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在科尔沁草原的边上,这边是汉族人,那边是蒙古族人,如今,蒙汉文化融合已经很难分得出哪里是蒙,哪里是汉了。汉族也养起了牛羊,蒙族也垦荒种地,就像同宗同族的弟兄。这各好一套的穿衣戴帽,除了民族重大节日,平日里也分不清了,一样的休闲,一样的西装革履。渐渐的就连信仰也在悄然融合,汉族的也拜起了藏传佛教,蒙古族的也迷上了少林武当。这不,香海湖畔原来由蒙古族信徒建造的香海古庙,在颓倒了三十多年后的今天,由汉蒙两族信徒又扶了起来,香火反盛以前。 不知是庙借湖而灵,还是湖仰庙而名。 传说一百多年前,香海庙的和尚看中了香海湖清澈透明,甘洌无比的水质,不惜每天往返二三十里的劳顿辛苦,到这里取水饮用。久而久之,满湖之水都浸染了香火之气,香海因此得名。其实香海香的真正的原因,是科尔沁草原独特环境赋予湖泊以独特的香气。春、夏、秋季,萨日朗、白芍药、蒲公英、蓝雀花等数不清的野花芳香浓郁,湖面上波扬芬芳,这片水域才真的成了香海。 听老老年的人传下来,大约5世纪左右,向海湖当时是蒙古王哈图可吐的领地。在距向海湖不远处,有一片废墟,面积达3000平方米之大,相传这里是古老的“香海庙”旧址。王府动用巨资和奴隶在这里兴建起富丽堂皇的喇嘛庙,喇嘛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从此,方圆干百里的善男信女们便络绎不绝地前来进香。这里地势低洼,每日进香的人不断,燃烧的香烟就像云一样,聚集在向海上空,飘动不散,于是人们叫它“香海”。后来,人们把“香海”叫成了“向海”,是说这里水草茂盛,无边的沼泽和湿地像海子一样宏大,海子,是满语,汉语就是“湖泊”的意思。向海这个名字便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了。无论是“香海”还是向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里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却是真的。 读史明志知兴替。满族人入主中原后,它感觉到最大的威胁来自北方的蒙古族,于是就采取和亲的政策,把公主下嫁给蒙古王公,或娶蒙古王公的姑娘为妻,既拉拢又监视。清朝对付蒙古族的另一举措就是采取“以黄教(喇嘛教)柔顺蒙古”,也是弱化政策。对此皇太极与乾隆皇帝的圣诏中都有充分的说明,如“兴黄教即可以安众蒙古,所系非小”。把扶持喇嘛教定为国策,即“修庙一座,胜用十万兵”,不仅鼓励蒙古王公私人建庙,并从国库中拨银修建寺庙,极力推行喇嘛教。科尔沁部落(科尔沁系鲜阜语,汉语意为“锐利的箭”),是受喇嘛教影响极深的地区之一。清代的三百多年间,喇嘛教的佛事活动与蒙古族发生了广泛密切的联系。自俺答汗迎佛而归(万历七年,即1579年)首先是上层贵族纷纷沉溺于虚幻世界,无所作为。继而蒙古人家户户供佛,家家诵经,日夜烧香磕头。各家大事小事都请喇嘛念经,喇嘛教统治了整个蒙古族。 有记载的香海庙建在清朝顺治年间,就是后来出家的那个皇帝。屈指算来,到如今应该有300多年了。300多年来,香海寺曾几易其名,历经风雨。清顺治六年,香海寺刚刚兴建,取名“青海庙”,也许那时科尔沁草原的绿草青青,一片勃勃生机给了建庙人的灵感,这座远离蒙古族聚居地的寺庙就有了当时的名字。当时,寺庙里有7位喇嘛。建成不久,寺庙被洪水冲毁。后经重建,寺庙占地99亩,庙共3层,高12米,围墙高6尺,院门两侧有钟鼓二楼。整个寺庙以红色为基调,配以黄、蓝、白色,庄严古朴,其建筑工艺,雕绘水平,不亚于北京的雍和宫。院内有7株大榆树,至今仍然枝繁叶茂。后来,据北京雍和宫《福兴寺志》记录,1772年,乾隆带着和珅、刘墉等34人前往长白山探祖寻根,途经向海,下榻青海庙。乾隆见“青海庙”的“青”字比“大清帝国”的“清”字少了三点水,好似削去了“大清帝国”的半壁江山,于是找来住持,重命庙名,改为“福兴寺”,且亲笔书写匾额和楹联,并留有“云飞鹤舞,绿野仙踪。福兴圣地,瑞鼓祥钟”碑文。当地无山无石,便以木代石刻成碑。由于木碑不禁风雨,加之关东塞外,地广人稀,识得碑文的人寥寥无几,如今木碑已不知去向。这里住庙的原都是喇嘛,体例一照藏系佛寺。据说六世班禅曾来寺里传经说法,当时汇聚喇嘛一千余人,听经受法者不计其数。场面宏大,历时弥久,“日日香烟缭绕,弥漫如海”,于是就有了“香海庙”。解放后设立向海区,又更名“向海庙”。上世纪末,重建“向海庙”,佛老赵朴初亲自为其题名“香海寺”。就这样,香海寺又回归了历史。 住久了,和当地的土著蒙古族人唠起这方面的嗑,他们却说,庙名的演绎是地方志官员伙同几个蒙古族文痞,闭门造车,凭空想象出来的。 用猪脑想想,也是的,当初建庙的是蒙古族人,那时的蒙汉文化正处于抵触阶段,建庙人绝不会用汉文化取名,也不会用汉文化去解释蒙古族的庙文化。 用汉文化演绎少数民族文化,那不是融合,融合是相互的,是双方民族都认可的,如果强行用官文化去演绎另一民族的文化,篡改并阉割文化的历史,那就成为一种文化强奸。因为这种文化的强奸,许多少数民族的文化已经没有了原生态,被一些非鹿非马的文化所取代。 我所记得的向海庙,已经是在六十年代末,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年代。跟所有的“四旧”一样,向海庙也难逃厄运。喇嘛还了俗,佛雕砸烂了,能毁的毁了,能烧得烧了,一切就好像没有过。寺庙一楼被改做了公社的供销社营业室,二三楼做了办公室和仓库。七十年代初,寺庙被彻底拆除,庙的青砖灰瓦盖起了公社办公室、供销社营业室,香火绵延了近三百年的向海庙不复存在,连废墟都找不到了。 重建的“香海寺”在建筑风格上兼顾了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的风格。坐北朝南,子午线规范的山门,正南开山门。三门并立,中间一大门,两旁各一小门,以象征佛教的“三解脱门”(空门、无相门、无作门)。所以,山门也叫“三门”。山门在红砖围墙的衬托下巍峨高耸,金碧辉煌。山门上方高悬佛老赵朴初题写的“香海寺”匾额。门前两旁是一对汉白玉石狮。“三门”以里就是千佛殿,穿过千佛殿往北走是天桥,天桥墩下是通衢大道,过了天桥之后是第二重殿——天王殿,再往北是第三重殿——观音殿。三殿过后方是香海寺的主体建筑——大雄宝殿。“大雄”是称赞释迦牟尼佛威德至上的意思。大殿巍峨壮观,古朴典雅。殿顶重檐斗拱,殿前四根白色巨柱支撑着朱色廊檐。殿中供奉着三尊汉白玉雕成的释迦牟尼在世间三种不同化身的塑像。中间一尊佛像两旁站立着两尊比丘像,迦叶和阿难。两侧是十八罗汉塑像,每侧九尊,周身鎏金,神态迥异。整个大雄宝殿雕梁画栋,流光溢彩,笼罩在一派庄严、肃穆、凝重、神圣的气氛中,令人心生敬畏,一种朝圣的肃穆之情油然而生。大雄宝殿后约50米,矗立着一尊高6.9米的阿弥陀佛像,寺院的总体建筑都以这尊大佛的子午线为中轴。大佛北面就是最后一重殿——三圣殿,殿内供着密宗西方三圣,即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在三圣殿殿脊上筑有密宗五方佛塔,形状如同北京北海的白塔。院内有几株参天古榆,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身扭曲虬结,粗壮硕大,要三四个人展臂才能将其合抱。古榆树上拴满了红布条或红绒绳,这是信徒们的祈愿。 香海庙,颓废于动荡,重生于和谐,见证了这片蒙汉杂居土地上的历史沧桑。 ※※※※※※ 【遥想当年】搜狐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