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的幸福天堂 --灵魂细小的脊骨,舞开各自的门闩...... 我不确定那是否在秋季,那天上午,厨房昏暗而窗外明亮,一只鸟儿孤单冷漠,这也许是我觉得像秋季的主要原因。 当时的我正在厨房里搜寻老鼠的痕迹:昨夜我搁在案板上的剩菜撒在了盘子外边,还有些油汤水迹。 这是令人恐惧的:一只潜行的老鼠穿过污水和垃圾,从肮脏的下水道钻出来,在寂静的黑暗里悄悄溜进你的厨房,四处嗅与啃咬...... 就在我很认真地查看着水管和下水道的排水口时,听见了抽油烟机的排烟囱里似乎有翅膀的扑腾声,接着真的是一只鸟儿从排烟口钻出来。 这是继老鼠之外又一个让人意外的事情:我没想到会在猫狗等宠物之外会有自然动物光临我的家。虽然天空有鸽子飞翔,黄昏会每日降临,雨雪依然飘洒在楼房之间,但是我已经忘却了自然的生命。 今天是个惊奇日吗? 鸟儿是黑色的,并不是很大,介于麻雀与大个的喜鹊之间,不似喜鹊也不似乌鸦。它似乎也缺少麻雀与喜鹊的警惕性与活泼,就这么缩着脖子蹲在防盗网的两根铁棍之间,犹如从八大山人的柳禽图中逃离而出的,泼洒了一窗的浓墨和孤寒。 一只黑鸟,它怎么会出现在城市居民楼的排烟囱里?在一些风景图片里,它不是应该停歇在稻草人破旧的帽子上,面朝麦田而背靠山丘吗? 我系着围裙拿着扫把在厨房里看着安静的它,屏住呼吸,不敢用手指掠起遮住眼睛的头发,哪怕动作再缓慢......生怕它会惊飞。 它是那么的完美,黑色的细羽闪着光泽,连最细小的花纹都那么精致。 我羡慕抚摸过它的人,或者是捕捉过它的人:把柔弱、颤抖、体温和惊恐握在掌心,还有砰砰的小心跳...... 它也跟老鼠一样丢失了田野吗?曾经老鼠穿过草丛、穿过星光、穿过晚风、穿过幽灵、穿过偷情者,寻找农庄的地窖或阁楼,而今爬行在钢筋水泥的下水道的污水里去寻找炸鸡的残渣;黑鸟曾经看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而它也迷失在高楼中,找不到一棵可以筑窝的树? 我看见了它们的生存里没有悲伤,虽然丧失了田野河流和山岗却无动于衷,也许它们的情商在零度线上,它们的生命只有一个单词叫本能。所有的艰辛和挣扎是理所当然。 如我? 是的,让我酝酿几分钟这罕见的悲观-- 是的,我承受过分娩之痛,没有土地可以耕耘,甚至从没有见过荆棘和蒺藜,却依然终身劳苦,汗流满面,牵挂如石磨,幸福如流云,还怀念从没见过的农庄。 天空流云飘逝,而它们和我总会衰老僵硬死亡,辗转于天堂或地狱。 我们本是尘土,仍归于尘土。 保持着安静的姿势站着,突然想起我的橱柜角落里有个小坛子,很小的一个,曾经装满了腌韭菜,落满灰尘,坛子口有些豁缺,还有一道闪电般的裂纹。 坛子是这么的破旧,我甚至不好意思将它丢进垃圾箱里,害怕会被人看见嘲笑,虽然无人知道那曾是我的坛子。 这个可以做鸟窝吗? 可以试试吧?放在窗台上固定住,把坛子口倾斜着,便于黑鸟进出?要不要塞点柔软的旧布或是寻些枯草落叶? 悄悄地翻出坛子,我想起美剧里关于天堂的某些剧情:天堂是把人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永恒循环,永远是明亮的田野或是美丽的花园,还有笑容。 那么我的天堂里会是人生的那一个片段? 会不会是这个时刻被天堂选中:把坛子放置在窗台上,等待着一只黑鸟...... --五分钟的幸福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