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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的是一件棕色皮衣,皮衣套在椅背上,酒瓶摆在我们之间的桌面上,不知道这是我们今晚的第几瓶酒。
“这是你要的许可证。”他把一本蓝色的册子从桌面上推到我面前:“你要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为你做了。”
我点点头,伸手拿过那本许可证放进了随身的包包,朝窗外望去。这是一年来我全部的心血。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对他展露怎样的表情。这些年来,他无怨无悔地为我做过许多事,我也携手和他制造过几次行业内的小小辉煌。可直到今天,事业的价值小于感情的时候,我就亲手用刀从我和他的身体中间劈开,从里到外…… 没有一丝黏糊。
我低下头,埋头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酒,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我对面的这个男人,我是不是爱过他?是不是用不知生死的情感去对待过他?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我还没有结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嫁给我。” 仓促之间,他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全身紧张而惶恐,桌子下的腿发着抖。
他沉默着,整个表情就像被伤感浸泡透了。
“即使是现在,即使你已经结婚了……”我的脸软软地伏在桌面上,双肩发抖,为他的话感到辛酸不已,“只要你没有孩子……我都会毫不忧郁地争取到底。”
“我懂了。”他呼了一口气,把手伸过来握在我的手掌上,用劲地捏着:“我真的懂了。”
我泪如涌泉。
“我后天的航班离开北京。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他说,“真的,我甚至希望有下一张许可证能再让我们见面。”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会再找你。”我喘着气说。
没有什么景象能比北京的秋天更加辉煌和静美。在澄澈而柔和的灯光下,大树的倒影投在街中,树叶就像死亡之鸟躺卧着,寂寥而悲壮。而在白天,在人头涌动的街道上,空旷的天空幽蓝幽蓝。透明的阳光薄薄地洒在西单,洒在东单,洒在宽阔的二环路上、三环路上。
我穿着喜爱的黑色毛衣和一条米色的长裤,夹杂在北京街头的人群中,这种搭配使我有安全感。不会有男人轻易地从我的衣裤中洞穿我的心情。北京的街头一片嘈杂,我再次听到了我生命的主旋律。它是用颓败和绝望构成的黑色旋律。它像一只鸟飘在北京街头,在秋天的背景下,我欲哭无泪。
许可证拿到了,我却留在北京,一直没有回去。我反复取消、重新预定着机票,似乎只是为了等着看自己如何收场。
中关村外的天桥上,因为已是深夜而显得格外的安静。白天散落在路面上的各种宣传单被风吹舞得飘来荡去……明基、SONY、富士通、IBM……全是现代的名词。我知道,我和它们一样,有张风情万种的现代表情,却也同样有着一个冷冰冰的金属心脏。
我从天桥的这头走上来,再从那头走下去。沿着魏公村的宽阔马路一直走……民族学院、舞蹈学院……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的冰粒子刮在我的脸上,有一种被抽耳光的疼痛。
偌大一个北京城,我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珊瑚 ※※※※※※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陨落深海,又见珊瑚。珊瑚文集[小重珊文集 ] |
随感觉悠哉悠哉,任性灵飘来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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