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比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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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女人，我一直不曾穿过暴露的衣服出现在大庭广众。不是自己思想保守，也不是顾虑身材不好，而是我不敢，我怕身边的人看出我的破绽，因为很早很早以前，我的思想就比身体老了……我怕别人看出，我的思想是被层层布料包裹出来的假象的成熟。

一到夏天，很轻易就能闻到淡淡的青草味道，这股味道充塞着神经里的每一个空隙，充塞着白天和黑夜。也因为了这股味道，夏天就变得尤其忧伤和神经质了。

我在屋里试穿着新买的两件泳衣。其中一件是比基尼，我试图利用它在今年夏天突破自己思想的防线。

“一看就知道你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布里30多年。一点晒痕都没有。”媛眯着眼睛看着我说。

海边的风很大。朋友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大家支起了炉架，燃起了碳火，我看见炉子里的火星被风吹得向四面扩散出去，在着地前最后绚烂地闪动了一下。这是属于它的最后一次发光，我心里喃喃自语，那么，属于我的呢？

海，是最博大和神秘，并且无法探究的代名词。每次到海边，忧伤和自恋总会被无限度扩大，一直扩大到海水涨起再退下……当泥滩和礁石裸露的时候，你的思绪才会被潮水一起卷入烂泥里，沉着地腐烂。

“这是我们这个城市最好的一块海滩。”胜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瓶可乐，然后盘腿坐在我身边。我接过可乐没有说话，我和他都将目光向远处望去。在那儿是无止境的暗蓝色，它和暗蓝色的天连接在一起，就像张开了巨大的暗蓝色的老虎钳子。

“这样的大海，这样的心情，也许需要喝点酒而不是可乐。”我说。

“早为你准备好了。”胜从身后摸出两罐啤酒，拔起罐塞，将其中一罐递给我：“喝吧，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不再说话，拿着啤酒一口一口喝起来。喝酒的时候我不喜欢夸夸其谈，多数的时候，喝酒是令我变成哑巴的最好的途径。酒精作用在我的大脑里，堵塞了语言功能，却加强了幻想和错觉，我明显看见对面的海腾起久久不散的水蒸气，湿润着我们的身体。我喝一口酒闭一闭眼再睁一睁眼，大海就被我切割成一个个间接的片段，我在闭眼睁眼中找到了乐趣，—— 一种酒精作用的，被多数人认为是“酒鬼”的乐趣。

媛和其他人已经换好了泳衣，无一例外都换上了比基尼，这是属于我们这群女人今晚的约定。我看见她们从我身边跑过，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海里，激起的一层层浪花和一轮轮尖叫把整个沙滩都惊醒了。

“你也换衣下水吧！”胜在身边鼓励我。

“等我再多喝一点。喝到那件泳衣认识我，而我不认识它的时候吧。”

我闭上眼睛，又喝下了一罐啤酒。我的身子一动不动，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酒一喝风一吹，我发现自己的体重比空气还轻，风载着我开始扶摇直上……

媛她们在水里向我们招手，嘴里大声喊着要我下水。我的脸泛起了潮红色的酒晕，我羡慕地看着水里那群相依相偎的快乐的身影，心里的冲动就遏止不住地翻滚起来。

我将在今晚，第一次穿上比基尼，我自言自语，我要在今晚，在众人面前脱下那层累赘的布，把自己在最小范围内隐藏，同时在最大范围内展示。

我需要勇气。

“还有酒吗？”我转头问胜。

“没有了，我再去拿。”胜站起身朝后面的桌子走去。就在他离地的一瞬间，我旋地而起，用最轻盈的速度将连衣裙的拉链一拉到底，只消一扭动身体的工夫，裙子就褪到了脚踝，我抬脚跳离那件已瘫软在沙滩上的彩色的布，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朝大海飞奔而去，一头黑发杂乱地在脑后散开，像一条条游动在空中的蛇。

当海水蔓延到我的腰时，我憋了口气沉进水里，顺着身体下沉的速度让海水把自己一点点吞没……当我完全沉没在水里的时候，我睁开眼，看见自己身上那件玫瑰红色的比基尼，在海水里盛开了属于它的第一次的灿烂……

                 2005-6-17/0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