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愁河上的金桥

第十章

一个月之后。

夜色撩人的夜晚，时尚霓虹在街头若明若暗。路边的射灯将柔和的灯光打在衡山路旁的富有异国情调的建筑物上，如同七彩世界，又如童话王国。这里有的是啤酒馆和咖啡屋，隔着仿古落地玻璃门窗望进去，是三三两两衣着雅致的男女，在这狭小又精致的空间里，品味着时光也品味着自己。

“今天不用管你儿子了？”谷远芳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看着衡山路上穿梭着的车流，开始了和刘晓伟的交谈。她很喜欢这间FaFa酒吧,一直没有机会来,想不到,让她如愿的不是从前的恋人,而是现实生活中让她说不清辩不明的刘晓伟.

“今天是他舅舅生日，他姥姥把他接走了。我么,今天一个人。你不是也很久没出来玩了吗?这地方挺不错的,虽然价格高了点,但毕竟是难得的,来,好好享受!干杯!”刘晓伟端起酒杯,微笑着看着谷远芳.他给自己点了双份的芝华士,又给谷远芳点了一份爽口的朗姆酒.

“呵,儿子被你送走了,你就和女士出来约会?”谷远芳幽默地开起了玩笑.

“哈哈,对!这就叫各有所乐吧.远芳,你现在也会点幽默了.”刘晓伟今天的心情还不错。

   “是吗？”谷远芳轻轻摇着手中的朗姆酒杯，不置可否。复杂矛盾的心理实在是难以形容。她的内心渴望真爱，可是面对已然开始或许就要结束的不伦之恋，她实在是力不从心。良心道德暂且不提，刘晓伟的妻子该如何看她？她又如何能够坦然面对这丝丝缠绕着的麻烦？唉，女人总是在爱与犹豫之间徘徊，而男人却只能在一边爱莫能助。

   “怎么？你有心事？”谷远芳的心不在焉让敏感的刘晓伟察觉到了。他知道在自己妻子远行的日子里，自己应该做什么。可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感，他是真的无法抗拒。如果说要面对别人道德谴责的话，那么自己的幸福呢？自己的幸福难道是别人能够轻易改变随便谴责的吗？他这一生都在为所谓的责任而活着，慢慢在这无休止的循环之中老去，慢慢地丧失就快要枯死的追求幸福的意念。如今，谷远芳就象他情感沙漠中出现的甘泉一样润泽了他的生命，他岂能再一次地错过？人生中有些东西去了就不会再来。

谷远芳今天匆忙之间并没有特意地包装自己，只是随手拿了一件风衣套在自己的身上。现在，她才意外地发现，身上的这件风衣还是她男友给她买的。如今，男友早已在大洋彼岸成家立业，而自己，却还在这飘摇的尘世里象浮萍一样了无定所。窗外，让人感伤的秋风撼动着树叶，一片叶子在她的眼中飘落了下来，如同她此时的心一样，没有着落。

“哦，不。我只是在想，这个时候你的妻子在干什么，她是不是会在想念着你，她是不是也象你一样在和一个男士聊天，自豪又满足地提起她的爱人。”谷远芳双眼出神地望着窗外，喃喃地说道。话语虽轻，却长久地让两人都沉默不语。

刘晓伟喝下了自己杯中的威士忌，他轻轻地伸出了手，将台子上谷远芳的小手紧紧地掾在手里。他的内心此刻非常地无助也非常地痛苦。是的，他不知道丁雯是否会惦记着他，但他知道，如果需要，丁雯会百分百地让旁人感觉到她对自己丈夫的爱，这份爱是那么虚假但又表现得是那么地真实，让人难以分辩。很多时候，他相信丁雯并不是在爱他，而只是在享受感觉，享受那种自我营造所编织出的爱的迷境里。其实，当一份真爱已经散去的时候，女人们，能做的也大抵只能如此。岂止是女人，男人不也是在自己的迷境里自我享受，自我可怜吗？

   谷远芳默默看着如此沉郁的刘晓伟，突然之间，女性特有的温柔在不经意之中让她笑了，笑得是那么让刘晓伟砰然心动。她伸出另一只手，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体验着彼此寂寞心灵的温暖和对未来的迷茫。

“远芳，你笑的样子真美。自己年轻时曾幻想拥有整个世界，现在，才懂得能拥有一个懂自己爱自己的人，就是拥有了世界。”

“晓伟，我们无法拥有世界，连拥有相爱的爱人也不能。即使是在深切的爱里面，我们还是能找到孤独的影子。”

“嘘！远芳，你别说话。我只想就这么握着你的手，一直握下去，握下去。。。。。。”刹那间的心灵相通是如此姗姗来迟，迟得他们的一生都在等待。在等待中缓缓地背离，在等待中无法抗拒地熄灭。

谷远芳渐渐地沉醉在这短暂的意像里。她柔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如此容易被感动，又是如此地脆弱。外表高大的他，内心却无比深沉。而那浓浓的末世情怀又让他是如此地显现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苍老成熟。种种交杂在一起，让他有着对女人的不可抗拒的魅力。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骤然缩回了手。一瞬间的相融竟然是如此过眼云烟，消逝不再。为什么？

“你怎么了？”刘晓伟轻声问道。他还陶醉在刚才片刻的超脱里，此情此景犹如梦幻。第一次如此接近他的梦，他自己编织的梦。可将他拉回来的竟然是梦中的爱人，这又是为什么？

“晓伟，我真的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和你来这，来这里做梦。可是，这个梦太美了，太美的东西总是离我很遥远。对不起，我该走了。”谷远芳站起身，拿起风衣，飘然而去。

“你等等！”

秋天的风继续地吹着。谷远芳站在风里，敞开了衣领，脚下是一片落叶。而她，紧闭着双眼。可风真的就能吹散尽一切吗？

“远芳，回家吧。我们都该回家了。”刘晓伟落莫地站在她身后，慢慢地将滑落在地下的谷远芳的风衣捡了起来，给她披上。

“聪明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谷远芳轻哼着苏芮的〈亲爱的小孩〉，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亲爱的小孩，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中独自漫步。亲爱的小孩，快快擦干你的泪珠，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刘晓伟低声回唱着。风已经吹乱了他的头发，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视线，是否也遮住了他的未来？

谷远芳回过头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刘晓伟。许久，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穿越寂静的夜空，那么孤独也那么傲然。刘晓伟楞了楞，继而也跟着大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在都市寂寞无助的包围之下，跃然尘上。

“我们还是走吧，再这么笑下去，小心把警察招来。”刘晓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说道。

两人钻进了小车里，还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笑声。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免得影响你开车。”远芳止住了笑，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谢谢，远芳，我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谷远芳将手放在刘晓伟的手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就这么握着他的手，感觉真好。

刘晓伟看着谷远芳，她那性感的嘴唇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欲亲芳泽。

   “不，别这样。留着它给你的妻子。我永远代替不了她的位置。”谷远芳轻轻地扭开了头，闪避着。

    刘晓伟看着眼前这个让他重燃爱火的女人：这个女人是他的梦，虽然那么美，但却透露着抹不去的伤感。梦总有醒的时候，醒了，散了？

小车终于发动了起来，承载着无言，向远方驶去。。。。。。

与此同时。法国。诺曼底。圣米歇尔山。

“这里真美！海天一色，教堂就象是梦中的一样。”一个月的培训结束了，丁雯和Martin结伴相约来到了著名的圣米歇尔小岛游览观光，也算是给自己的法国之行划一个没有遗憾的句号。

“你经常做梦？” Martin给丁雯递过去一杯保暖杯装着的温热的咖啡。

“哦，不，好梦做一次就够了。多了也没意思。”丁雯捋了捋被风吹散的秀发，微笑着说道。

“我这人睡眠就是好，一觉到天亮，连做梦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没你幸福啊！” Martin摆弄着照相机，有心无心地说着。

“梦是幸福的，可终究是要醒的。醒来后什么都没有还不如不作梦的好，到底谁比谁幸福？”一句话触及了丁雯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她感到疼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丁雯，一个月来总觉得你心事重重，很不快乐的样子。你有什么心事，方便告诉我吗？”

丁雯疑惑地看着Martin，这个男人真是快要绝版的绅士的代表。一个月来，他对她照顾得非常周到，很多连她都没想到的问题他都想到了。甚至于一次酒醉之后，丁雯失态地在他面前卖弄风情，引诱他，他也是非常彬彬有礼又体贴地将她搀扶进了她的房间，就这么一直坐在沙发上照顾了她一夜。她醒来时，她惊讶地发现他仍然是西装革履地斜靠在沙发上。而她的桌边放着热水和已经叫好的早餐。她要起床，他又得体地随手轻轻关上了门。一时间，丁雯真的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从那天以后，她彻底地将他当作了是一个可以倾心交谈的男人。

“马上就要回国了，我真怕面对我的丈夫。你知道吗？我很爱他，真的。可是，当我真的要面对今后的枯燥的生活的时候，我对他的爱就完全快要消失的感觉。他很好，真的，对孩子对父母对他的工作都做得几乎是无可挑剔。可是，他对我却除了尽责以外，没有爱的表示。天，眼看着生活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下去，我真的感到很恐怖。”丁雯埋着头，在呼呼作响的山风中倾泻着自己的情绪。

“丁雯，有的时候，生活是很消磨人的。你工作那么忙，家里理所当然是有他来照顾。可一个男人也有他的事业。在两难之间保持平衡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做到了，很不容易。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如果是你，面对生活和工作，你会做得比他更好吗？他是爱你的，可是，千万别误解这份爱啊，否则你会后悔终身的。” Martin循循善诱着。

“误解？我难道对他误解了？”丁雯一脸的迷茫。

“我想你们之间肯定存在着误会。你很爱他，他却因为忙碌而忽视了你的爱的表示，会以为你是在逢场作戏；而他也很爱你，你却因为太重形式太计较感受而感觉不到他的爱。有时候，男人的爱是放在心里的，男人的爱很多时候女人不会懂，那是因为你没有走进他的心。男人需要的不是你在床上有多么爱他，绝不是。而是你在适当的时候能让他感受到你的存在。一个能走进男人心里的女人，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所爱。生活太短暂了，金钱，地位代替不了爱。而爱才是生活的主旋律，不是吗？” Martin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让丁雯心生感动。

“谢谢你，Martin。回国以后，我邀请你到我家来玩，我丈夫听说你练过跆拳道，他一直想向你学两手呢。”

“是吗？好啊。不过你先预订好救护车，别到时候来不及。” Martin开怀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感染了丁雯，两人都放声大笑起来。丁雯看着浪潮翻滚的诺曼底海滩，望着渐渐下沉的夕阳，是啊，但愿海的那一边，晓伟还会在等着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