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样的初恋

      那时候的玉芬很纯真。

      也许冥冥之中注定我和她要相逢——在一个错误的时刻，和一个错误的地方。大一暑假，好友冬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费尽心机把我拉上了“三下乡”的末班车。那是赣东一个美丽的小城。周围群山环抱，绿树环绕。我们此行的目的则是利用我们所学的知识，宣传和普及科学文化知识。白天，我们在当地的一所中学辅导学生功课，晚上则尽情地享受着难有的惬意。

      玉芬就是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乡村的空气特别清新，到那里的第二天，我就起了个大早，端着脸盘到水池旁去洗漱。正忙着，一个很快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请问，你们是哪个学校的，来这里做什么呀？”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干净利索的女孩满脸含笑地看着我。简单地介绍后，我们便聊开了。那时候我只知道她在读高三，马上要参加高考了。

      日子从每一个日出日落中度过。工作一天的劳累在一个安静的夜晚之后可以消失殆尽。只是每每第二天洗漱时，在水池旁，我总可以看到玉芬那熟悉的身影。我说玉芬，怎么我们这么巧啊。她说，是啊，怎么每天都可以遇到你呢！真是默契。那时候玉芬的笑容特别好看。等到后来我一直在寻找为什么会爱上她时，可能这才是重要的原因吧！

      玉芬的性格很开朗，而我是那种有些忧郁的人。没事的时候，我喜欢默默地坐着，天马行空地想着些事情，那样让我快乐。那天，当我坐在走廊里享受着习习的凉风时，想象着如果可以在新西兰做个快乐的农民，那应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冷不丁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侧身一看，只见玉芬手拿着把扫把，面带娇愠地看着我。我一头雾水：“你怎么无缘无故打我？”玉芬一脸娇嗔：“谁要你没一点风度，看到弱女子被人欺负，也不过来帮忙。”这时候我才发现她身旁站着我们班诡辩大师二毛。我想，她和二毛肯定一阵争斗的。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我说玉芬：“玉芬，你别生气了，二毛人还好，就是嘴上不饶人。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二毛在旁边打趣：“玉芬，是不是对某个人有点意思啊！哈哈……”二毛话还没完，玉芬就把他追到楼下。

      那晚躺在床上下了好久日记：回忆着我们相识后的一幕幕。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这个开朗而又有些辣辣的女孩。要不然，每次看到她的身影从远处飘来时，我的心情便为之一亮呢？而玉芬总是能够在我希望她出现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她会在我们帮她一点小忙之后，从楼下抱个大西瓜犒劳我们；大热天里，他会叫我们到她那吹吹汗，偶然玉芬会抱着本习题集问我些很弱智的题目。……越想越觉得清醒。可是我还是告戒自己：玉芬本来就是一个很活泼的人，她只是把我当朋友看的。也许等我离开这里就会忘记她的。

      高考三天，玉芬都是一脸轻松的表情。我知道她发挥得不错，别人一考试完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想：她也该回家了吧！——也许我再也见不到她了。那时候心里竟有些落落寡欢。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女孩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得走进我的生活？难道我真的爱上她了吗？可是我不能说，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即将离别的煎熬。我说玉芬，你就要回家了，不过，你可别忘记你欠我的一扫把，有一天我可要你加倍补偿的。玉芬仍然如往日那样快乐：“好啊，到那时候我怕你不认识我这老太婆了。”

      玉芬最终没有回家。她说看你们教书挺好玩的，想呆这玩几天，反正回家也没事情，要不，我今天去看你上课怎么样。我一紧张，不过，心里却充满了欣悦。我说，那可不行，你一去就让我紧张，那我在学生面前多没面子。可是我最终还是耐不过她的死缠烂打，玉芬最终成了我们班临时一员。那天讲的是一首简单的唐诗，当我独自陶醉于那朴素的情怀中时，我看到后面的玉芬正偷偷地发笑。下课了，玉芬不知什么时候弄来了两瓶水：“给，看你声音这么沙哑，喝点吧！……”接过水时，我分明看到玉芬的双眸有种明亮的东西在闪烁。我说玉芬，你在下面真让我紧张。玉芬到是满是欣赏的语气：“你这冒牌老师在课堂上倒是挥洒自如啊。”

      终于到了离别的日子。为了庆贺这次艰辛还算顺利的社会实践。一向吝啬的王老师居然慷慨地请客。那顿免费的晚餐自然少不了玉芬的份。——她早就和我们班这些人混得很熟。席间大伙都喝得很悲壮。只有玉芬用一个最简单而有聪明的理由，恰到好处得保持着清醒。“借酒销愁愁更愁”想到第二天的离别，心乱如麻。我想玉芬是对我有好感的，她也知道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可是我们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而这一别，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我该不该向她表白呢？

      以前看到的一篇文章跃入脑海：那篇《爱要有勇气说出口》讲述了一对相爱的男女因为彼此没有表达自己的爱意，而留下一个凄惨的结局。我不想如文中主人公那样遗憾而又凄惨地拥有“爱情”。告诉她我对她的感觉，也许结局没我想得那么坏。

      晚上的操场很安静。夏夜的风给人一种很轻快的感觉，可是我的心里却很沉重。400米的跑道，我和她瞎侃了4圈之后，玉芬终于先发发制人，打破了这种口是心非的气氛：“周军，你今晚找我出来就是想和说这些吗？我感觉你好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瞬间空气凝固起来。我想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想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心却没出息地狂跳不止。漆黑的夜空，我闭上眼睛，用尽最大的力气带着颤抖的声音：“玉芬，我喜欢你，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后来翻来覆去听光良的《第一次》，我才发现原来那首歌怎么和我的经历如此相似。我不知道玉芬会怎么样？从来都没有如此直率坦白地向一个女孩这样表达过自己的好感。当她听到我这些话，会不会觉得我很轻率呢？……不过心里终于如石头落地一般。可是，事情却真的没有我意料地那么坏。突然，一个甜美温柔最美好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知道吗？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感觉。”——那一刻，我真想幸福地死去。爱情突然来临，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第二天上午１１点的火车。临行前，我说，玉芬，我没什么东西送给你，就把这盒我在爱听的beyond的磁带给你做个纪念吧！这里还有一封信——是我的三篇日记。希望我们可以相聚在洪城。你就别送我了吧，我怕那种送别的场面。你先回去吧！玉芬一脸调皮地：“谁送你啊，呵呵，别得意。”说完，她递给我一封折叠得很好看的信。

      当列车徐徐启动时，我看到玉芬的眼睛有些红红的，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相信我和她一定可以再一次相聚的。只好傻傻得告诉她：“玉芬，我会和你联系的，一到家我就给你打电话，你早点回去了。”我原来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两个月的暑假应该很容易度过的。可是当我站在车厢里看着玉芬亲切的字迹时（那时候我才知道玉芬昨天晚上好晚睡的），我发现一种伤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认识你不知道是错误还是荣幸，使我整天精神恍惚。沉醉于那种美妙的感觉之中，好幸福，好兴奋却好伤感。因为明天的离别即将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而且我也无法坚强地想下去，我怕……”望这窗外美丽的山山水水和低矮的房屋。我突然想到：如果玉芬没能考上我们这个城市，那我们的将来会怎么样呢？这个萌发我初恋的地方，还会如现在这么美丽和纯净吗？无边的惆怅和伤感淹没了我。

      漫长的暑假，我只能默默地在日记里对玉芬倾诉。我想如果我们真的有缘，我就把这些日记送给她。告诉她我是多么地爱她！有几次，玉芬都打电话告诉我，她爸妈管的严，叫我不要写信、打电话给她。于是，玉芬写给我的二封信和三个电话就成了我暑假的唯一寄托。有时候，坐在窗前，听这窗外的鸣蝉，一个心思想着玉芬，却还要应付老爸老妈的无理关心。那样的日子苦不堪言，如果说要我不去想她，那只有和朋友在踢球的时候。每一个夜晚，当我用笔和玉芬“聊天”时，我就想着这个可爱的女孩现在正在干些什么呢？我不知道远方的玉芬是不是如我一样在忍受着相思的煎熬。可是，我不在乎，我相信有些感觉不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就如我对玉芬的感觉和玉芬对我的感觉。

      ２６日玉芬告诉我她考上应该没问题，而我２５日就在网上查到了她的分数。——考我们邻近的一所大学绝对没问题。于是，我开始期待着开学的那天。重逢的那天，在玉芬她们校门口，我从远处一眼就发现了玉芬的熟悉的身影。她还是如以前那样美丽，只是以前那份亲切似乎已经被这炎热的天气所蒸发掉了。后来，我想，如果我们这时候，可以给彼此一个自由而又适度的相处空间，或许我们的结局不会如现在这样。

      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玉芬从包里神秘地掏出一罐漂亮的幸运星。玉芬说这是她暑假里的杰作。问我喜欢不喜欢？那时候幸福充满着我的头脑。后来我发现那里面有一根玉芬的头发——据说头发代表天长地久。再一次见到玉芬时，我问玉芬：“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玉芬含笑不语。我说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这才开始。

      人们常说恋爱中的人智商很低。可是那时候我并不这样认为。从交往开始，我就和玉芬约法三章：她说我最讨厌那种学习上不求上进的人。要是你努力，那我总有一天要和你分手的。玉芬这话正中我下怀：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找个聪明理智的女孩做我女朋友。而她不就是那个在我脑海中的梦中女孩吗？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一切。我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有些羞怯的男孩。然而，在班上的迎新晚会上，在班上同学的怂恿下，我大胆地为玉芬演唱了一首《第一次》并告诉她：我会永远爱你！后来我才发现“永远”是一个多么让人着迷的字眼。佛说，刹那就是永恒。我知道永远太渺茫，可是我是真的好希望她是我今生唯一的恋人。

      很多人的爱情都开始于火一样的激情，却消失于平淡的相处中。我不知道我的爱情会不会如此。不过初恋的我以为爱一个人就应该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那样才能赢得爱情的青睐。于是，每个晚上，我都会给玉芬打电话，这是我每天上晚自习回来的必修课。——只因为玉芬告诉我：“我知道你会给我打的。”；玉芬很好强，因此刚刚读大学总是适应不过来，有时候她为着一些小事，总急得掉眼泪 ，那时候的我像大哥一样开导安慰她。……玉芬告诉她拥有爱情很幸福，不过，也不想失去友情。于是，在元旦前夕的那晚，她和她宿舍的姐妹一起出去逛夜市，留下我一个人在校园里落寞得看着美丽的烟花。五一旅游，在南京中山陵，看到路旁的小摊上卖那种漂亮的玻璃葫芦。我想玉芬一定会喜欢的，可能是天意如此，或者是那里商业化运作还不成熟，我找遍了那里的小摊，可就是找不到一个有“一生爱你”的字样。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了一个“一生平安”的。那一刻，心里突然担心起我和玉芬的爱情会不会真的如这葫芦上的字一样一样结束。

      从南京回来，我疯狂地想着玉芬。可是5月5日的意甲最后一轮联赛让我选择了逃避。我想玉芬一定会不在乎的，因为她告诉过我她理解男生对足球的感情。那天，看球的人很多，大家都以为可以看到外星人在罗马奥林匹克球场上重振当年巴塞的雄姿。可是我们却看到了外星人的眼泪，那张善良却沧桑的脸上早已承载了太多的伤痛和坎坷……而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相信这是一个有英雄的时代了，外星人不是，维埃里更不是！足球让我心情极度沮丧，可是我却不知道爱情却正在从我身边蒸发。——后来玉芬告诉我，那天，她已经在心里下了一个赌咒：她要我在足球和她之间做出唯一的选择。而我居然选择了看球！

      我们之间的爱情很另类：我和玉芬之间从来都没有吵过架，偶尔对方生了气，都能很默契地解释清楚。我不愿过多得干涉她的生活。她也不会过度关心我的学习。我们都默默地遵守着开始的一切。这样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在我给她申请的邮箱里看到一大堆同一个人给她发的情书时，我才明白可爱的玉芬，原来一直都和那个男孩保持着联系。我问玉芬，你爱过我吗？玉芬在电话那头吞吞吐吐告诉我，也许那只是感动吧，可我知道那不是爱。我说：玉芬，你心里想着别人，干吗要和我在一起。难道我只是你打发大学无聊日子的伙伴吗？玉芬在那边泣不成声（我不知道她的眼泪是为谁而流），她说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的，起初和我在一起只是怕伤害我。……可是玉芬却没想到：做作的爱情只会带给人更大的伤害。在那个宁静的夜晚，我和玉芬的缘分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周末的天空仍然散发着暖暖的气氛，可是我的爱情却没了。没有她的日子我会怎样呢？末了，玉芬问我，我们仍然可以做朋友吗？我无言。我知道这个温柔的女孩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了，她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在乎他，爱他，可是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我不明白温柔的她为什么是一个如此决绝的女孩。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从来没要玫瑰的原因。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一口气写出13页的信给我，她送给我的牙刷，杯子都是情侣套装的，她给连夜给我编制的围巾，她送我的笔，还有我们惊慌而又甜蜜的初吻……难道这些都是一场梦吗？

      于是，想起那个让我们相识的水池：每次洗衣服，满满一池水很平静。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水池的水慢慢变少，直到露出池底。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爱情吧！——当我沉迷于爱情的风平浪静时，却不知道她已渐渐从背后溜走。剩下的，只有那些肥皂泡，那就是爱情的记忆吗？有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