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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 捉 眼 睛
——评卫捷长篇小说《月光宝盒》
接到卫捷寄来的《月光宝盒》，一连看了两遍。在这部18万字的小说里，我看见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在五光十色的世界中天真地泄漏着不可解脱的迷茫，在迷茫的痛苦中试图寻找到一种人生的真谛，在痛苦艰辛的寻找中表现着自己的品格。
《月光宝盒》在网络上流传了很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一直以为那是网络上的年轻人“同命相怜”的感应而已。待到认真读过以后，才发现，这个神秘的宝盒里，并没有月光。里边所收藏的，是一种希望，一双眼睛。
《月光宝盒》的主人公，是个现代青年中常见的那种能挣能花随挣随花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操心隔夜粮的主儿。有些潇洒，也有些颓废；有些正义良心，也不少歪门邪招。全书以寻找一个传说中的宝盒为线索，以一双眼睛为镜头，飘过一个又一个既相似又有巨大差别的女人，掠过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场面。酒馆、歌厅、青岛的夜总会、南方的小城、异国风光的越南，还有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梦里梦外网络里网络外，更有不可捉摸的时空错位……
只有年轻的心灵，才能敢于做如此不知疲倦的寻找；只有人的价值标准失衡、人类群体道德标准失落的时代，才能产生如此执著感人的寻找。
卫捷的可贵之处，在于他竟在乱糟糟的大千世界里保持了眼睛的纯洁。不知道看过这部小说的朋友注意过没有，故事里的“我”，苦苦寻找宝盒、和一个个女人或真情或纯生理地做爱、在时空的变幻里紧紧抓住时而残缺时而完整的自我……这一切，都只是为他的眼睛服务，满怀希望搜遍世界，寻找修正错误的完美，最终的结果是“没有结果”的失落，才是本书的点睛之笔。仅凭一己之力，能把社会怎么样？能把自己怎么样？“事情仅仅是如此，所有的惊天动地惊心动魄都仅仅是虚拟世界里出现的虚拟形象，本来空无一物”。无休止地在渴望中躁动，最终空无一物，这是独具时代特色的的心灵感受。这种感受，不是厌世者、弃世者、颓废者、麻木者等类心态所能获得的。感悟本身，就是思想的飞跃。所以，卫捷能有“守在寂静的夜里，无聊地看着满天的星光，越看越觉得心酸。星光制造的那种遥远的距离感冷得让我浑身都在颤抖”的感觉，所以，卫捷坚信“春天很快就会来临，即使在网络中，春天也会来临”，并大声宣称：“在春天里，我会是一个善良的人。每当内心涌动出与虚伪有关的种种邪恶念头时，我都会鄙视虚伪鄙视邪恶。我愿意尽全部努力去拥抱希望拥抱善良，尽管在网络中，善良的意义会变得很单薄而肤浅”。从卫捷为善良的意义失去价值而忧郁的眼睛里，我们不难看出他的社会责任感。无论是纯文学作家还是通俗文学作家，都必须要有这种责任感，应该是每一个作家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使我想起了日本文学评论家武满彻在评论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同时代的游戏》是时说的话：“我们（人类）处在迷失现代文明的总体性的状态。信息的泛滥把人驱赶到一条狭窄的胡同，但那是人自己招来的，这种前景被封闭在黑暗中。……读者在这一语言的迷宫里不仅不会迷失自己，而且可以感觉和体味到超越于它和总体性的一致。于是在无限大空间充满谐谑和暗谕，明显地划出了时代的黑暗和轮廓”。
大江健三郎在文学上的巨大成功，得力于他“通过设立独自的视点、真正导入被选中的‘眼’”。
当一个作家拥有了只属于自己不同于别人的眼睛时，他就能从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视角去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这儿，我无意将卫捷拔高与大江健三郎相提并论。我要说的是，卫捷的《月光宝盒》里的那双眼睛，是属于他自己的。有了这样一双眼睛，起码可以说，已经初步具备了成为一个好作家的素质。
卫捷的眼睛是深沉的。虽然他摆脱不了时代流行的浮躁与迷惘，但他毕竟在忠实地用自己的眼睛感知世界、探索人生。否则，“我”也不会那样历尽艰辛地在虚拟与现实、过去与未来中反复折腾、真心悔过。
卫捷的眼睛是立体的。《月光宝盒》中的“我”，在平凡单调无聊的心灵流浪中，在处于社会下层的得过且过中，不是只把眼睛盯在酒杯女人霓虹灯金钱名利上，他一直在试图透视人的灵魂，并力图从丑陋与美好并存的灵魂深处，悟出人生真谛。正如《月光宝盒》一书的封底上的那句话所诠释的：“一个男人在寻找自己灵魂深处的一些东西……在时空交错里，努力地要使一切重来一次，变得圆满”。
《月光宝盒》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地方，那就是语言。
文学是语言艺术，语言是小说最基本的构成元素。不重视语言的修炼，只追求情节的离奇，是写不好小说的。卫捷的语言，带有明显的时代痕迹：时而“痞”气，时而庄重，嬉笑怒骂，有时候甚至够得上疯狂。但是，不堕落。同样是游戏人生，他能在游戏中始终保持着一种难得的洁净，这就是品位。《月光宝盒》写了许多次的性，没有出现一次如某些“著名作家”所津津乐道百写不厌的床上动态刻画，更没有像上海某“美女作家”那样，拿着性作为招徕的手段。一切描写平淡自然，水到渠成，完全是为了故事、人物的需要而写。《月光宝盒》还记述了许多的丑陋、黑暗、颓废与堕落，同样没有一个场面使用炫耀的文字描述。文字折射出的，是他的无奈与苦涩。《月光宝盒》的文字，给我们透出了一条重要信息：卫捷的文字，不是用来发泄，也不是用来挣钱，是用来探索人生、寻找美好的。所以，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一个作品值得一读的作家。
网络文学经过躁动的洗礼，已经逐步从幼稚走向成熟。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其写作水平逐渐升华，不少网络作家的文字水平达到了和传统媒体作家相抗衡的地步。网络上叫响的《月光宝盒》，和不少的网络作品，走进传统纸介媒体，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痞子蔡那样的以先吃螃蟹为机遇实则无肉的作品，将回归它真正的价值被冷落，李寻欢、宁财神、安妮宝贝等以抢风头成名谋取职位的非文学化文字，也将受到竞争的自然规律的淘汰。网络文学作家们将和传统媒体作家们一起，靠实力取胜。
写着玩玩容易，当个作家不容易，当个不瞎编乱造不盛气凌人的作家更不容易。何况，《月光宝盒》并非是完美无缺。结构上、层次感上，都还存在亟待改进的缺点。路还很长，但愿卫捷能经常洗涤心灵，洗涤眼睛，尽量不被尘世污染，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 每个生命都是自然界的奇迹，当我置身于群山之巅面对天高地阔，谁能看见我狰狞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