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元2008年10月6日,就是北京满学会会长、百家讲坛主讲阎崇年先生在无锡新华书店签售时,遭一年轻男子掌掴的第二天。我独自在铁血论坛徘徊,遇到洪秀全君,他问道:"阎崇年先生被人掌掴,你知道吧?你可曾为阎崇年先生写过些什么没有?"我说,"没有",他就正告我,推土机你还是写一些吧,阎崇年被掌掴前就没有看过你的帖子和《第九战区》这部爱国小说。"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写的作品,大概总是愤青情结的缘故吧,常常为一些专家、精英所诟病,点击一向就很寥寥,然而在如此萧条困顿之中,订阅我的作品的就有像洪秀全这样的粉丝。倘若我能够给黄姓青年封一个"掴学大师"的尊称,也胜过于给无锡市拘留所送一碗扬州狮子头那么简单淳朴的心意吧,掴学从今日黄氏始,也可以让诸多满学会专家和辫子戏的作俑者感到些许震动吧?然而现在,我也只有写这篇短文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满清。一个热血青年的是手掌,洋溢在阎崇年的脸前,使清史学者难于信口雌黄,那里还能有什么谬论?鼓盆而歌,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主流媒体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满学会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铁血论坛》,使网友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满血专家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被掌掴者的脸前。 (二)真的掴学大师,敢于触碰话语霸权的专家,敢于正视待掴的老脸。这是怎样的抗议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大裤衩所设计,以讲坛的阙词,来亵渎历史,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打肿的脸孔。在这淡红的血色和打肿的脸孔中,又给人混淆视听,维持着没有专著不与之争论的态度。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大裤衩笼罩下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10月5日也已有一天,满清的辫子戏就要灰飞烟灭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在掌掴阎崇年的人之中,黄海清是第一位"掴学大师",网名"大汉之风"者。我向来这样默默支持,这样默默推崇,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的巴掌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清狗",是为了中国历史而掌掴的中国的青年。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搜狐》《新浪网》的新闻中,《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所管制的大师级人物。其中的第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某些主流媒体口诛笔伐出言斥责鞭笞的缘故吧,才有人指着《铁血论坛》的"热议"告诉我,说:这就是黄海清。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话语霸权所屈,掌掴一广有羽翼的清史专家的青年,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他却常常微笑着举起手掌,神态很从容。待到偏安于拘留所里,陈述缘由之后,他依然坚持自己的学术观点,于是关注的兴趣就更浓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大裤衩恢复旧观,往日的专家精英们以为责任已尽,准备陆续引退的时候,我还猜测他虑及学术问题,黯然至于不语。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掌掴就是永恒了。 (四)我在2009年2月,才知道有"舞蹈《掌掴天下》,表演者阎崇年"的春晚节目单;不久便得到噩耗,说阎崇年仍在大裤衩的《百家讲坛》上肆虐。但我对于这些满独专家,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满独专家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混淆视听歪曲历史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黄海清君,更何至于无端在无锡售书会上掌掴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自己的手掌,还是两次。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掌掴,简直是"掴学大师"之风,因为血脉里上流动着热血青年的呼喊。 但大裤衩有平抑,说他是"暴徒"!但接着就有流言,说他是受人利用的。 满学,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热火,就在沉默中掌掴。 (五)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黄海清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辩论而已,稍有平等之心,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掌掴。但竟在售书会上掌掴了,从脸部掌掴,打红老脸,已是惊世的举动,只是没有打死。同去的满学粉丝们想制止他,拉住了,有许多人,推搡阻拦;然而第二掌掴出,也立中,简直是秒掴!但他还能站出来,一群警察将他的手臂和肩膀揪住,于是拘留了。 始终微笑寻求学术争辩的和蔼的黄海清君确是被捕了,这是真的,有报上的头版头条为证;热爱大清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的阎崇年也丢脸了,有他自己的红色臀部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网民们还在论坛里热议。当崇祯、袁崇焕、阎崇年这个"三崇门"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记载的历史和论坛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满清士兵屠戮平民妇婴的文明征服,大兴文字狱惩治汉族文人的社会稳定,不幸全被这两记掌掴抹杀了。 但是《百家讲坛》的学者们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急需掌掴的光晕...... (六)满学永是讲述,裤衩依旧燃烧,有限的几个巴掌,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人类的学术辩论的呼喊,正如裤衩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建材,结果却只是鞭炮燃烧后的废墟,但掌掴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掴学大师黄海清。 然而既然有了掌掴了,当然不觉要争议。至少,也当浸渍了历史记录者;爱国者,同胞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掌掴的声音。天地会的人说过,"为人不识阎崇年,掌掴到死也枉然。" (七)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满学会竟会这样地无耻,一是阎崇年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青年学术争论竟能如是之艰难。 我目睹学术大师的办事,是始于昨天的,虽然是满学专家,但看他那颠倒黑白,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无锡售书会上被掌掴,虽脸红却不以为耻的镇定,则更足为无知者无畏的勇毅,虽遭掌掴,羞辱至数日,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掌掴事件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清史专家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脸上贴金的希望;真的"掴学大师",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黄海清君!(发表于二零零九年六月十八日《铁血论坛》书评区;作者:"国产推土机") 附:《纪念刘和珍君》鲁 迅 发表于一九二六年四月十二日《语丝》周刊第七十四期 [一]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十八日在段祺瑞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编辑的期刊,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销行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莽原》全年的就有她。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 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二]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三月十八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在四十余被害的青年之中,刘和珍君是我的学生。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学生,是为了中国而死的中国的青年。 她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杨荫榆女士做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开除校中六个学生自治会职员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刘百昭率领男女武将,强拖出校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学生告诉我,说:这就是刘和珍。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抗一广有羽翼的校长的学生,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偏安于宗帽胡同,赁屋授课之后,她才始来听我的讲义,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学校恢复旧观,往日的教职员以为责任已尽,准备陆续引退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母校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我在十八日早晨,才知道上午有群众向执政府请愿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卫队居然开枪,死伤至数百人,而刘和珍君即在遇害者之列。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刘和珍君,更何至于无端在府门前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尸骸。还有一具,是杨德群君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身体上还有棍棒的伤痕。 但段政府就有令,说她们是"暴徒"!但接着就有流言,说她们是受人利用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她,刘和珍君,那时是欣然前往的。自然,请愿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但竟在执政府前中弹了,从背部入,斜穿心肺,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同去的张静淑君想扶起她,中了四弹,其一是手枪,立仆;同去的杨德群君又想去扶起她,也被击,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也立仆。但她还能坐起来,一个兵在她头部及胸部猛击两棍,于是死掉了。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刘和珍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沉勇而友爱的杨德群君也死掉了,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张静淑君还在医院里呻吟。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中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六]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中国女子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刘和珍君! 刘和珍(1904-1926)江西南昌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英文系学生。杨德群(1902-1926),湖南湘阴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国文系预科学生。张静淑(1902-1978)湖南长沙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育系学生。受伤后经医治,幸得不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