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开花　　　　　　　　 

                     □文/东方岛

一

    我从来不相信预感，可是这一次我错了。

　　接到电报的第二天中午，我急急忙忙地飞回我所居住的那个城市。

她单独来接我，看起来很憔悴，我们相视只有淡然一笑。

　　“玉芬现在怎么样？”我向她问到。

　　“昏迷中，已经两天了……”她怯怯地说，过了会又补充道：“医

生说，很可能等醒来的时候就离分手不远了”。

　　这几乎是我早就料到了的。玉芬是我的妻子，八年前她患了一种奇

怪的妇科综合性怪病，逐渐地伴有经常性神志不清、昏厥、出血。我们

遍访了国内几乎所有的权威医院也无可奈何。接着，医院又诊断出她患

有乳腺和子宫肿瘤，而且，都是致命的那类。从那时侯起，她就一直待

在病床上。那时侯，我们的儿子刚刚读初中。

　　我们直奔医院。病床上的乔玉芬已经消瘦的厉害，看起来比半个月

前我走的时候判若两人。头发几乎落尽，眼皮惺忪，面无血色，嘴唇四

周突出凹陷，我已经不忍再审视下去。头脑里一直缠绕着那句话：

　　“直川，看起来我象健康的样子，你心里是不是很没劲？”

　　如果玉芬不能苏醒的话，那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她说话

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她，她就是现在来接我的春妮。在

我的再三恳求下，春妮在这最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一直照顾着我的妻子。

　　如果我是个很蹩角的男人，或许，今天的这个故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可是，八年前及至到现在，作为男人，在事业上我一直还算的上比较成

功。从十八年前大学经济管理专业毕业之后，我凭籍自己的专业和良好

的人际沟通能力，只用了六年时间，在我所在的国有企业里，几乎是一

帆风顺地坐上了副总经理的宝座，这一点令同事们和同学们不得不另眼

相看。

　　至今我依然以为，一个男人只要机遇不算太坏，走上成功之路都不

是件很难的事情。可是创业容易，守业却是十分艰难的。

　　男人嘛，谁没有点风花雪月的足以在朋友面前骈骈能耐的际遇呢！

六年前，我的妻子玉芬已经病卧两年。我一边处理在省城的工作，一边

照顾妻子，每周在天上飞来飞去，感觉实在是累，可也没办法。这茬子

事情撂谁身上还不一样痛苦。慢慢地，我变的有些迟钝，甚至有时候逼

着自己学会麻木。一些关心我的同事和朋友在暗中为我准备着将来，这

我也清楚。我虽算不上传统型，可是打小在魂灵里也濡染了些道德经。

　　我正直中年，不说心理上的寂寞，就是生理上也要常常经受艰难的

历练。我努力保持着镇静，用最大的耐力把工作做好，籍以消磨那些不

时就要孳生出来的欲念。我特别害怕和秘书黎岚单独待在办公室里，她

的身段她的面容她的肤色以及她那温文而雅恬淡适从的样子，简直就是

对我灵魂的巨大挑战。

　　那个夏日周末的上午，大约十点的时候，黎岚轻风一样来到我的面

前，黄发垂髫，妩媚淡雅。她轻轻地说：杜总，下午还要飞回去料理吗？

我说是啊，这已经写进工作计划了的。她说：我可以请你共进午餐吗？

我瞥见她脸色氲红，目光如水。我努力克制内心里激烈的骚动，冷冷地

说：哦。真对不起，我马上还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开业仪式，改日吧，

我会请你的。她悻悻地转身，勉强微笑着说：好吧，你要信守诺言啊。

我还仿佛听见她嗫喏着什么，好象是谁家这么晚才开业呢。

　　于是我匆匆逃离，电梯打开的刹那，我感觉碰到了什么。果然，我

听见什么东西落地，传出脆生生的暴裂声。

　　一位穿黑色套装的女子连忙弯腰拣拾，我来不及思考，连忙也弯腰

准备帮助她，可是我看见了她那腰际雪白的肌肤，还有她那浑圆丰满的

臀部！我迟疑的瞬间见她已经拾起来一个透明的提袋，里面是打碎的玻

璃和一些乳状物。我说：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让我来处理好吗？

　　她抬头看了看我，目光里有一些诧异，还有些嗔怒。她说：您真不

小心，这可是进口货呢。我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上翘调皮的小嘴

煞是可爱，心情一下子好转开来，于是说道：哦，那我给你买吧，什么

牌子？我见过很多外国品牌的化妆品，并且我不会吝啬这点应该的补偿，

何况，她是这么一位可人的主。我环顾周围并没有别人，于是压底声音

对他说：给我个机会，让我请你吃顿饭好吗？我会加倍赔偿你的。

　　我们在不远处一家宾馆的顶楼落座，这里是旋转餐厅，放眼看去，

这坐古老的城市依然十分美丽，似乎她那悠久的历史和靓丽景色一并可

以伴着美味下肚。

　　她叫陶春妮，一家化妆品公司的推销员。

　　我们这么偶然地邂逅了，正如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无时不在交

遇，可是彼此间能够发生多少故事呢，它们在各自的方向上向着各自的

目标前进，如果彼此没有碰撞，可能就是永远的擦肩而过，安全回家。

可是，人生往往不是那么回事。

                        二

　　我和春妮就这样认识了，彼此留了电话，她希望我在适当的时候给

她以帮助。也就是说，她给我留了一些发展故事的机会。

　　开始时我应酬着没往心里去，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脑子里却

不时地回映着她的样子，那种，陌生的甜蜜。正好公司女工部成部长来

找我汇报有关发放夏季劳保用品的事情，不外工作服，手套和一些护肤

品。我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他送来的单子，看到护肤品的时候，我的心里

本能地一亮！这不是有了。于是我告诉他，某业务关联企业的某种化妆

品很不错，虽然价格高一些，但一定更受职工欢迎，是不是给单子上列

出的那些多而无用的东西给调换一下，好在今年公司的效益比去年要好

呢。

　　这样我很轻易地帮助了春妮，当我打电话告诉她的时候，她激动之

余马上邀请我吃饭。呵呵，女人真是现实的很。

　　我错了，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孩子，之所以请我吃饭，完全来

自于她的另一种感觉。后来她告诉我说，她一个人生活在都市里，形单

影只，她所遇到的客户大都目空一切或是总要沾点女孩子的小便宜，她

说从来没遇到过象我这样绅士的男人，而且很乐意助人的。

　　一切都很自然，水到渠成。那天晚上我开着自己的雅阁送她回去的

路上，她红晕的脸上总是荡漾着某钟神秘的笑意。我们只喝了一点法国

红酒，却都感到身上在燃烧。

　　“进来喝杯茶吧？”下车的时候她温柔地邀请我，我本来就有这种

期望，可是当她真的发出邀请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力量在心里突然发出

警告，我说：太晚了，下次吧。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骂自

己太虚伪。

　　“你可是我这里第一个光顾的异性哦。”要知道这句轻轻的话在当

时有多么巨大的分量！是啊，第一个意味着什么？对于男人来说，他骨

子里觊觎着的第一有无数个，而女人的第一怎么能轻易放过。我这么想

着，脚步已经相随着走进了她的居所。

　　她并没给我让座，客厅里有简单的沙发和茶几，灯光粉白。站在灯

光下的春妮静静地、直直地看我，我的目光和她刚刚接触就有无数火花

迸射开来，我热烈地拥吻了她，我在她爽滑的发丝间被幽雅的淡淡的香

气迷醉。

　　当我慢慢剥开她不多的衣服的时候，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时侯坐

在玉米地的田埂上，贪婪地剥开嫩玉米的情景……

　　这一夕我如入梦里，我们在彼此的身体里持久地放浪游动。

　　也许是持久的桎梏和压抑使我变的表面冷漠，当这种压抑一当爆发，

便一发不可收拾。春妮比我想象的更有魔力，直到黎明悄悄来临的时候，

我才惶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三

　　其实我不绅士，也算不上君子,这一点我前面就已经说过，我妻子生

病的这两年里，我虽然并没有染指其他女人，至少在我的心里经常会出

现这样那样的幻觉，情不自禁的时候我还偶尔自我安慰一下，我甚至对

单位之外的女人也常常想入非非。当然，能够得以自许的永远是我对烟

花女子的鄙视。

　　春妮不同，从一开始，就是她身上农村女孩子的单纯让我着迷，并

且，在她身上也同时具备了小资女人的高贵气质；还有，每次我和她做

爱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的整个人都已经酥软如水而进入一种谵妄状态，

这一点极大地愉悦了我的快感，原来女人与女人之间却有着如此大的差

别。

　　我决计动用一些手段帮助她，因为她需要。这样，她的业务很快开

展起来，而且十分红火，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已经净赚了将近十万。

　　正当她满怀热情地投入工作的时候，我发现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不断

找机会和她纠缠，我不得不担心她这样在城市里待下去会吃亏，经过考

虑我建议她自己做老板，方方面面的事情有我给撑着，不久她就开了一

家小小的化妆品专店。

　　她只雇了一个店员，自己做老板兼半天店员，刚开始生意就很好，

可是做了不到一年，她突然告诉我说很累，她说要把店盘了回到老去。

我一时摸不着底细，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在一起的日子过腻了，所以我没

加阻拦。

　　临走之前她显得十分低调，整个晚上都是恹恹的样子。

　　那天夜里我们谁也没说话也没做爱，这是我们在一起时候的唯一一

次。

　　几天后，她打来电话，听起来十分兴奋，她说她要买一套房子，已

经看好了，只要九万五，加上装修大概要十五万。末了她说，你不来看

看？这也是你将来的行宫呢，说着就听到她那头窃窃地笑。

　　我真的去了，好在只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她的新房子在老家的县级

小市里，一个还算幽雅的小区，我把这些年积余的十多万私房钱以及我

的工资卡一起交给春妮，对她说：省着些花，现在不比从前了，我每月

的两千多工资你如果手紧些应该够用的了，买房和装修就用我的这些积

余，你再添一点，余下的存起来防备不测吧。她说：那你都给了我还拿

什么养家付医疗费呢？呵呵，真是傻妞，我在副总这个位子难道是吃干

饭的吗？　　

　　我无法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我已经做了。我曾经对周围大

大小小的人物买别墅包二奶不屑一顾，可是我今天的所为我还来不及思

考是不是堕落。

　　后来我才从春妮的谈话中慢慢了解，原来她有一个儿子，现在已经

４岁了，可是她那个狗屁不如的前夫只会找她要钱，却把儿子放在奶奶

那里看管，根本不让春妮见面，打从儿子两月离婚到现在春妮每时没刻

都在思念她的宝贝孩子，可是除了不断地给儿子买这买那请别人送去之

外，春妮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安慰自己。这一次是她听说前夫出了事，他

因参与了盗窃团伙而案发，被送进了局子，这才狠下心来放弃城市发展

机会而决意回来侍机接近孩子的。

　　唉，说心里话，我真后悔知道了这些，更后悔当初那随便的一次偷

窥，我对春妮的以后以及我与她的关系不敢深想。

　　我虽算不上君子，可我决不会乘人之危。玉芬在得知自己病情之后

的一段日子里是经常以泪洗面的。我知道她心里面想的什么，只能尽力

安慰她：好好治病，一切都有我处理呢。她沉默了良久，轻声叹了口气

说：直川呀，我不是想不开，我是担心一旦我走了，谁来照顾我们的坦

坦，谁来照顾你啊。我知道她想试探一下我，可是我还真的没有考虑这

么多。我说：玉芬你说什么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儿子眼看要读中，

这还不够我操的吗。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学习，我把他送到了他二叔身边

读寄宿学校，好在他二叔自己就是班主任老师。

　　那段时间玉芬身边一直由她妹妹玉婷服侍着，她下岗了正好没事在

家待着。玉芬跟她说，你服侍我吧，省得请别人，让你姐夫给你开资，

以后再设法给你谋个生活。老实说让她妹妹服侍她我心里有些微词，她

才２５岁，离婚了，还带个２岁的孩子，就她那一副没心没肝的大炮脾

气，估计姐妹俩没多少话可谈。可是这回玉芬怎么偏只要她来服侍呢？

　　　　　　　　　　　　　四

　　玉婷和玉芬虽是亲姐妹，可是相貌和性格都截然不同，玉芬比玉婷

漂亮，皮肤也好，而且性格温顺，是典型的传统型。可玉婷就不是样，

她原先的先生和我弟弟在一个中学，是副校长，一个老学究似的书子。

我猜玉婷和他能走到离异的地步全部是玉婷造成的，有关她与某某的暧

昧关系我只是道听途说，玉芬没说我也没打听，但冲着玉芬那脾气和举

止，我也能猜出个八九。

　　玉芬执意要她妹妹护理的真正意图，还是在去年春节期间才公开与

我，此时玉婷已经不堪忍受她姐姐对她生活的刻意安排，而终于决定离

开。 虽然我对此早有警觉，一直因为她不说我便佯装不知。

　　那天我回到家里，还在门外就听见屋里尖刻的吵叫声。“我说不行

就不行！他一个老总，身边整天围了一大圈的美女转，恐怕早就不知道

投进哪个怀抱里了呢……”这是玉婷的声音，大的能让整栋楼打颤。我

想听听玉芬怎么说，于是继续听下去，终于玉芬开口了，感觉有些无

可奈何：“不是我说你，你总该正正当当地过日子了，你姐夫不是那种

人，何况你的事情他如果知道还不一定能同意呢。”歇了一下又听玉芬

说：“我的病情看起来不会有多少日子了，这样安排你，我心里能好受

吗？我舍不得也得舍得，我的坦坦不希望让别人抚养，坦坦也不会接

受别人。你是她姨，打从小你就那么疼他，他应该能够接受你啊，你要

是不想看着姐姐死不瞑目，你就主动一点行吗？算我今生最后一次求你

了！”接下来我听到了一片唏嘘哭声。

　　老实说我心里不能接受玉芬的安排，可是我能理解一个将要走完人

生的女人，她的良苦用心、去之不舍而又无可奈何。我们十几年的夫妻

虽说不上恩恩爱爱，也毕竟还算融洽。

　　就象老家农村的媒婆说媒一样，经过玉芬分别对我和玉婷的说服，

我、玉芬、还有玉婷，从去年春节那时侯开始，我们彼此的心里都多装

下了一个三方承诺，我们都没有在一起的时候讨论它，但这份承诺却隐

隐地在我们的心里展示出某种犹如约束似的力量。

　　而这个时候我与春妮的关系已经在悄无人知的情况下发展到了那种

胶着状态。老实说，我知道春妮的等待，当她得知我的一些家庭情况那

时侯起。可是她从来没有提起过，即使在每年都会发生一次的意外情形

下，我总以为她会在那个时间和我提出来。可是她一直不曾说，甚至暗

示也没有，我心里反倒忐忑起来了。

　　我们在一起做爱很随便，一般情况下都没有任何避孕准备，直到一

年之后她突然告诉我说她那个朋友已经两个月没有约会了，我才问她：

原来你一直都没采取预防措施吗？她狡黠的笑，说：我以为你已经没用

了呢。我说那以后怎么办？她说以后再说。

　　玉芬对她妹妹的执意安排终于使玉婷不堪忍受，那一年秋后她便愤

然离去，当我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并未感到吃惊，甚至有些暗暗高兴。对

玉芬的那种想法我只能暂时保持沉默，并不是我必须接受，而且，她和

我都心里清楚，除非她能亲眼见到我们牵手，但这也是无论从什么角度

进行都不能顺理成章的，起码在道义上我不会先行，这不仅仅是道德，

更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一直对工作和生活都觉得能驾轻就熟，可是那段时间却明显的有

些力不从心。好不容易把春妮的事情处理完，又得马不停蹄回去解决玉

芬的事情。　

　　在飞机上我闭目思忖着找谁继续照顾玉芬的生活，这样的差事当然

有点亲戚关系的人更好。人就是感性动物，如果随便找个保姆过来，可

能不妥。尽管玉芬已经明摆着是迟早的事情，我还是不忍有一点点人为

的疏忽。

　　　　　　　　　　　　　　五

　　推开玉芬病房的门，让我有些意外。玉芬正在和一个女子谈笑自若，

看到了我显然有些吃惊：“哟，这么快，老婆在你心中的地位还在嘛！

来，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话音未落那女子已经转过身来，这是一位

看起来简朴利落的年轻人，约莫30左右，面容娇好，不象是农村来的，她冲我微微一笑就轻轻低下了头。“她叫荷叶，是对门刘阿姨的表妹，刘阿姨看我一个人没有照应，就特地把她介绍来照顾我了”，说着玉芬拉住她的手：“这不正准备给你打电话说呢，俺们姐俩就唠上了，还让你又跑了一趟。来来，快坐下”。

　　见玉芬今天精神这么好，我的心头一下轻松了许多。

　　荷叶转身出去了，落下我和玉芬面对着面，或然找不到要说些什么，

只好假模做样地嘘寒问暖一番。

　　“怎么了，你今天怎么变的婆婆妈妈的了？”玉芬却奇怪了起来。

　　“我……我……”唉，今天这个荷叶突然出现，真的就让我变的尴了，

我的那点事儿难道她有所察觉？还是我自己做贼心虚呢。

　　荷叶不知从哪端来一份香喷喷的面来，冲着我细声说：“大哥，你饿了吧，快乘热吃了”，我心头突然有点发热，见玉份没有说话，只好一个人漫漫吃着。

　　“玉婷有消息了吗？”我边吃边问道。

　　“她不会有事，没心没肺的，要不是看她孩子可怜，我还懒得问她。这倒好，我好心当作驴肝肺了。”说着，见她眼角开始模糊：“不是我说你，你那工作就比老婆孩子重要么，我眼瞅着不长了，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不然我死不瞑目啊……”见她泪水呼啦啦地淌，荷叶赶紧过去递了手纸。我放下碗，心里盘算着能不能给她漏点信息，再想想还是觉得不说为好，她明明还是要试探我嘛。

　　“玉芬，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心宽才能化病。医生说你只要积极配合化疗，总会有好转，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好，我就不信治不了你的问题”。我知道说这些都是白说，也只能安慰一下。

　　这次我破例在医院待了四天，对荷叶的了解使我很放心，这女子原先可是税务干部，就因为心善被一个个体老板耍了，丢了工作还卖了房子，就指望在乡下工作的老公那点工资生活，她没有孩子牵挂，所以整天陪着玉芬还很能谈的来，玉芬让我每月多给些酬劳，我也觉得值。

　　安排好这边的事情，我心急匆匆飞回了G城。

　　春妮自从在老家买了房就不常回来，我由于工作忙也只能每两周过去一次，其中来回坐火车还要耽误半天时间。说真的，我最怕在火车上的那段时间，它不象飞机那样有悬念，一升一降之间让人有种猛然回世的感觉，而坐在火车上四平八稳的很是无聊。对面那个女孩依偎在男孩肩膀上嗑哒磕哒地嗑着瓜子，我只打个盹的空间就发现了自己身上腿上落了一层瓜子壳，于是我站起来拍打一阵，却见那女孩儿轻飘飘地瞅了我一眼，那表情好象说：骈什么斯文，要清净开自家车去！可是她不说我也没法和他争辩什么，只能闭上眼睛默默地数着时间。

唉，真是一趟落魄的旅行。春妮不在，楼下门房老太太说夜里一大帮男男女女哭哭闹闹的，听说是她的孩子被车撞了，这会一定是在医院吧……

走廊里三三两两的人，灰白的廊灯下，一眼看见卷缩在墙角的春妮瑟缩着、抽泣着。我快步走过去的时候，她看到了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似乎埋藏了许久的悲伤要一股脑儿倾泻出来。

良久，我抚摩着她颤抖的肩膀，轻声道：“春妮，情况很坏吗？”

春妮抬起满是绝望的脸呜咽着：“没了……我可怜的小米……她……”

这消息确实是致命的，原来，昨天下午，也就是我登上火车的那段时间，春妮通过她同学找到小米上学的幼儿园老师通融，想着把孩子接过来洗洗澡，买几件衣服，好好亲亲，谁曾想到，她母子从超市出来后

沿着街边的人行道路边走边玩着，灾难就在瞬间降临了。只听见不远初

传来一连串刺耳的磨擦声和巨大碰撞声之后，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有一辆小客货车正对着小米压了下来，她当时正全神贯注地弯腰玩着电动小汽车，就在那一刻，眼见着最亲最爱的宝贝心肝即将要被狂魔吞噬，春妮连本能地迈向仅仅两米远的力气也彻底消失，之后她立刻昏迷过去。

可怜的孩子！还有她可怜的单亲妈妈！接下来是孩子的父亲和他的一些亲朋连夜赶来她的新房要摞东西，扑了空之后再赶到医院，那时侯

可怜的春妮还有她的儿子小米还双双躺在抢救台上……

料理完小米的后事，作为补偿，春妮把刚买的那套房子给了他的前夫，她已经决定彻底离开这块使她牵挂也令她伤心的故土。在征得我的同意后，她和我一起回到G城，我准备在公司里给她谋个差事。

　　　　　　　　　　　六

我和春妮的故事在公司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当我把春妮带到公司并在电话里和老总汇报之后，几乎在第一时间里，各部门针对这件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最不开心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秘书黎岚，她出于什么原因大家都清楚。自从我与春妮的花边传出来之后，她和我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且全当一切正常。另一个就是公司人事部部长葛大成，他比我资力深，文凭硬实，早在我刚进公司还毫不起眼的时候，人家已经是经营科长了，这人平时总绷着一张平板脸，谈起业务可是滴水不漏，一副小眼镜架在鹰勾鼻子上，使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反面角色，及至后来我给了他个“情报处长”的绰号，也使他至今耿耿与怀，特别是在我刚刚坐上副总的位子时，明里暗里的他可给我出了不少情况。好在在大多数员工，特别在上级领导的眼里，肖直川却“一直是个兢兢业业又能智谋胜算的好员工”。也由此，尽管一些人虽然不断地打我的小报告，我始终襟怀坦荡。木秀于林嘛，风必摧之；而松柏坚且劲，何堪西北风呢？

我决计把黎岚给调换掉，显然，从我的角度看，春妮更适合坐在她的地方。可是我聪明一世就糊涂了那一时，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我的这个安排是十分荒谬和严重错误的，因为这样安排直接导致了发生在我工作中的严重后果，甚至差点让我丢了饭碗，这是后话。

当前的问题是，虽然黎岚有所不快，但她也决不再想留在我的身旁

影响自己的心情，于是她看起来愉快地到人事部当她的部长助理去了。

波澜不惊。

生活的大车每天都在前进，有的轮子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哑哑的呻吟，有的轮子走在顺风的坡道哼着得意的小曲，咿咿呀呀。

这一段日子对于我和春妮来说，俨然就如后者。很多问题在办公室就可以解决，论春妮的资质，也就是适当的学习环境问题，我悉心辅导她熟悉业务，再利用闲暇接受一些远程教育。一年多的时间里，春妮变的和以前判若两人。如果说以前的的她看起来纯朴雅致还有点小资趣味，那现在简直就是高贵典雅还谦和睿智，即便在商业圈里我俩的搭档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快乐和自信，有时候恰恰致人惶惑而飘飘然起来。

就在去年初夏季节，我们公司和怡美房地产公司的一次合作中出了纰漏。按照惯例，在我们达成合作意向的签字仪式上，大家举杯同贺。奇怪的是我与春妮一幅举杯的镜头第二天竟然出现在当地某报纸的头版上，她胸前那串翠钻项链极其显眼，我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我从来没有看到她有这么一条项链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当我在办公室里满腹狐疑的时候，外面已经掀开了锅，大家纷纷议论，我站在虚掩的门后隐约听到一些声音：“陶秘书那款钻石项链可是怡美公司送的……”、“真漂亮！就是这样的东西也敢亮出来不怕惹事”、“听说对方还使了美人……嘻嘻……”、“那有啥？我们肖总的秘书本来就是公开的嘛！”……“哎，别打岔，我听说可不是一回事哦……还有，据说这次合作我们公司很可能要吃亏的。”……

有点山雨欲来的味道。我必须要搞清楚。可是春妮今天一大早出差去了，要三天才能回来。想到这里，我推门向议论的人们走了过去。大家立即一片肃静，鸟兽四散。

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这件事情的每一个环节，到底闹不清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老总带着董事会全体成员就坐定公司会议室，我把本来春风得意的策划方案以及和对方的合约甚至全部过程，都原原本本汇报一遍。懂事们提出许多质疑我也一一作答，直到最后，老总从文件夹里取出来一叠照片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撂下：“直川，你自己看！”

这一看直让我诧异不已！天哪，照片上明明都是我和春妮在床上和野外的那些赤裸裸的画面，可是没有一张是陶春妮的脸。我惊诧是什么人早早地就盯上了我们，而这样别有用心的行为又到底为什么目的！照片最下面是一张半页的打印纸和一些打印字：“照片上这个婊子是**公司的公关人员，肖某在接受了这些特殊服务后把公司的大部分应得利益出让……还有，他的情人兼秘书接受了**公司价值不菲的翠钻项链。

我终于明白了作俑者的动机了。幸亏那些照片不堪一击，虽然制作的天衣无缝，但我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那张在我的卧室床上的照片上留有模糊的拍照时间，我让人找来放大镜之后，清楚地看到04.21.2001的字样，而那个时间春妮刚刚到公司三个月，离我们策划这起合作房地产项目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

这个问题的水落石出给我几乎洗清了不白，也让我在公司里出尽了洋相。可是项链的问题依然羁绊着我，我答应尽快给董事会一个明白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