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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口袋里有的是叶子。恩,是的,有很多的叶子。 这段时间我总是很容易陷入慌张的睡眠,在继而涌来的慌张的梦境里,我甚至可以看见一张布满褶皱的床,还有床后那洞开的盛满光线的门。我相信一切昭示的意义,我开始想起一桩爱情…… 一 “我爱你了。”生命一定是纺锤体,纠缠着紧密的线,饱满的青春,瘦弱的两头。她把脸轻轻地靠向他,说我们都是来缝隙里找爱的人。 谁也不曾有过被蜜蜂蛰到的幸福回忆。那天特意有了一棵很大的树,上面开满了花。后来他才注意到那也是蜜蜂的家。他慌忙捂着不敢喊疼,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给了他一个蜂蜜般的吻。鸟一样的碰触,而且碰触的只是下巴。 他不停地在和我说那一次。我必须要安静地听,他说你要相信她真得是粉红色,笑的模样哭的模样还有生气的模样。 二 他把她拉到近处的铁轨,指着南边,说家要越远才越好看。他狂乱地呓语,然后拉着她在铁轨上飞奔,他说这里仿佛我们的岛屿,我们要神气快活地在这个岛上跑来跑去,共度朝夕。她笑着摸摸他的脸,说我是公主吗?他回答,我们要在这个岛上跑来跑去,共度朝夕。 生命与奔跑其实都还没有结束。他来找我,在日幕的时候过来找我,说你快把我藏起来,藏在柜子里箱子里或者床底下,她来了。 风吹着那些细柔的草,草越长越高,漫过了我,我快没了。你不能让她把我带走,把我藏起来好吗? 爱情本就是一场躲闪的游戏。 三 你不要和我数叶子了,好吗?她去了哪里,她找不到你的时候,她去了哪里?我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揪过这个高举着纸笔的男人,他在我的客厅里,说他的组诗完成了九十九首了,每一首都是送给她的一枚叶子。 我好像可以透过空气,看见他此时闪耀着新奇的神情,好像那溶蚀一切的疯狂已经开始结晶。我端过一杯浓咖啡,望向窗外,只是看见那个瘦弱的粉色人影,悄悄地已经走了很远。山的颜色是铁青的,他是魔鬼,也是魔鬼的风中飞舞的最后一枚叶片。 四 我试着去看过她。看她抱着膝盖,埋首于那九十九片叶子里,她看得痛哭流涕,像一个落难的公主。没有谁对她更熟悉,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揽过了她。 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停下来。这是他的命里注定,也是他渴望的,任何时运的变幻都不能使他有所改变。对不对? 我终究还是要试试的。 五 “我打过一个电话,那边是夜。” 他在对面粗重地呼吸,他说她听不见她的声音,闻不到那粉红色的呼吸,那边是夜,鬼蓝色的夜。我可以体会那种色彩,你的第一百片叶子呢? 他翻找着自己的空口袋,笑着抬起头,说九十九片给了她,第一百片一定在我自己这里。我要写遍所有的花朵鸟群和山林,我的爱情是完满的咒语,施予她,一劳永逸。 完满是一本无法开始的书,就如那些零零散散的叶子,只在等待着最后一枚,否则无法装订。 六 我要给他留一首歌。花很多,有两朵那么多,叶子也很多,九十九枚。我的花满了,我的叶子还不够。这个世界很有趣,是不是? 我说我会把他带回来,给你带回来,生生世世,我不会为你放弃他。你一定不要离开。 她床边的灯光明明灭灭,这又是熟悉的场景。我看见了那扇洞开的大门,陌生人站在门口,微笑而和善地接走所有不完满的人。 七 我就是如此,生生世世地奔忙着。为了无数个她,为了无数个曾经或者未来的自己。我在故事里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根本无力改变任何的结局。 我憎恨房间里的灯,憎恨那第一百枚叶子。就是它,让九十九这个丰富的数字变得苍白无力,漫天飞舞。冬天在几近疯狂地打扫秋天的战场,扫去落叶,为冬雪预留位置。而我,却永远无法获得那最后一枚。 八 我曾经是那么爱他,我曾经那么粉红。我扮演完自己,接着似乎从一场场梦魇里醒来,我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个真实的故事。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已经不复存在,而对于下一个他或者她,我又是那么举足轻重。 我们的口袋里有的是叶子,很多的叶子。我渴望完满,把手绢叠好,用哭过的眼睛好好地看一看前边。 我不是天使,不是魂灵,我只是一些不灭的希望。 2005年10月29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