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小小的自我空间，尽情地宣泄，也不容易。世界可以给予我们的，仿佛只有纸上这方寸之地，可以任意挥霍。写一篇散文罢，我想。我的意思是：可以抒情么？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可以哭出来么？

很多时候，我更愿意坐在一个盘子面前，用一枚钱币进行占卜，正面写着“我们的爱”，背面写着“默默滚开”。我决定伸出两个手指捏住它，然后扔出去。在等待天意的时间里，它落在洁白的牙瓷盘子中，发出“叮当”脆响。所有旋转停止之后，便是上天的昭示。这，多好，多简洁，生活宁愿简洁，爱与不爱，一线相牵，如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可是，这可能么？

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心里、眼里、脑海里便出现无数黑压压的东西。它们，叫做文字。生活有了文字，开始复杂，变成无聊的游戏，而我仿佛很喜欢，每次都如同摆弄婴儿一样轻手轻脚地摆弄它们，它们在被我摆弄之后，对我展现如花的笑魇，又将我鼓动得心潮澎湃。

坐一会，泡杯茶。

空调可能低了点，有种接近死亡被虐待的冷。那么，开大音响，喧闹的地方总有虚幻的温暖，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在火柴的微光里憧憬美妙的烤鸭。关于温暖，是不是应该有个度量？很喜欢卡门唱：你要是爱上了我，你就自己找晦气，我要是爱上了你，你就死在我手里。

文字充满诱惑，喜欢带我走弯弯折折的路，这一段歌词配上曲调就将我引诱上一条长而狭仄的小径，比如说，我忽然想到“死亡”，可又仿佛不是忽然地想到。记忆里曾经编排过死亡的情形，当然是自己的、非正常死亡，即自杀。自杀是可以预见的死亡，一切来得应该从容，慢条斯理，我们甚至可以坐在床上，用一副扑克，选择死亡的方式，多么地从容。扑克上可以注明：跳楼、上吊、割脉、吃过量安眠药、打开煤气以及溺水而亡等等。无论你翻开那一张，等待你的都是结果相同，美妙各自不同的死法。

其实，没有一种死亡，是没有痛苦的，死的人没有，生的人也会有。于是，我们害怕死亡，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要死亡，而且害怕会痛苦，比如你所能想象到的，在你死去之后的父母、子女以及爱人疼痛的眼泪。有一天，我站在金银花的枯叶子上，看见死亡的两个出口：天堂和地狱。也许是我站得足够高，忽然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当你到达它们，再也不会死亡。于是，终究有一天，我们没有了对于死亡的恐惧。那，只有将自己放在死亡里。

也许，和爱情相比，我们又不十分害怕死亡。死亡和活着不过一念之间。比死亡更加让人害怕的是死亡时的疼痛以及美好的幻灭。那么，有没有一种死亡属于爱情，叫做“甜蜜的死亡”，是无疼、安详而又浪漫的？我想，一定有，也许就是“死在你手里”，那么再用一张Q，表示桃花。

我这种人，对于死亡都有着这么高的标准，意味着绝对不会轻易死亡，但是，下意识里，我更倾向于得到一种超凡的解脱。这种解脱需要一把剪子或者斧子，斩断一切所谓牵挂，所谓情思，所谓快乐和痛苦，这把剪子，只能是死亡。

以上这些，是矛与盾。

我看见更多的是迷茫，所以，我不能根据佛经的所谓莫名其妙的解语中得到生的希望，但是生的希望，在我的潜意识里又那么强有力的跳动。那么，我不敢战斗死亡，便只能去战斗生活。呵，好混乱的句子和思维，文字就是让我们混乱的东西，还有爱情。这样也好，当别人想耻笑我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们：有一种东西叫做文字，可以将你们任意取笑。

拉开抽屉，剩下最后一粒圆形的花茶，仿佛儿时被珍藏的弹子，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有的时候，收藏其实是一种放弃；有的时候，收藏不如开放。茶叶在骨瓷杯里花儿一般地盛开，中间包藏的茉莉花儿却不再像花儿，像别的什么，比如：天山上的雪莲或者女人的婚纱。忽然看见一个笑话：两粒玉米要结婚了。婚礼上，新郎迟迟不见新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时，伴郎牵着一粒爆米花走过来，新郎疑惑得说：“你是谁？”。爆米花说：“死鬼，人家穿上婚纱你就不认识啦？”我坐在摇椅上，看着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猛烈地笑出来，或许我笑得太猛，有几滴液体被甩落在摇椅之外的地方，不知所踪。

到办公室来复印的漂亮小女孩打扮得洋娃娃一般，她小巧的手飞快而熟悉地拨弄着复印机按键，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房子密封性真好，外面下雨，都听不到。然后她转向我：嗨，你把空调打得太低了，有点冷。小女孩甜甜地笑，满脸阳光。如果阳光可以移植就好了，把它种到所有人的脸上，整日面对，并感受温暖。

我推开窗子，果然下雨了。

小女孩把阳光移植出去，雨也丝丝发亮，在阳光里划出千万条彩色的影子。我越过她的背影，看见一个小小的精灵，扇动翅膀，正徐徐飞来。

关上门，是一种封闭的姿势；打开它，则是飞翔的美好。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是打算写一篇童话的。如果文字仅仅是用来写童话的，这个世界就会无限美好。

那么，我们开始吧。

在童话的开头，我们一定首先写下：王子和公主过着美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