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红月亮（之六）   

      三江雪/文

                   六

有了以那天晚上的对话，芳芳的心湖，掀起无边的波澜。她不知道国庆的爱情观念是新潮呢，还是忠贞，实在说不清楚。心理危机一天天潜在滋长。这危机既来自她想投出门去，又没有那番毅然决绝的能气和毅力，整天百无聊奈的生活；同时又来自苏苏生活的参照，说白了，她们的生活方式和本质，如出一辙，只是形式不同。

这天芳芳到城里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适合她做的事情，又来到苏苏家，苏苏哼着流行小曲，理蔬菜，把肉食品装进冰箱。

芳芳笑着说，苏苏，什么时候开始新生了，这么勤快？我猜，找到小狼狗了吧？

找到你老公了。苏苏半开着玩笑。

芳芳想，你找我老公没这本事，也没有机会找到他。于是说，我老公呀一个穷光蛋，没钱养活你，送给你就不要。

你不是要我找小狼狗吗？他没有钱，我可以拿我老公的钱养他，他又把钱给你花。

我老公到底有什么好，你认都认不得，为什么要同我争风吃醋？芳芳笑着说。

苏苏把芒果洗好递给芳芳，你不是劝我找小狼狗吗，我这些蔬菜水果呀，就是那个技术科长送来的。

芳芳想，我老公离这儿相差二十多里，正在厂里上班呢，别自作多情了。搂着苏苏说，恭喜你，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看你骚狐狸的样子，恨不得见到男人就上床。

我有老公陪着，玩得舒舒服服的，哪有你，正处在需要男人的青春年华，却是饥饿的母狮子。

仿佛是说到苏苏的难言之隐，一层难看的表情罩在脸上，生气地不说话。芳芳见苏苏生气了，把一只芒果递到她手上，道歉地说，对不起你，苏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对于女人，男人是女人的红月亮，没有男人的女人是痛苦的寂寞的。你有男人有丈夫，却像水中花镜中月，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这样的丈夫不尽夫妻之间的义务，他是道德的吗？我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性和谐是家庭幸福的根本，没有性娱乐的夫妻生活是不道德的。像男人寻花问柳，女人进夜总会，泡杯茶，在音乐声中同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对坐，彼此相悦有什么不好。

苏苏说，对于有钱人和官人的老婆，大多数是结了婚的寡妇，独守空房是她们的共同命运。

芳芳关心地说，你刚才说到那位科长，是怎么回事？

是帮我们这幢楼房买菜送菜的。这位下岗科长帮我们这片区的十几家客户买菜送菜，每天风雨无阻准时送来，已有两三个月了。他买的菜又好价格又便宜，给的他劳务费纯粹是他从买菜中节约出来的菜钱。又不多花钱又有人帮你买菜送菜，这种好事哪里去找？这个人说他是知识分子也像，说他是乡巴佬也不过分。有几位客户起初对他买菜不放心，暗中盯梢，看到他买菜讲价特别认真，也不从中瞒价多收客户的钱。如果他每次多报一、二元的菜价，我们也相信，一个月就能多收入三四百元。时间一久我同他也熟了，问他是哪个厂下岗的，他说是某厂里的技术工程师，科长，不会拉关系，没人缘，厂里搞机构改革，下岗了。我对他的遭遇，生满同情，每次有意多给他钱，他总是不收。他有知识分子清高和自信。说这是暂时的，没有找到工作之前，总要谋点事做。妻子也下岗在家，不出来挣钱咋办，活人哪能被尿憋死？他说上午除了帮客户买菜，下午还要帮一家私营企业筹划建厂，老板有意高薪聘请他任技术厂长，年关就能上任。

苏苏继续说，我那死男人，除了赚钱就是养婊子，把我留在家里守活寡，这个家成了他的客栈。停了一会又说，一天那科长送菜来，我请他帮我疏通水管，他二话没说，十多分钟就好了。一个下岗的找钱也不容易，给他三十元，他说啥也不收。说他送菜的客户，以后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不久我的洗衣机、冰箱又坏了，又只好红着脸请他帮忙送到修理店。他说菜还没有送完，下午再来。我以为他是借故推脱，没在意。天气热中午冲把澡，穿件透明的睡裙躺在凉沙发上睡午觉。下午三点有人敲门，我以为是老公回来了，因为他出门时常忘记带钥匙，总是敲门。我就骂着去开门，没想到竟然是他，我感觉到我好像是赤身裸体暴露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羞惭得无地自容。他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平静地忙着修理洗衣机。我换了衣服出来又羞愧又感激，又是递汽水又是削水果。他真行，不多久洗衣机真给修好了。他又检查冰箱，说温控器坏了，只能换新的。明天给你最后一家送菜，买上配件，请街上电器修理工来帮你换上。第二天果然如约，修理工修好后收了二十元钱先走了。我请他吃午饭，他既不收钱也坚决不吃午饭。我说我诚心请你，你不领情叫我好难堪。他看到我眼圈都红了，诚心诚意请他，才答应留下来。没想到他的脆皮鱼，火爆腰花，水煮肉片真是一绝呢。

他也会这些？芳芳惊讶地打断苏苏的叙述。

是呀，他炒的菜比馆子的还好吃。难道你老公也有这手艺？

他呀……什么都不会。芳芳老公的烹调手艺也很抢眼，特别是脆皮鱼，火爆腰花，朋友们品尝了都赞口不绝。芳芳有意隐瞒，不能抬高老公。

看那些下岗的，哪个不是能干人？就因为没权势，不会巴结领导。就像你，在厂里还是技术能手，年年得先进，怎么又下岗了？

提起下岗，芳芳气往上冲，不想再说下去。别跑掉主题，我想听荤的。

那天中午我们吃得真开心，我给他开瓶“剑南春”，自己喝红葡萄酒。我们边吃边聊天，就是那天才听到他说，是某厂的工程师、科长，减员下岗的；妻子也下岗了，整天在家里生闷气，空虚得要死，脾气越来越急躁，他不敢把下岗的事告诉给妻子。每天照常上班，其实就是买菜送菜。因为过去中午一直在厂里吃食堂，所以中午不敢回家怕露出马脚，就在大街上吃盒饭或者吃碗小面。该发工资那天，就把送菜的钱由零换整交给老婆，如不够还要找朋友借钱补足工资数，以免老婆生疑。有时还隔三岔五的拿点钱回去，说是单位发的奖金。听了他的遭遇，我被感动得流泪。我更信任他了，第一次面对一个男人讲我的心事，道心中的苦水。由于喝了酒情绪激动，竟然毫无顾忌地哭起来。我恨自己的命苦，嫁给有钱的男人活受罪。当时瞎了眼没找准眼前这样有知识又体贴关心妻子的男人。我越想哭得越伤心，他慌了手脚，连忙陪不是，把餐巾纸递给我揩眼泪，我的泪水更如泉涌。他以为我葡萄酒喝多了，就把我扶到沙发上，帮我收拾好碗筷。过来劝我时，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就倒在他身上哭泣。他惊了一跳，就默默地让我尽情宣泄把泪水流在他身上。哭着哭着竟然枕在他身上睡着了。这是我睡得最安稳最幸福的一觉，永远躺在这样的男人怀抱睡觉多好啊。苏苏已经粉泪莹莹，面如桃花，幸福的分子把她紧紧包围。

芳芳感动得紧紧捏住苏苏的手，关切地问，后来怎样？

什么后来不后来？没羞。

假如真的这样，我就要同他上床，值得。芳芳情不自禁地说。

完啦，结束了。苏苏的脸蛋红彤彤的仿佛涂抹过爱情的润滑油。

你再不讲我马上就走。芳芳做出威胁的样子。

苏苏接着说，他对我说，你一个人呆在家里太沉闷枯燥了，出去走走，找点事做或许要好些。从那以后，我真的爱上他了，害了痛苦的单相思。每天上午我的情绪总是很好，画画妆，打扮得高雅气派既性感又不俗气，在家里等待着他送菜来。他每天上午九点钟准时把菜送来，如果超过九点我就变得急躁不安，担心他出什么事情。起初是让他两天送一次菜，后来我让他天天送，这样我可以天天见到他，哪怕同他说一二句话，这一天就饱满充实，又在少女般的幻想和憧憬中生活了。后来我请他到屋来喝杯茶，他也不好拒绝，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同他吹牛聊天。张家坝李家坡东拉西扯的谈个没完，把他挨到十一点过，就缠着他留下来吃午饭。

快往下说，看你有没有勾引男人的本事。

苏苏叹口气说，也许我没有勾引男人的本事。就这些，真的没有下文了。

你感觉到他爱你吗？

苏苏闪出希望的光芒，我感觉得出，他很同情我，关心我。

芳芳鼓励地道，那就对了，你要主动一点。下次来了，你要多说些温柔动情的话，主动往他身上靠。

苏苏羞涩地说，这样做，万一他不理我，多难为情。

假如你喜欢的男人主动抱住你，你会反对吗？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哪见得荤腥，免费的午餐，谁个不想。

芳芳，看你外表文静，淑女一个，没想到却是情场高手。

芳芳说，男女之情是不需要学徒弟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丝笑意就能传情达意。你这么美丽温柔，气质高雅，一颗寂寞的心又那么冰清玉洁，只要你采取主动，敞开你的心扉，那个男人，不可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