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恋上你的床。
如果你想窥探一下我的生活,那么,请从床上开始。
你不能叫它单人床或者双人床,一米五的宽度,两个人睡显得拥挤,一个人睡显得空落。我一个人睡,却一点也不空落。昨天,阳光有些特殊了地灿烂,我整理被褥,想把它们在一根细长的绳子上挂起来,让阳光亲吻,兼被风抚摸。
于是,我在床上发现如下秘密。
一只久违的袜子,从被套里钻出来,并向我点头致意。我恨不得剥开它的裤腰,在它雪白的屁股上,用小杨柳枝痛快地抽打一顿,以发泄我的相思之苦。我最终没有打它,倒不是突然发了善心,因为我发现它如同晚归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恐怕一打下去,会扬起令人窒息的尘土。于是,我将衣柜里另一只雪白的袜子掏出来,连同它一并扔进了水盆。它们亲密地接吻,根本没有肮脏与干净的分别。
半块巧克力是藏匿在枕头下的。它是飞出来的,并在我的床上划了一道健美的弧线,最终落入了蚊帐的法网。他从亮晶晶的糖纸中伸出头,狡黠地朝我吐着舌头。我将它掳在手中,触摸到它柔软的身体,一股让人沉醉的女人香气传来。我在感谢它夜夜陪伴,并带领我进入想入非非的梦乡之后,送它去了桌上的小兔垃圾桶。小兔“吧嗒”合了嘴,露出满意的微笑。
第三个是滚出来的。我的录音笔,小巧而精致,在我的被筒里至少呆了两个月十天又三个小时二十分钟。我摸一下她的鼻子,她开始唱歌:也许你的爱是双人床,说不定谁都可以陪你流浪。她的声音若隐若现,细若游丝,最后终于混乱,变成急促地呼唤:青果,青果,为什么我们不再为对方妥协。有一滴咸涩的水,被我珍藏在衣袋里,不破碎。
床上被单的褶皱,不经意泄露我昨夜缱绻的秘密,还有一张纸的褶皱,不知泄露了什么。淡黄色的日本纸被身体吸干了水分,我身体的油渍不能圆润它,原本的饱满绵软,瘦成一朵干脆的黄花。我用手将她抚摩,直至平服,字迹的边缘开始模糊,如一滴泪的沁润。衾暖几许,纸暖几何。
那满身绒毛顺滑的白小熊既不阅读,也不唱歌,而是毫不客气地坐在美女张爱玲的脸上,听她说《金锁记》,听的烦了再听《沉香屑》,再不就围着刘庸说《你不能没有的谅解》。小熊真好,不哭不闹,一见到我便细声细气地叫:不读书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我微笑着一伸手将他抱起,放到桌子上听平娃说《匪事》去了。那些相继冒出的两件毛衣、一条毛裤、一方围巾、一枚玉坠以及一只银色的铁圈,在桌子上纠缠,最后一一回到自己的位置。
被褥被撑开,我用一根细长的蓝绳子将它们晾晒。阳光的香味在空气里传播,我的被褥如一面旗帜微微颤动,热气腾腾。一转身,床板开始寂寞,如我的肋骨,一根根缩水地苗条。
在床板边坐了一会,想起2003年的夏天:34度的天气里,极度疲惫的我赤裸着上身倒在床板上,连续睡了二十六个下半夜。上半夜,我在机器轰鸣的楼顶上,一边数星星,一边思恋我的床。
新宝说:青果任何小说都离不开床,洁白的床,绵软的床,巨大的洁白的绵软的床。其实,他哪里知道,青果的床从来都不是洁白的,一翻身,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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