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的瞬间

　　生活中的很多记忆，竟然是由很小的细节组成的。那些大风浪竟也是由细节排布。瞬间的记忆历历如寥落的晨星，稀疏却是明朗的辉映着岁月的银幕。把一个一个经典的镜头罗列起来。就这样让思绪飘飞，无目的的无原由的飞扬着。
　　好久没有这样了，一个人独自默默的走在夕阳里。日暮的阳光钻过树隙把班驳的影子筛在我的脸上。树叶是老绿色的，失去青春的女人一般，枯燥的站在风尘里，检视着路上的往事。
　　柳絮早该没了的，可怎么还是有一团团棉絮般的绒毛轻柔的飞在我的眼前。伸手抓住它吧，它却是那样单薄的贴在你的掌心里，没有了飞舞的灵动，没有了游走的浪漫。就象岁月的痕迹，你仔细辨认时，它却显得模糊迷离。只有那包裹在白絮中的种子稍稍的有点质感的碰触着你的心灵。
　　夏天的温度是高的。让人感觉燥热的热浪扑面而来。只是在这样的黄昏中，那静谧的朦胧如悄悄涨潮的岸滩，没声息的变化着。一点一点的海水漫过曾经裸露的沙滩，淹没了过往淹没了跳荡的昔日故事。等潮水退了，重又显现出斑斓的印记。可是那曾经的华光已经没了味道。
　　清澈的溪水里，游动着蝌蚪，那是久违了的画面。这条河水，曾经是绿色的脏臭的排污河，如今有了污水处理设备。这条河水才重新显现出它的纯净，只有雨水和那个地下泉水了。几个孩子蹲在溪边，瞪大眼睛看着蝌蚪自如的游动。拿在手里的矿泉水瓶，随时准备盛装被俘的蝌蚪。他们也许用来观察和研究。他们大声的讨论着蝌蚪怎样变成青蛙。以及在前一天有个孩子曾经抓了多少只青蛙……
　　这样的情景在三十年前出现过，田地里弯着的小小身躯，沟渠里高挽着裤腿的脏夕夕的红脸。感动着这份纯洁如白云般飘逸。那样简单的快乐和幸福，在今天是永难找到了。
　　不远处，几位退休的老人正挥汗劳作着。那是河滩上的闲置地块，本来也没什么大的收获。但他们是在休息的劳动，或者说是劳动着的休息。收获是次要的，过程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劳动后身体的愉悦和健康。一株株的秧苗在他们的呵护中成长着，在他们的眼里，这些禾苗或许就是远在他乡的孩子们。空巢的寂寞和冷清，让他们努力的寻找着一切乐趣来填充。忽然就感动了他们劳作的身影和黑红的被太阳改变的脸色。那份执着和努力，多象我们正在红尘中奔波寻觅的身影。名利在前面招手，我们在一条并不宽阔的路上拥挤着前进着，互相踩踏着，拼命的争夺着。
　　旅行是愉快的，没座位的出行是痛苦的。疲惫的人们或依靠或自助的支撑着无力的身躯。车厢里的汗味体味漂浮着，呛人的人气填满了肺叶。这样浑浑噩噩的场面，何来乐趣之有呢？原来乐趣在目的地。在那个即将出现的前方。
　　二十年前的夏天，太阳烘考着校园。一溜自行车停放在校园一侧，篮球场上，几个挥洒汗水的青年跳跃着争夺着，目的很简单，就是把这个球投到一个固定的圈内。教室里或者树阴下，几双多情的眼睛深情的打量着其中的几个身影。多年后，那曾经牵过的手又牵起了谁的手？
　　无尽的题海，无尽的练习，淹没了那个年代应有的青春肆意，考焦了那个年代应有的神采飞扬。偷偷暗恋的英语老师，如今在哪里发展？讲台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耳畔没有了圆润的洪亮的声音。他已经挽着俊俏的师母走在另一个城市的街道上。
　　那个小小少年的臂膀，已经能担起重负，正在想着如何回报父母，如何编织自己的梦想。肖复兴说过，能牵孩子的手时就尽管牵，有一天他会不让你牵他的手。儿子有多久不让我牵他的手了，我已经记不得具体时间了。那个嬉笑着让我摸他小肚皮的孩子已经变成了小伙子。
　　成家后的琐碎，是每一个婚姻中人都切身感受过的。平常和平庸把人的热情消耗怠尽，情字已经有了新的解释，不是激情和热情，而是演变成了亲情。当老公把第一笔奖金如数交到我手里时，我知道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了。他挣的钱居然这样放心的给我。不怕我挟款跑掉。虽然那是不值得跑的一点钱。
　　每一次从老屋出来，身后是妈妈含泪的眼睛。最不敢看这样的眼神，她让我颤栗。那份牵挂和想念，是多年后我有了儿子而且是儿子也离开我时才感受到的。儿女走后父母的怅惘落默，只能由父母承担。奔向远方的孩子怎么能想到这些牵挂呢？
　　想起时，很多的瞬间让人生发着感动。忘记时，那些瞬间便也随着记忆沉入岁月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