情不能让别人晓得，特别是烟草局的，特别特别是那些戴盘盘帽的，抓到起不光是缴烟，还要罚款！搞不好还要抓你去坐牢！

桃  花  ……花狗，我们莫做了好没？

花  狗  没怕！——我都没怕你怕哪样嘛！等下我卖烟的时候，你把我看到起就没得事了。

桃  花  我把你——看到起？

花  狗  你把我看到起搞哪样嘛！我是讲，我卖烟的时候，你到一边帮我放哨。

桃  花  哦，你是讲，我看到戴盘盘帽的来了，就给你打个暗号？

花  狗  噢，对了嘛！

桃  花  我要是看到那个戴盘盘帽的来了，我就像电影上恁个喊：猫头鹰猫头鹰，我是水蜜桃！

花  狗  ——这下你又变得恁个聪明了喃！哪样，猫头鹰？你才是猫头鹰噢！嘿嘿，水蜜桃，你这个样子也称得上水蜜桃……哎，你还莫讲，等我们赚到钱了，把你那个眼睛拿到理发店去割成个三眼皮，再把你脸上恁个恁个糊它几下，莫讲水蜜桃吗，起码也顶它个把……猕猴桃！

桃  花  你就是会讲这些。

花  狗  好好好，莫讲了，我们来……试一下。你到那边去。

桃  花  我就喊先才那个？

花  狗  ……喊嘛喊嘛，硬是！

桃  花  我喊了啊。猫头鹰猫头鹰，我是水蜜桃……

花  狗  哎呀，像你恁个喊，我这个生意还做个铲铲！

桃  花  那咋个喊嘛？

花  狗  听到起！猫头鹰——我是水蜜桃——喊嘛。

桃  花  猫头鹰，我是水蜜桃……

花  狗  你遭鬼打着了，气都不晓得扯长点！再来！

桃  花  猫头鹰——我是水蜜桃——

花  狗  对了喽！你恁个一喊吗，我就晓得戴盘盘帽的来了，就赶快把烟收起来了嘛。

桃  花  那要是没得戴盘盘帽的，我又喊哪样喃？

花  狗  哦，你就喊：哎，新产品，波特隆迪牌香烟……

桃  花  哦，晓得了晓得了！（喊）哎，新产品……哪样？

花  狗  你不是晓得了吗！波特隆迪牌香烟！

桃  花  哦，（喊）破铜烂铁牌香烟——

花  狗  哪样破铜烂铁嘛！波特隆迪！

桃  花（喊）破……是哪个取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嘛，我喊都喊不转。

花  狗（气恼）喊不转喊不转，你喊你那些叮叮当当的东西又喊得转！重来！喊！

桃  花（欲喊）是戴盘盘帽的喃还是没戴盘盘帽的喃？

花  狗（愠怒）没得戴盘盘帽的！

桃  花（情急中）新酒瓶——

花  狗（震怒）是新产品！

桃  花（慌乱）哦，（喊）是新产品——

花  狗  不要“是”！

桃  花（喊）不要是——

花  狗  咳！我这个婆娘咋个恁个蠢噢，硬是比我都还要蠢！听到起！（示范）新酒瓶……看嘛看嘛，把老子都搞搅了！硬是天灾人祸，要怪也只能怪你妈！（重新示范）新、产、品——喊。

桃  花（学）新产品——喊。

花  狗  不要“喊”！

桃  花  那你又要我喊！

花  狗  我是要你喊……我是不要你喊……我是要你喊新产品，波特隆迪牌香烟！

桃  花（喊）……新产品 ，（含糊）波铁烂铜牌香烟——

花  狗  噢！（接喊）长桶桶两块，短桶桶一块，平跟鞋五角……（忽然意识到出错）

桃  花  咦咦咦，这下呢，这下呢，你各人都喊到刷皮鞋上头去了。

花  狗  嘿嘿，还硬是没好喊哩哦。算了算了，你到那边帮我看到起，我各人喊！去嘛。（喊）哎，新产品啊，波特隆迪牌香烟……哎哟大哥，要不要烟，新产品，好烟好烟！哪样，假的？哎呀大哥，莫恁个讲喽，这个年成，除了妈是真的，连爹都有掺假的嘛。哎哟，你要打人？

桃  花  猫头鹰猫头鹰，来人了！猫……（花狗闻声躲藏，桃花回身不见了花狗）咦？（找，见花狗顾头不顾尾，藏在椅子后面，上去拍一巴掌）

花  狗（被一掌拍趴在地上，抖抖索索爬起来，不住地告饶）同……同志……干部……领导……我们一包都还没卖……我们是第一次……没得经验……

桃  花  花狗！你搞哪样？

花  狗（惊魂未定）戴盘盘帽的呢？

桃  花  戴盘盘帽的？没见戴盘盘帽的啊，是买烟的。

花  狗  给老子，鸡拉鹅叫的，非洲人跳高，吓（黑）人一跳！（见过来一人，迎上）嘿嘿，老板，你要哪样烟？有有有，              黄果树，遵义，（换广普话）还有外国的三个五……

桃  花（大惊）猫头鹰猫头鹰，我是水蜜桃！猫头鹰……

花  狗  莫乱喊！老板，要几包……

桃  花  花狗！戴……戴盘盘帽的……真的来了！

花  狗（惊慌失措）啊！哎呀，你咋个不早点喊嘛！

桃  花（哭腔）我讲做不得做不得，你硬要做……

花  狗  快跑！（见桃花慌不择路）这边！

桃  花（转身再跑，猛然止步）花狗，这边也来了！

花  狗  哪样？这下搞到事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