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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池心影
8.22 大理：洱海
翌日清晨，我早早起了床，到前台结完帐，就背上行囊去了火车站。9：30开车，18：12到达大理。细节从略。在车上认识一个去大理上学的学妹，聊得甚投机。下了车我帮她拿行李，她帮我找地方住。多亏她的帮助，我才有幸逃脱被宰的命运。为住一个标间，那女孩帮我从90元砍到35元，砍得旅馆老板脑门子发青，只好唉声叹气地把钥匙交给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个游客身上。把我安顿下后，喝了杯茶，她就匆匆坐车回了。晚上八点多，我打车到她校院里，请她吃饭。她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年轻人之间就是豪爽，不会藏着掖着什么的。是夜，在北回归线皎洁的月光下，我俩在空旷的大理学院的校园内信步闲游，畅谈着人生的理想，满天的繁星做我们的听众。
男女在一起时间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她该休息，我也该回去了。真舍不得离开，但又不好意思说。越不好意思越嘴笨，刚才海阔天空、口若悬河的气焰一下子消失了。就像面对一个人，你拿她当朋友时，没什么顾及，想怎么谈就怎么谈，很放得开；可是一旦你动了心，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像做贼一样，心里扑腾扑腾直跳。这样的体验大概每人都有吧？正当我搜索枯肠想找到一句恰当的话时，她却把话头接了过来：“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祝你明天玩得开心！”，说完露出一朵甜甜的笑，就消失在夜影里了。
早上坐二路车去才村码头，来到洱海岸边，一股鱼腥气息扑面而来，放眼望去，水面壮阔，海风飒然。可惜不能靠近岸边，国营售票窗口处坐着几个膘形大汉，以门票150的天价（这地方消费低，星级宾馆才80元）把大多数游客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我坐车去10里之外的洱海公园去看海。洱海公园是免费的，进去后视野开阔：一边是蓊郁的青山，一边是粼粼的碧波。游人既可以上山观海，也可以下水游泳，惬意极了。我在那里玩得很开心，选了一个绝佳的风景点，请陌生人给我拍了张照，事后觉得很满意。玩了个把钟头，就坐车按原路回去了。公交车穿过大理古街，整个街道的建筑显然是按古代风格翻新的。沉闷的铅灰色给人陈旧的感觉，不好看。相比之下，昨晚访问过的大理学院就现代得多，气魄得多。真个大学建在苍山半山腰，白色建筑风格。让人联想到厦门大学。月弧形的教学楼，潺潺的流水，像石级一样一层高一层的梯形布局，青天白云，临山傍海，真正体现了大学开放、博大、进取的胸怀。
今天上午和大理女孩一起游了苍山，她叫丁桂芝。第二次坐缆车，还是害怕，我大概有恐高症。小芝在万丈深渊的缆车上非常活跃，东看西看，脸上洋溢着平时没有的喜悦。从空中往下俯视，整个大理古城尽收眼底。巨大的山体像墨绿色的屏风一直延伸到山脚下，由积雪积成的大片湖泊，像人的耳朵一样横垣在山下，清洁莹净，那就是洱海。在青山绿水之中点缀着白色的建筑，整个大理古城就建在山脚下。
下了索道，拾阶而上，我们向苍山峰顶攀登。一边走，一边聊。在山上说的话很少经过思考，都是从肺腑间直接涌流而出，所以显得珍贵。我向她滔滔不绝地倾诉了我的感情困境，事业抱负以及对人生的看法，小芝听得出了神，认为我是一个智慧型的人，殊不知我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就是这样。她是一个难得的、性格与我互补的女孩。只是，她像鹿一样警惕：上坡不让拉，过河不让扶，在缆车上和我坐对面。登山途中，总让我走在前面她在后跟着。在凉亭休憩时，坐得离我老远。下山路上撑着遮阳伞，我走左边她把伞护住左身，我走右边她把伞护住右身。处处提防，步步小心，弄得我越来越不自在，觉得自己像一个淫贼，尴尬极了。除了严禁肌肤触碰，其它方面礼数周到，她很乖巧，嘴巴很甜。太清醒的人不可爱，尤其是女的。这说明我们不是一类人。想到这一点，我也就释然了。
但在下山路上，我还是犯了一个错误。可见，在很多时候，能认识到但不一定能做到。在山脚下，她得坐车回学校了，而我明天要回昆明。我们就此分别。我忍不住想抱她一下，但她坚决不让我抱。我是个脸皮薄的人，一下子闹个大红脸。在我看来这是个很自然的举动，但在她看来，就上升到原则性的严肃问题。气氛登时有点尴尬。她打破沉默，说：我也喜欢你。不然我不会跟你出来玩。但我不想这样。今天玩得很开心，别因这点小事把气氛破坏掉。金波，一起回去吧？我仍然生闷气，一赌气先走开。她跟着我不断解释，但我还是想不通，还想抱他。当激情碰到理智，就像把烧红的碳浸入冷水中，的确很残酷。
冷静下来又一想：本来，人做错事就像说错话一样，很正常。厚着脸皮打个圆场就过去了，没必要任着性子煞风景地把火点大。性格不要太方了，变通一点嘛。但我不会油滑，这大概是我性格的缺陷吧。在被拒绝的时候才认识到自己的坏脾气：易冲动，没耐心，任性。想不到几分钟前我们还谈得兴致勃勃的，还互相留了地址、电话，现在气氛一下子就变了，真是功败垂成，令人遗憾。
后来，我还是恢复了君子风度，不再计较了，跟她一块回去。在车上，我跟她说：我不后悔想抱你。因为我是真心的。结果碰了钉子，领教了你的脾气。她说：“与在山上的谈话相比，这样的对话才有意思。”我真窝气，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车子很快经过大理学院校门，她说今晚有课不陪我了，下车匆匆告别。我独自一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住处。
夜里，接连拨她的手机，却一直没人接。我伤心了，决定明天离开这里。
有一个姑娘，牙长得很好看。有人问她：
“姑娘，你多大了？”
“十七。”
“爱吃什么？”
“辣子鸡。”
“家住哪里？”
“滇池。”
过了两天，姑娘摔了一跤，磕掉了门牙。又有人问她：
“姑娘，你多大了？”
“十五。”
“爱吃什么？”
“麻婆豆腐。”
“家住哪里？”
“滇池路。”
滇池位于昆明市西南，从火车站坐44路公交车到终点站“海梗公园”即可看到。她原来的水很清澈，后来被污染了。80年代人们疯狂追求经济建设指标，周边工厂的污水、城市垃圾都源源不断排进滇池，有一段时期昆明人干脆把滇池叫“草海”，老昆明或许还记得。因为水面污染的原因，滋生了大量藻类生物，把水面染得绿油油的。现在看到的滇池，是经过治理被“美容”过的。放眼望去，水面雄伟、壮观，颇有海的气派。
倘徉在海梗上，迎着潮湿的空气，堤上的柳树被风吹得来回摇摆，远处，在浩淼的海水彼岸，耸立着蓊郁青翠的西山。由于云南地处高原，云彩显得很抵，像棉絮一样荡在半山腰间，给人以飘渺朦胧之感，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云。从远处看，整个西山起伏有致，下颌微抬，胸脯高耸，腹部平坦，像个美人静静地睡在碧波万倾的水中。现在是旅游淡季，园内游人稀少，绿草如茵。
找一个靠近水边的石凳坐下来，看着波浪无休止地拍打着岸阶而陷入深思。我又想起一个故事：云大有一个广东籍的女同学，因为失恋，一个人来到滇池，宿舍的人怕她干出傻事，就一起过去劝她。那女孩不住地擦眼泪，地面上堆满了纸巾，说：真想跳河自杀，但又不会游泳。
坐在滇池边，想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手中这支笔。刚才的故事听起来可笑，但它也触动了我的内心，现在，该轮到我坐在滇池边发呆啦。在我眼前，浪头无休止地追逐着前面的浪头，后面的又紧追着它，欢快着、奔跑着，不知它是因被追而逃呢，还是因为得不到而去追？最后，在坚硬的岩石上被粉碎，变成水花向空中飞溅！往复回返，永无休止，谱写着悲剧崇高的海之恋歌。
爱情让人神伤，梦想让人迷失自我，名利让人贪婪，野心剑拔弩张。这些都像翻滚的浪花，最终只是令人忧虑的空洞的幻影。付出了不一定能得到回报，甚至更糟。想来想去只好用自己的诗句来解嘲：
诗人啊！何必为她癫狂、迷醉？ 你应该忠于自己，若遇到她， 请对她翩然一躬，说声再会， 如果她高兴，自会把你追随。
在这个世上，什么都靠不住。工作，只有喜爱的工作才不会背叛你。就像种花养蚕，你付出多少，它就回报你多少。我情愿像个农民，在自己的诗田上默默耕耘下去……
人生不过匆匆几十年，趁着有利条件，要多做几件自己喜欢做的事。即使遇到车祸、天灾或变成糟老头，也不觉得遗憾。许多人在灾难面前总是抱怨：哎呀！好多事还没来得及做就这样完了，太不甘心了！我现在所做的事，就是防止后悔。对我来说就是写作，活一天写一天。在我看来，书不分大小，文章不分长短，只要能写出别人想说又没能说出的话，只要写出一代人特殊的感情体验，它就有理由做为一种历史遗迹存活下来。作者的肉体会腐朽，但他的思想感情仍活在一代代人的心上。别人看到这篇文字，知道这个人曾经活过、爱过、写过。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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