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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1-25)
[楼主] 作者:_一棵树_  发表时间:2005/03/01 21:20
点击:407次

他是谁

 

(谁之系列2

 

/一棵树

 

爱是一朵玫瑰,使整个宇宙铭辉。

爱是枫帆的凝眸,令整个世界低回。

 

(一)

初次见他,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时,正赶学位论文答辩,本已放弃这次机会,因为心理准备不充分,而且时间和精力也衔接不上。然而到了最后通牒时间,看着伙伴同仁们都在忙碌的准备,突然的就也想随这轮答了。于是进一步充实资料、专家定稿、找人打印、装订等等,忙得不亦乐乎。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因准备不足危危险险的在专家组的质疑与若有若无的关照及不为难于我的前提下,人生的一个门槛,甚至于一个比较重量级的门槛,就这么过关了。那一刻,释然而轻松。耸耸肩,一股要飞的感觉。于是直奔酒店,要了几道菜打包,而后直接打的回家,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倒床睡个三天三夜。

迷迷糊糊中,不知睡到几点,也不知是天明还是黑夜,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将我从梦中惊醒,胡乱地拿起听筒“喂、喂..”了几声,而睡意感觉仍在继续。混沌迷蒙中,只听到几个反复的“邮件”,似乎是什么接发邮件等类似事情,我“哦、哦..”的应着,倒头继续已欠了我很久的美梦。

半睡半醒间,又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闹声,刚抓起听筒,对方就一顿咆哮而来:“邮件呢?我怎么没找到你的邮件?”

“什么邮件?”我浑浑噩噩,莫名其妙。

“搞什么搞?你不是说今早发邮件给我吗?”对方立刻惊叫。

一时间,我的思路断档,犹疑着问道:

“什么邮件啊?”

“老天啊,你不会是还没发吧?上帝,该不是你忘了吧?”对方明显的气恼。

“你,你谁呀,我困的要死,回头你再打,OK?”我敷衍着准备挂机。

“什么?!都几点了你还在睡觉?我是亦波,那个企划案呢?你说这两天给我的那个?”对方已明显的有些逊怒。

“企划案?!老天,我,我忘了,”至此我有点清醒了。

“这段时间,我忙着答辩,把这事给忘了!”我有点尴尬,更多的是心虚。亦波是我的一个好友兼搭档,平日里业务上彼此都有着照应,好像什么时间她说过让我帮一家企业弄一个策划案什么的,而我是真的忘了,此时此刻,该如何交待?!

亦波显然急了:

“人家这两天讨论就用了,你这不晒我台吗?”

“这样吧,告诉我是怎样的企业,什么方案我来想办法,OK?”我一边应着一边开着电脑。

“资料早发给你了,你自己到信箱看吧,我等你回话。”嘟、嘟..电话挂了。

我有些恼火,有些不知所以,什么破朋友,什么臭搭档,我的答辩过关了,不说祝贺我请我大吃一顿,却让我美梦时起来干活!!

牢骚归牢骚,已经答应的事情却也不敢怠慢了。开了机子,浏览了信箱,不自觉的眉毛就拧了起来。什么单位啊,介绍资料就一大堆,仓促间既理不出头绪,也进入不了状态。不过,大体框架无非是公司治理模式方面以及新产品的定位与营销。愣了愣神儿,突然灵机一动,答辩时为了能够过关狠准备了些材料,何不将相关方面的合适材料整理一下先发过去再说,细节问题嘛,等我睡醒了再研究吧。

这么想着,按着信箱的提示地址发了邮件,留了电话号码就又倒头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又睡了几个小时,浑浑噩噩中,又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我不由得呻吟了一声,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来找我了??

“喂,你好,哪位?”我有气无力的嘀咕着。

对方一片沉寂,我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大约有几秒钟停顿,对方终于说话了:

“你?你好!是你发的企划案吗?大约三个小时前......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很久以后他说,听到我一声“你好”的刹那,他可以说嗫呆呆发愣,因为潜意识中他一直以为电话那端应该是一位声音稳定而温和的老者,但传入耳中的却是一声慵懒又无力的“你好”,更惊诧的那是一种女人的声音......(待续)

 

 

(二)

 

他的声音标准而浑厚,没有意识中浓重的北方色彩,但明显能捕捉到一丝犹豫与不确定。

“亦波让我打这个电话,是有关企划案方面,我,是否打扰了你?”对方很是客气。

“哦,不,没有,那个方案是我发过去的,有什么问题吗?你是?”我也有些犹豫和不确定,同时意识也随之清醒了。

通过他的介绍和解释我才明白原来先前被我认为乱糟糟的单位就是他的企业。是一家生产性的小型企业,如今想进行公司改制,并要进口新设备上新的生产线。

开始,我很认真的聆听对方的介绍,并不断的用脑子去组织和分析他的话,考虑着曾发出的方案构想的可行性。然而,随着他对自己企业客观情况的介绍与分析,我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问题。于是,我一方面考虑着怎么构思自己的方案,另一方面不禁瞄了瞄表,哀叹着自己又要损失巨额电话费了。

“该死的亦波,做什么这么急,就不能等我到单位再说吗?!这下倒好,看我怎么想法找回这个手机费!”我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继续对方的交谈,但言语间不知不觉中已不那么谦恭,甚至有些急躁了。

尤其当对方几次谈到有关企业的几组数字构想,心里就不自觉的抵触起来:“又一个地头暴发户!有必要老强调这些数字吗?不就是想表明自己有钱吗?!”不知为什么,这股别扭劲儿一上来,谈话就不那么顺畅了,但凡他的提议我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仗着刚刚准备论文答辩的那些娴熟的资料贮存功底,我旁征左引的用什么英美模式、德国模式、台湾模式等一通辅佐论证自己的观点,而事实上,他的企业究竟如何,未亲眼见到我不得而知,自己提议的改组方案实际中是否可行,我也没什么把握,然而,那一刻,就好像和什么呕着一口气一样,以至话题到了后来,甚至感觉有些针锋相对了。

终于,我忍不住说:

“对不起,我有些累了,这样吧,你自己再看看我发过去的资料,看看我的提议是否可行,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联系,好吗?”

他感觉好像有些突然,迟疑了下,很客气的挂断了电话。我立刻回头看了看表,我的上帝,一个多小时啊,几乎是立刻的就哀伤悼念起我那一个多小时的手机费,也因此更在心里暗骂着损友亦波了。

起身到厨房吃了些东西后,头仍感到晕晕的,但已丝毫没有了睡意,于是回到房间顺手开了电视,目无焦距的没头没脑的看了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手机再次想起,我一看号码,又是那个小业主。(我对中小企业的老板都习惯这么称呼了)考虑了一下,于是没有接听。不一会儿,手机出现短信,我惊诧的打开一看,又是这个小业主的,而一看内容不禁莞尔。短信是:我已经感觉到打扰了你,那就可这今天来吧,如果你还没睡,就接起我的电话,有几个问题我想在今天敲定!

仔细一考虑,一个多小时的手机费都花了,何在乎这会儿了,于是我一边嚼着饼干,一边把电话回打了过去。

已记不清后来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掏空了,越来越难以招架,他的问题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可怜我的功底本就险险过关,遇到这么一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儿,也真够命衰的,我!

到了后来,我的大脑有些混沌了,意识中也考虑不到什么手机费了,迷迷蒙蒙中,感觉困意又上来了,就在这时候,他说:

“已经很晚了,不打扰你了,明早请你早茶吧,然后把我们谈好的方案定下来,如何?”

“早茶?”我奇怪的反问着,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吃早茶的习惯,更何况答辩之后的我感觉浑身就象散了架,只想窝在家里睡觉,还吃什么早茶!

“不,吃什么早茶,难道你不休息吗?”我奇怪的问道。

“要么这样吧,你好好休息,下午,下午我再给你打电话,一起午餐吧,谢谢你和亦波,也和你认识一下!”他快速的决定着。

“也好,你联系亦波吧,回头让亦波给我电话就好。”我一边回应着,一边想着怎么和亦波算这笔帐!

OK,就这样!”对方很快收线了。

第二天中午,在他的电话中,我快速的收拾好自己下楼了。大约两分钟,一辆他电话中所描述的车型停在了我身边,我看了一眼车号,犹豫了一下,开门坐了进去,侧头看他的第一眼,我不仅一愣......(待续)

 

 

 

 

(三)

 

印象中的企业老总大多财大气粗。或者圆滑世故,或者睿智沉稳。而他却是相当的斯文,斯文的甚至有些清秀,全然不象我从其言语交谈中所能捕捉到的感觉。就在我怔忪之际,他开口了:

“都说十个才女九个丑。”

“什么?”我于怔楞之间未反映过来,也因此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说你的气质如你的才气”,他解释道。

“是吗?”我还未参透他话中含义之时,亦波的电话进来,好象是去机场接什么人不能一起吃饭了。电话里音色背景很杂,听不很清楚。我有些茫然的放下电话,处于一种错乱的不知何去何从的混沌状态。

“亦波有事不能一起午饭了。”我告诉这个在我看来及其斯文的且一时不确定该怎么称呼的小业主。

OK,正好我们俩个一起吃。”他漂亮的吃了声口哨,愉快地说着。

我挑了挑眉,感觉有些别扭,也更意外他的反应,正不知如何作答之际,他潇洒地打着方向盘,把车调了头,踩着油门刷地离开了。

我有些着恼这个小业主的自作主张与自以为是,同时又被他相当干净而斯文的样子而困惑。于是不觉从旁悄悄的打量着他。

就这样注视着他时,脑海中不觉闪现影视圈里的王志文。王志文的一笑阳光灿烂,而他的眉宇、神情感觉很是灵动,灵动而落寞。同时,他要比我能想象和感觉的单薄。干净、利落的发型,清爽而略显瘦削的面孔,鼻梁上是一副和我的如出一辙的黑边无框眼镜。上身一件银灰的精致小貂,下身一条灰白的仔裤。整个人在驾驶位,竟显得车身是那么空阔和奢侈。

就在我胡乱打量时,他清利的一声“到了”,我才调回自己的思绪,又惊诧的发现,他的声音远比电话中的音色轻灵。

往车窗外扫视了一下,发现已置身在开发区内。接下来他娴熟的泊车、下车、锁门。而我更讶异他比我能意料的更显单薄。疑惑中,他已迈步进入一家酒店。到了此时,我也只能亦步随后。他熟练地和引宾员打着招呼并报出预订的房间号码,然后回头对我说:

“你先到房间,我去下洗手间。”

我一楞,下意识的点了下头,随后说:

“我也去。”

从家里出来时赶时间,拖拖拉拉的被他一提醒才想起也要去了。

进了洗手间,我习惯性的看了眼提示就自然地向右拐,赫然发现前面斯文的小业主竟也同一方向的向右拐。我一惊,反射式的退后一步,抬头再次仔细的看了看标记,没错,红色的高跟鞋,是代表女;又侧头看了看左侧,是黑色的烟斗。我不由倒吸口凉气,快速的推门并急切的说道:

“这是女厕!”

他奇怪的看了看我说:

“是啊,是女厕啊。”几乎与此同时,他又一声漂亮的口哨并有些揶揄的愉快说道:

“兄弟,你不会也搞错吧,我可是和你同类啊!”

 

我晕!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象这一刻这么狼狈、尴尬,刹那间我满脸涨红。恤怒、诧异、疑虑、不解。

“什么?!你,你的意思,你是女的?”

“难道你怀疑我不是女的,或者我不应该是女的?要不,你不愿意我是女的?”他一连串的反问,眼神中甚至有一抹捉狭与戏弄。

失重感一下子揪住了我,我感觉一阵晕旋,不自觉的扶住墙,闭了闭眼睛。是我答辩过关高兴过度还是晨昏颠倒的大睡使我大脑滞涨,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可我又说不明白哪不对,哪出了差错......(待续)

 

 

(四)

 

直到回房间很久,我仍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与窘迫中解脱出来。手里握着一杯奶茶,我继续且有些固执的注视着对方,发现“他”真的很清秀。一种不带丝毫脂粉的清爽与质感。“他”的样子很是特别,举手投足间一种自然流露的洒脱与清灵。就在我们彼此相互打量和端详时,服务员一道道地穿梭着上菜。我扫了扫琳琅满目的一桌酒席,蹙着眉头问道:

“你确定这顿午餐的消费者只是你我二人吗?”

“怎么?或者你有更好的提议?”“他”笑了笑。

“他”这一笑,竟于清爽中让人有一种“嫣然”的感觉,面对这么一位特别、个性、清灵而娇弱(此刻,我居然感觉到“他”的娇弱了)的可人,我居然认为“他”是男的?!不觉在心里咒骂自己一声,同时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进水或大脑真空了。

这种心里发呕的感觉一时令我很不舒坦,情绪片刻间也扭转不过来,低头再看看满桌奢侈的酒菜,更不觉赌气。

“有必要叫这么多菜吗?还是这是你一惯的作风?”我憋不住气的质问。

“我的作风你会有机会领会,但决不关今天的这桌酒席,这里的每一道菜,哪怕你尝上一口,这桌酒席就值价!”

“是吗?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请客之道吧?是不是这里每一道菜都是你富贵生活的表征?”我异常不悦甚至有些略带不屑的反问。

“怎么?你对钱很敏感吗?知道吗?你是一个很尖锐的女人啊”“他”用手拂了拂头,有些俏皮地说。

“他”的神态、动作很可爱,但仍难抑我心头的不悦。

“我对钱不敏感,但对钱的主人视钱与用钱的心态敏感。而且,你也是一个很敏锐的女人或者说男人吧!”我气脑的反击。

“他”愣了愣,然后突然的就清脆地笑起来,同时向我伸出手说:

“认识你很开心,叫我帆,OK?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如果我令你有什么不快,我真诚致歉!今天,我代表我们公司诚意的请你吃饭,谢谢你和亦波!这以后,也许我会有很多事去找你。”

看着“他”认真而严肃的样子,我禁不住也笑了,先前那种被捉弄和窝火的感觉就在这家伙的三言两语中不知不觉中驱散了。我莞尔,又看了看她(至此,哈哈,给她郑重恢复本性)说:

“你很特别,第一次遇到你这种、这种鬼灵精怪的人。”我顿了顿,想找个适合的词汇形容自己对她的感觉,可惜,没有找到。

就这样,我们在一种轻松而愉快的氛围下进行了交流。

原来,她的父母都是高知,她在家中最小。身上还有个哥哥。由于家里没有其他女孩儿,再加上她很早就去了国外,所以无论从性格还是言谈上都不自觉的有些男孩儿化。也因这一点,还发生很多有趣的阴差阳错的小故事。因父母年事已高,而兄长又忙于它务,没办法,她回来接手家里的这个摊子。但在企业的定位与运作上和父母的想法差异甚大。亦波的同学是她的好友,就这样,才有了我们一起坐下来午餐的一幕。

我很惊奇她的状况,更错愕如她这样的一个女子最后选择(或者是妥协?)了接管上辈产业。而另一方面,我又不禁心惊和汗颜,原来这是位海归一族的主儿,而我还居然在那大谈特谈什么英美模式与德国模式,没准儿这些模式人家早都亲自实践过了,而我还在如赵括般纸上谈兵!这么想来,更感觉不好意思,俗语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她虽谈不上是美人(在我看来,美人也不会象她那么吸引我),我也虽不是大丈夫,但如此隆而重之地被宴请,心中总感觉不踏实。

正在我思量之际,她愉快地说:

“亦波说你刚好答辩过关,说要犒劳你,中午的饭局她有事没赶上,这样吧,晚上我们一起去卡拉,一方面祝贺你论文OK了,另一方面亦波我们几个一起聚聚,如何?”

我一愣,听说亦波要犒劳我,心里感觉很温暖,毕竟这个臭搭档还破不到哪去。但听说唱歌,不觉很是打怵。初次见面,虽对她很有好感,但毕竟第一次合作,详细情形尚不很了解。再者,我已经有N年不唱歌了,能唱出声才怪!

于是笑了笑说:

“你们去吧,我还是想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好容易放松神经,我想看看电视,浏览一下网站。”

“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和亦波联系!”

她一边说着一边拨通了电话,和对方交谈一会儿后她把电话递给了我:

“豆丁(心情好时,亦波就这么乱叫,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忘了是因为什么事这么叫的),去吧,本来我也是这么计划的,这段时间我也感觉很紧张,就算陪我了,我们晚上见!”然后,亦波收线了。

晚七点,当我搭着一帆(对了,她姓夏,叫夏一帆)的尼桑和她一起步入“蓝波湾”时,几乎立刻就被已经和亦波一起等在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惊呆了。

一帆欢快的介绍:“这是我的好友枫,这位是......”

就叫她豆丁吧,她是我的最佳好友兼搭档!亦波也愉快的介绍着。

我再次看了看眼前的女人,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力与不自信,因为她,太漂亮了,是我这么久以来见过的最无法忽视的一个女人......(待续)

 

 

(五)

 

她,应该属于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走在街上亦会有相当回头率的女子。最扎眼的要属她那一头靓丽的长发。她的头发又浓又密的自然卷曲着,呈亚麻色随意的披散至腰际,光泽灿烂。一身贴身黑色羊绒套裙,剪裁大方,线条优美。脚上一双黑色高腰软靴,长至膝下。她的脸色白皙,眉毛修长,而那双眼睛,深陷在眉骨之下,轮廓分明,颇有些西欧风味。她的身材整个看起来如玉树临风,飘逸、妩媚。

彼此打量的瞬间,我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喝了声彩,好一个靓丽出众的女子!

“你好!你们早来了?”我微笑的打着招呼,一边欣赏着她那一头漂亮的长发。发现,随着她的移动,头发的颜色竟也层次式的变化,于亚麻中隐约有阳光般灿灿的金色。

“你也好!”她淡漠的打了招呼,目光轻飘飘的从我身上掠过,然后就在一帆的身边落座,没再说什么。

我愣了愣神儿,多少感觉到不自然。我很清楚,她虽然是和我打了招呼,但我这个人却根本就没进到她的视野或说视线里。

尽管自尊心多少有些受伤害,不过,耸耸肩,自嘲的想:自己既非帅哥,也非美女,难道还期望对方两眼放光不成。

这样想着,我也在一帆和亦波中间坐下。

刚开始,气氛多少有些别扭。四个人中除了亦波,我和另外两人都不熟悉。虽然与一帆愉快的午餐了一回,但更多的连结点却也找不到,再加上自己本就拙于应酬,而那个枫呢,又眼里无我,因此尽管感觉上我好像是今晚活动的正主儿,但坐在那,除了适应、观察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亦波呢,似乎丝毫没感觉到什么不协调,不亦乐乎的去选歌及调试麦克。于是一帆就出去点了各式各样的茶饮、烧烤、零食和水果。

我一边饮着咖啡,一边悄悄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我第一次到这里来,也是很多年以来第一次来唱什么OK。记忆中最后唱歌时还是在大学时代,如今应该是心中有歌,而声音已涩了。

一帆唱了几首外文歌,声音里仍是带有一种男孩儿味。不过,别有一番回味。亦波则是不管东南西北,是歌就能吼几嗓子,什么“青藏高原”、什么“山路十八弯”都难不倒她。而枫呢,她的歌喉同样令我吃了一惊。她唱了一首“泰坦尼克号”主题曲,又唱了一首那英的“征服”,歌声如她的人,袅娜优美。

最后,一帆和亦波开始灌水,拼命让我唱,我知道既已来到这,现眼丢人是回避不了了,索性随它去吧,反正我也想放松放松,好好的玩一玩。于是,就在枫优美的歌喉之后,我开始南腔北调的唱了起来。开始一帆还愣愣的看着我,等到我一首歌唱完,她终于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亦波同样毫不顾忌、更不收敛的手舞足蹈,而那位枫呢,一样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虽如此,看着她那表情,我知道她在尽力克制。我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终于也抑制不住哈哈的大笑起来,而这一笑就不可收拾。

于是,整个房间就被我们四个人的笑声回荡着,而这一笑就成了我们友谊的开始。就这样枫、一帆、亦波和我无独有偶,无巧不巧的成了生活中的朋友。

那一晚给我们四个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令我们至今难忘。

殊不知在以后的生活道路上,酸甜苦辣、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因这一份的彼此欣赏,也都缘于这一份的彼此情谊......(待续)

 

 

(六)

 

四人中亦波是68年的,枫和一帆是70年,而我是71年的。这样,亦波排行老大,而我老四,最小。并且从亦波那我又了解到一帆是独身主义,而枫呢已于两年前离异。我不由愕然,难道是天忌红颜吗?这么出众的两个人,怎么一个独身,一个离异呢?!

一个星期后,我们约好一起喝茶,然后去游览冰雪节。那天,枫开着她的本田,一帆还是她的尼桑,而我呢,由于新手上路,再加上北方冬季路滑多雪,因此搭着亦波的别克,我们一起来到“避风塘”。走进茶楼的刹那,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周围顾客侧目的眼光。的确,到这茶楼来消费的大多是男女组合,象我们这样一行四位女士的却也少见。

那天,枫穿一件棕黑相间的皮草,下身一条卡其灰的休闲仔裤,脚上一双同色系的棕色及膝软靴;而一帆仍是那天的银灰小貂,灰白仔裤,脚上一双白色高帮休闲旅游鞋;四人中亦波最高,大约168CM,身着一件米色长羊绒大衣,颈上一条鲜艳的玫瑰色丝巾;而我呢,是及膝黑靴、黑马裤、橙红色套头高领羊绒衫,外着一件黑色立领夹克式小貂,头发乱七八糟的编成了一条辫子,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枫靠在藤椅上,手拿一面精致的银色小镜,对镜修理着眉毛、整理着头发。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人,我会感觉很别扭,也会觉得有失礼仪,可这一切在枫做来是那么自然,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女人味。

一帆呢,把藤椅倒转过去,对着窗户欣赏着外景。而亦波呢,从进来那一刻电话就没停过。

我一边观察着这里的环境和人群一边向侍者点了大家要喝的茶饮等。

“发现你很喜欢观察和思考。”枫突然对我说。

“是吗?”我愣了愣。

“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我开心的说。

“是吗?”她淡漠的没再说话。好在我已有些适应了她的淡漠。尤其知道她是离异后心里竟莫名的有些心疼,因此,她的冷热反应我已经不再计较。

“帆,你的企业怎样了?”亦波终于结束了她的冗杂电话,问道。

“唉,千头万绪。”一帆又习惯的用手拂了拂头,有些懊恼的说。

“你是怎么想到去接手这个摊子的呢?”我仍有些不解的问。

“心疼老爹老娘呗,又挨不过哥哥们的哄骗。”一帆蹙了蹙眉,调侃式的回答。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这里似乎尚有隐情,尤其她还独身,这一切都令我困惑并引起我极大的好奇心。

虽如此,除非她说,否则我是不会去问什么,个人隐私,很难说谁忌惮什么。

    “看那边。”不怎么爱说话的枫抬头示意了下不远处的一个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的座席。

“猜?”帆似乎很有默契地问。

“情人。”枫脱口而出。我一惊,真是不名则已,一名惊人啊。

“夫妻。”帆思索了一下,说道。

“亲戚。”亦波不假思索的答。

然后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望着我,我一脸困惑,一时进入不了状态。

“说啊!”帆有些急切的催促。

“说什么啊?”我莫名的问着。

“那面,那面那一对儿的关系啊”亦波有些不耐。

“哦?”我再次转头看了看那边的二位,他们对面而坐,每人手中握着一杯茶,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坦率说我实在看不出应该是怎样的关系。回头望着眼前三者的期待,不得已道:

“应该是,是男女,对男女关系。”我话音蒲落,枫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他们不约而同的瞅了瞅我,几乎是立刻的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更引得周人侧目,而我也有些赫然,强调道:

“难道,还会有别的关系?”

“不,不不,没有别的关系,你可真高,看来,怎么着这局赢家都是你。”话虽如此,可帆的眼里有着明显的揶揄和调侃......

然后,她们就开始谈公司的一些业务上的运作,当然主要是财务和税收方面了。

应该说亦波是理财高手,我和她的渊源最早还要追溯到大学时期。那时,我的专业在本省只招了我一个,千里迢迢而去,初次远离家门,心中不免恐慌与惶惑。而亦波高我三届,与我同城不同校就读,学的就是会计专业。在一次全城的同乡会上,我们相识。正赶天气转凉,而我因为不了解环境所带的行李衣物捉襟见肘。于是亦波就用了三天时间几乎不眠不休的给我织了件毛衣。那是我们彼此友情的开端。十几年来,相互很是了解,也甚为关照。

她现在在一家大公司做总会计师,手下很有一批人,她自己也是有车有房,业务与生活能力都很强。

而枫呢,是大本学历,曾做过医生,而现在搞司法鉴定。如果说一帆的选择够我诧异的,那么枫的职业更让我呆呆发愣。这么一位娉婷袅娜的女子,无论如何也和什么证据啊、鉴定等联系不到一块。

都说一个女人五百只鸭子,而我们是四个女人,就这样天南海北的神侃起来。从文学到历史,从哲学到政治,从法律到社会,从发达国家到发展中国家。奇怪的是直到最后女性群体最关心的话题情感、婚姻、老公、孩子等一概没有涉及。也许是当事者有离异、独身的?也许是这些话题比较犯忌讳?不得而知。

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我们一行四人三车直趋江北。

路程中,我和一帆同乘。

“豆儿,我现在很力不从心,你能来公司帮我吗?”路上,帆突然落寞的说道。

我一愣,温馨的同时对帆又感觉有些心疼。

“帮你?我,我能做什么?我又能帮你什么?”我不怎么自信的心虚地问。

“只要你愿意,你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能帮。”她仍是有些落寞的。

“是吗?”我疑惑着。我的手头工作虽说时间比较自由,但也并不轻松。甚至有时忙起来不分白天黑夜,过程中还有很多的指标要完成。并且,有一个道理我深信,相互欣赏的人,一起做朋友甚至消遣可以。一起打天下,却未必一定有效率。更何况给帆打工,我不知道该怎么摆正自己的位置及和她的关系。

“帆,到你那去,我想都没想过,也决不可能。我现在的工作,虽然当初不喜欢,而且很被动,但现在感觉很好。这样,有什么事,你说话,只要力所能及,我和亦波会赴汤蹈火。”呵呵,好气魄,就差一句“万死不辞”了。我的豪言壮语也感染了帆。她笑了,情绪也开朗了很多。

“豆儿,你很透明,也很令人开心。”她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莫名的遭遇表扬,情绪越发的阳光了。

“帆,或者我们可以建立一种松散式的合作。”我提议道。

“松散式?说说看,怎么个情况。帆颇感兴趣。

“你看,我到你那不可能。如果你那有什么业务需要我,可以随时吩咐。如果我力所不及,我也可以回头去码人。这样,你可以节省人力成本,而我们呢也有效劳的地方了。”

帆吹了声口哨,欢快的说:

“好提议,豆儿,你很聪明。这叫资源共享,国外很多的大公司都如此。公司的职位不一定必须有固定的人到位,流动的高手很多,这样供需方效率都很高。”

“是啊,否则,你给我固定年薪你不心疼,我也不忍拿啊,这样跟着具体业务提成,我们岂不都解脱了。”说着,我们都愉快的笑了起来......(待续)

 

 

(七)

 

一个月后,当我正在单位紧张的忙碌时,突然接到枫的电话:

“豆儿,帆的公司有麻烦了,你现在在哪?”这是枫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感觉有些突兀,也不仅有些紧张。

“我在单位,怎么了?”我匆忙地问。

“二十分钟后我到你单位。”她收线了。

我怔愣了一会儿,开始拨帆的手机:“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电话里传来服务小姐优美而机械化的声音。立刻的我又拨打亦波的电话,而电话提示亦波在开会。

我有些坐立不安。帆能有什么事呢?看了看表,我迅速的处理着手头的业务,将指标分解到具体人头后向领导汇报了方案就乘电梯而下,等我赶到门口时枫的车也到了。

路上枫的车开的很快,神色仍是淡漠地,没有说话。

就在我准备发问时,她说:

“有些资料在我那,先到我那看看,看这件事能怎么处理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并道超车。

如果说帆的驾驶感觉洒脱,那么枫的驾姿可说是优雅而又有些霸道。看着她双手扶着方向盘的侧脸,我不禁再一次为她的美丽而动容。

“帆呢?我怎么联系不上,公司怎么了?”我有些着急地问。

枫回头看了看我,她的眼光仍是飘飘的从我身上掠过:

“别着急,她这会儿在公司,可能睡了。”

“睡了?!”在这个时间睡觉?直觉告诉我帆也许是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了。

进了枫的办公室,我立刻被室内清雅的环境而吸引。尤其是墙壁上的一幅巨大风景图。正是夕阳西照,整个画面是淡淡的金黄色,阳光柔和的洒在一片片枫树上,一个女子赤足踩着水花上岸,左手提着裙摆,右手轻扬着似乎在为谁而去,满头的长发在夕阳下飘舞,脸微仰,是那么的阳光而灿烂。

是枫,画中的女子是枫,一个阳光灿烂随风而舞的枫。

我困惑着,目光无法从这幅画上移开。

“你看这个。”枫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我回过头,枫已换上了一件纯白的长工作服,递给我一叠资料。

我仔细看了看这叠资料,明白了帆的麻烦从何而来。

原来帆从国外引进一套设备,要启动一条新的生产线,为此,她的前期投入已经打进,并且为了这套设备的运行,她已送人出去培训了。而设备启动后生产出的产品却被冻结了,因为产品涉嫌专利侵权。

的确比较棘手。更不利的是为了启动这条生产线,帆的后续投入与计划已经成形。一旦设备被封,帆会损失惨重。

我考虑了一下,问:

“帆的意思是?”

“她还没有想好应对方案,想听听你的意见。”

“的确比较麻烦,设备是谁负责采购的,当时有专利吗?”

“祥情我说不好,我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枫忧虑的道。

我虽不甚明了枫与帆的交往史,但就从枫此时的表情我知道她们的交情至少不逊于我与亦波。感动之余我安慰道:

“有些麻烦,但问题不大,很显然问题出在出口方,他们只享有设计方面专利,而外观设计专利被第三方封杀了。所以,设备本身没问题,而用设备生产的

产品就侵犯了第三方外观设计专利了。我解释道。

“那,怎么办?”

“先和两方面沟通接触下再说,和第三方协调沟通解释,同时要求出口方立刻出头解决此事!”

“对了,设备款是不是已全付清了,用什么方式结算的?”我继续问道。

“我没问,这样吧,我送你去帆那,她这会儿应该休息的差不多了。”枫站起来,快速的打着电话。

到了帆的公司,枫说:

“我不上去了,头有点疼,回去休息一下,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OK?”

我愣了愣,发现枫又恢复了她淡漠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有些不解,刚要说什么,亦波的电话进来。

我一边同亦波解释着这面的情况,一边向帆的办公室走去。

门虚掩着,我轻轻敲了敲,然后停了下推门而入。

好开阔的一个办公所在!就象所有大公司老板的办公场所一样,帆的办公室大气,舒适,庄重而时尚。

就在我犹疑浏览时,突然发现靠窗那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而且是背对着我的沉稳男人。

“抱歉,请问,这是夏一帆的办公室吗?”我不由谨慎的问道。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声音。

“请问......”就在我刚要重复自己的疑问时,他慢慢转身:

“你是豆丁?”他突然开口了,声音标准而浑厚。

我愕然,奇怪他的声音居然有些熟悉,而他对我的称呼又令我莫名所然。

就在我惊诧愣神儿之际,他回到老板桌后坐了下来。

“怎么,不记得我了?”他有些风趣地问道。

“你,你是?”我仍是摸不着头脑。

“你的邮件,记得吗?那晚我们几乎争论了一夜。”

邮件?争论?一夜?我的大脑有刹那间的真空,一种晕眩的感觉再次攫住了我。

是的,他的声音我感觉熟悉,标准而浑厚,一种很难让人忘记的声音。

可是,他是谁?

如果是他接收的我的邮件并和我通了一夜电话,那么帆又是谁?

他为什么在帆的办公室,为什么我从没听帆说起这件事,说起这个人?

再望了望老板座椅上的他,我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仓促间又找不到是哪奇怪。

一种奇异的感觉流荡在偌大的办公室,流荡在老板桌后的他和我之间,感觉到他的观察与注视(如果说是注视的话),我脑海疯狂的旋转:他是谁,是谁?他是谁呢?(待续)

 

 

(八)

 

就在我晕眩错愕之际,帆手托着一个餐盘进来了。

“豆儿,你到了?”帆的声音里有着一丝疲惫。看了看我狐疑困惑的神情,帆突然恍悟的介绍道:

“这是......

“叫我辉吧。”老板椅上的男人续道。

辉?而辉又是谁呢?我仍是满腹疑团,困惑不解。

“辉,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夜没休息了。”帆轻声道。

我又一愣,惊诧帆语气中的轻柔与呵护。呵护?!

当我捕捉到这种感觉时,心中更是疑惑及了。这是帆吗?这是那个举手投足都男孩子气的帆吗?她的语音呵护,而呵护的对象又是老板桌后的那个大男人?!

“几点了?”这时,辉问道。

“快12点了。”帆快速的应道。

“真快,你也没吃吧?”说着,他把脸转向我的方位。于是,我发现为什么觉得他奇怪了。他戴着一副墨镜,在这偌大的办公区内,他居然戴着一副墨镜,也因此我无法看到他的双眼,他的表情也因此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哦,还没。”我被动的下意识的回应着。

“那么,帆,咱们一起午餐吧。”

“一起?!”帆迅速的看了看我,声音中有太多的狐疑和不确定。

“是的,一起。”感觉辉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肯定的答道。

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有嘱托,有叮咛,有忧虑,又有着很多的不确定。

于是我被帆这复杂而深沉的眼神震慑住了,一种不明就里的状况就这样笼罩了我。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该说什么。

就这样,我被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午餐。而这一餐应该是我生平最感动、难受而又痛苦的一餐。

席间,帆对辉甚是照顾,拿筷子,布菜,盛汤等,照顾的无微不至。我愣愣的注视着他们,惊讶,不解,也愈发的困惑。因为在我的意识与生活中,从来都是男士照女士,还从未见过一位女士这么照顾一位男士的,尤其这么一位成熟、稳重、男人味十足的人和一个略带男孩儿气的女人。

就在我漫不经心、疑虑走神时,突然听到帆的一声惊呼。原来辉把一碗汤碰洒,而我因自己的神思不属未及时躲避而溅洒一身,我急忙起身服拭,仓促间又带翻了一个粥碗,场面更显错乱。我有些尴尬,有些懊恼,正慌乱整理的时候,辉的标准而浑厚的声音涩哑的开口:

“很抱歉,豆丁,因为,我,看不见。”

看不见??!屋内刹时寂静无声。我愣愣的看着辉,又看看帆,后者神色落寞,甚而有些憔悴。望着辉脸上深黑的墨镜,我不自觉的将手在他眼前恍了恍,辉没有反应,问:

“帆,你们怎么了?在做什么?”

帆迅速的握了握辉的手,轻声的说:

“我在,我们没做什么,是豆丁,她,她在给你盛汤呢。”

帆这么说着的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下汤碗。我被动而机械化的盛着汤,一时间还无法从这种震惊中解脱出来。

辉,辉是盲人?怎么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几乎是电光石火般我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在我发邮件后他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他看不见!为什么我们通了那么长时间电话,争论了近一夜的时间,而最后是帆来接我,因为他看不见!那么,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帆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公司?帆为什么如此照顾他?

一系列的疑团几乎又使我大脑滞胀。最后,我不知道这顿午餐是怎么结束的,脑海中只是充满了帆的一言一语:

“辉,你左手前边是汤碗。”

“辉,你的正前面是你爱吃的葱油海螺片。”

“辉,你的右手边是牛排,不过,有点热。”

......

我心中酸楚而忧郁。那么轻灵而男孩儿化的帆,她的心思竟可以如此纤柔细腻;而辉呢,刚毅的面庞,修长的身躯,沉稳的气质。可是,他,他怎么就是盲人,怎么就看不见呢?!

望着落寞的帆和沉稳的辉,脑海不觉又想起另一个淡漠的影子,枫。

枫?想起枫,我不觉悚然而惊。辉?枫?

枫随辉而舞,辉因枫而生。

这是我在枫办公室的墙画上所看到的诗句。那么,那个能令枫而舞的辉是眼前的这个辉吗?那么,帆呢,帆又是谁呢?辉为什么双目失明,他与帆和枫又是怎样的关系,怎样一个故事呢?(待续)

 

 

(九)

 

再次见到辉是三天后的下午,仍是在帆的大办公室。

“这批设备的专利纷争,我想请你代理。”辉开门见山的说。

“你确定?”我虽有这个心理准备,但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意外。

“怎么?你不接受?”辉敏锐的反问道。

“为什么委托我?”以我的感知,我相信在他们的身边一定会有很多可以解决这类问题的人手,更重要的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辉和帆是什么关系,辉又是以怎样的公司身份在对我进行委托。

辉沉思了下,答道:“因为信任,我信任你!”

“信任?!”这是我没想到的答案。

“为什么?要知道我们几乎是陌生的,甚至可以说不认识,你,了解我吗?要知道这批设备款可不是小数!”我疑惑地提醒眼前的这位男士。

“声音,我信赖你的声音,我们通过电话,不是吗?”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声音?!声音能说明什么?你信任我仅仅是因为我的声音?”我很惊诧他的回答。

“除了声音,你以为我还可以用什么去确定一个人?!”辉有些嘲弄且略带喑哑的说道。

我愣了愣,一时无法回答。

“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我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你,很好奇吗?”辉的语音中有丝挑衅。

“好不好奇,我问了;答不答则在你,这是你的权利,不是吗?”我也有丝不快的快速说道。

“帆说你很敏锐,看来的确如此。”辉也愣了愣,然后唇边隐约有了丝笑意。

“帆呢?怎么没见她?”帆和我约好今天下午谈这批涉嫌专利侵权的设备,而我已来了有一会儿,而帆却一直没有出现。

“她飞美国了,一个星期后回来。”辉淡淡的应道。

“去美国?什么时候?这面,公司怎么办?”我诧异的问。

“刚走,怎么?公司有什么问题吗?”辉冷冷的问。

“问题?我怎么知道什么问题,此刻是你坐着老板椅不是我,不是吗?”我不悦的回道,被辉语气中的冷然和淡漠惹恼,也奇怪自己干吗问这么多。

“你在发火吗?”他沉思着有点不确定的问。

“你感觉呢?你该不会告诉我你的感觉也是盲区吧。”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在一个盲人面前肆意的谈盲不盲的,尽管我非有意,但客观上已是有失厚道。我定了定神儿,正准备道歉时,突兀的,耳中竟传来他的笑声......

“好,很好,好及了。这是我自瞎眼以来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公然的谈论盲字。”他的神色令人捉摸不定,也因此我无法揣测他这句话的真正内涵,但直觉告诉我,他的内心不会如外表这么冷静。

先生,我......”我张了张嘴,笨拙的想解释点什么。

“叫我辉,我不需要那么程式化的称呼,而且我的业务也不需要你的程式化,帆和枫都很喜欢你,这个你应该知道。”他挥了挥手,截断了我的话,有些困扰又有些不耐的说道。

我很不习惯他的这种有些居高临下的口吻,又惊诧于从他的口中同时听到帆与枫的名字,这似乎验证了我的某种推测,一时间不禁有些失神。

“豆儿,她们,我是说帆和枫,她们都好吗?”就在我这么没有边际的走神儿时,辉突然的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我的思绪因没调整过来,一时很难消化他问话的含义。

“一切,她们的一切,她们都还好吗?”辉再一次重复自己的问话。

我愣了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迷茫之际,辉淡淡而又艰涩的说道:

“你知道,我看不见,所以很多情况我无法了解,而她们又一直把我当作患者照顾,我,我想知道她们,都好不好,你明白吗?”

感觉到辉的挣扎与无奈,一种酸楚的感觉就这么抓住了我,我不了解这里面有怎样曲折的故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前的这个在我感觉有些无助的稳重男人,我该说什么?说帆眉梢眼底的落寞吗?说枫待人的淡漠吗?还是说辉所带给人的无助与困扰?迟疑了许久,我才言不由衷的回道:

“她们,她们都很好,比你能感觉到的要好,起码,要比你好。”

“比我要好?为什么?我,不好吗?”他奇怪的反问着。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感觉,不知该不该接受这项委托,不知眼前的辉失明前会是什么样子,不知枫为什么会为辉而舞,而辉为什么会为枫而不是为帆而生?

因为太多的疑问,一时间,室内陷入一种沉默......(待续)

 

 

(十)

 

终于,我还是接下了辉也即“铭辉公司”的委托。从公司所出具的授权委托书上我才明了,原来辉才是该公司的正主儿,而帆则是辉的高级助理,也是“铭辉公司”一切业务的全权代理者。

一个星期后,帆从美国返回。而围绕进口设备专利许可的首轮谈判在中方——冰城哈尔滨举行。

对方的谈判代表,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仅仅是简单的一兵一卒,而已。相较于对方,竟显得我方的阵容不免臃肿而繁琐了。

帆的开场白简单而得体,很显然,我方就该问题的解决是将诚意摆在谈判桌上的,然后“铭辉公司”负责该设备进口和采购的人员分别介绍了具体情况。而我呢,一面随着业务人员的详细介绍进一步了解情况,一面习惯性的观察和留意着对方代表的一举一动。

早耳闻韩商精睿,果然不假。就从对方这简单的一兵一卒的装备,就已领略一二。瞧着对方漫不经心听取我方情况介绍的神态,心中不禁暗暗犯着嘀咕,难不成对方是好虎一个能顶俩,而我方是三个臭皮匠才顶一个诸葛亮吗?就在我为自己的想法哑然时,韩国商开口了:

“你们说的这些,好像和我今天要解决的问题没有关系吧?言罢,他侧头用朝语叽里咕噜的对其旁边看来相当年轻的一位随同女子解释或者介绍着什么。

我一方面差异其中国话的娴熟,竟不次于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位国人;而另一方面为其言语行为间的轻漫不由皱了皱眉头,尤其其与身旁女子说话的神态,是浑然没把在座的诸位谈判人员放在眼里。

就这样,在两位韩国人一边吃着香蕉,一边的轻漫谈笑中,谈判进行的异常困难,对方一口咬定我方侵权,个中细节根本不容我方解释与周旋。

“我不是第一次和你们中国人打交道,对你们的办事习惯也熟知一二,鉴于你们引进的设备已经侵犯了我公司的专利,所以要求你们立即冻结设备,并赔偿因此给我们造成的影响。我们没有什么时间在此逗留,至于你们有疑义的地方可以到仲裁处解决!”当韩国谈判商再一次倨傲的重申他们的立场时,我不得不发话反诘了:

先生,我很相信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和我们中国人打交道,也因此锻炼了先生一口很流畅的中国话,对吗?即如此,先生应该清楚中国有句话叫‘

言之凿凿’,那么,我想请问先生何以就认定我们的设备侵权了呢?侵犯谁的权利,是先生你的吗?”

    在我不疾不徐的连串反问中,对方显然有些吃惊,因为此次的专利纷争并不在‘铭辉公司’的预控范围,底气不足之下谈判一开始我方情势就很被动,也很低调,也因此对方没想到谈判中会有人如此不客气地反诘。

    韩国崔颇为散漫的瞧了我一眼,问帆:

“我有义务回答这位女士的提问吗?”

“当然,因为我是‘铭辉公司’处理该批设备相关纠纷业务的全权代理,也是今天代表‘铭辉公司’与先生的主要谈判斡旋者。因有些情况尚不了解,所以将相关业务人员请来介绍一下,帆助理,是这样吗?”我在帆不置可否的表情下抢先暗示着。

    帆愣了愣,然后眨了眨眼,轻快的说:

先生,要我们把授权委托书拿给你吗?”

韩国崔端起咖啡,轻飘的道:

“我说过了,你们进口的那批设备侵犯了我们公司的专利”

“而就我们手头资料显示,该批设备的专利在出口方‘宇田公司’,那么,是这里另有别情贵公司与‘宇田公司’都享有该项专利,还是在这一点上你们认为是‘宇田公司’有假?如果是那样,先生是不是应该找‘宇田公司’?而今天到‘铭辉’斡旋,是不是我们‘铭辉’招待错对象了呢?”

韩国崔一愣,迅速的和身边的随行女交谈了几句说道:

“确切的说,我们指向的不是这批设备,而是你们设备生产出的磨具,你们生产的这些磨具,侵犯了我公司的专利。”

“是吗?是磨具,而不是设备,对吗?”

对,是磨具。”韩国崔进一步确定。

“如此,先生并不是如我预料的那么流畅中国语言,所以,弄混了‘设备’与‘磨具’,看来,您还需要大大的和中国人打打交道呢!”我不失时机地幽了韩国崔一默。

韩国崔又愣了愣,不觉哈哈大笑。

谈判气氛到此多少有了些缓和,而两位远来的谈判商亦少了先前的轻漫与倨傲。

先生,该批设备是我们从‘宇田公司’引进,而磨具的外观设计专利被贵公司申请‘铭辉公司’却不知情,这一点我们也在等待‘宇田公司’的处理与进一步的解释,所以,有关这批磨具究竟能否销售,我想,‘宇田公司’会与贵公司有进一步的接触。”我客气的向韩国崔表达着“铭辉公司”的立场。

NONONO,‘宇田’如何,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不管你们怎么协商及协商结果,现在生产磨具的是‘铭辉公司’,所以侵权的就是‘铭辉’。”韩国崔毫不客气,寸步不让。

“我相信韩国代表商不会幼稚的认为谁拿着凶器谁就是杀人犯吧?那样,贵国可不知会有多少枉死的冤魂!”我反唇相讥并进一步重申道:

先生,有几个关键问题不知贵公司作何考虑:

第一,如果说专利侵权,那么侵权者在‘宇田’对设备的输出,不在我方,贵公司舍‘宇天’而穷追‘铭辉’,这不得不令我们考虑贵公司此举的真实用意,是维护专利之实还是抢占封杀市场之策呢?如果是那样,‘微软垄断案’余温未了,那么,先生有意再掀起一轮不正当竞争的行情吗?

第二,贵公司先声夺人直指我方侵权,很显然,贵公司是拥有此项专利了。而就我们了解,贵公司的专利也仅限于本国境内,尚未向我国提起申请注册吧?而且,以我们对《巴黎公约》的了解,该项专利最终落在‘宇田’还是贵公司且是未定之局,那么,我方侵权之说又从何谈起?!

第三,退一步而言,就算我方有侵权嫌疑,那么,贵公司亦应将‘宇田’和我们作为共同交涉的对象,今日,单方面的光顾‘铭辉’,声势影响如阻碍了我公司的业务开展与运作,那么,这可就不是贵公司所主张的什么预期利益,而是明确具体的实际损失了,那时,贵公司所拟划的双方的仲裁纷争恐怕真的要实践了。”

我的语速稳定而流畅,声音清晰而直接。就在我即将结束自己的言辞,端起手边的咖啡要饮未饮之际,赫然抬头发现辉斜靠在会议室门口,一身夹克式休闲装,脸上兀自戴着那副深黑的墨镜,我楞愣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他来了多久,也不知他都听到了什么......(待续)

 

 

(十一)

 

和韩国商的谈判后,我正式介入“铭辉公司”。没想到曾经和帆的一句“松散式合作”的戏言竟很快的验证了。

公司业务大多是帆在处理,无论是产品营销还是人手调配,帆都处理的相当有效率。只是,每每辉的出现,公司上下都会明显的紧张并有一种压迫感;而帆呢,在辉面前更是小心翼翼,似乎唯恐一个不小心触了辉的禁忌与痛处。

正赶上周末,在忙完了一项竟标方案后,我和辉一起喝着咖啡。

一边品着咖啡的涩香味儿,我一边静静的观察着。

他似乎若有所思,心不在焉。这一刻少了平日的坏脾气,感觉很安静。

一杯饮尽,他把咖啡杯居然准确的放回面前的杯碟里。我惊奇地观察着他的动作,不由赞许的轻笑出声。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辉很警觉。

NO,没什么不对,我只是有些奇怪,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笑了。

他的神情仍是困惑。

“我是说,你把咖啡杯准确的放回杯碟里,不偏不倚。事实上,我以为你会出什么错。”我释然道。

“是吗?”他很惊奇地皱了皱眉,接着笑容就一点点的显现在他的唇角。

“你总这么冒失吗?我常出错吗?”辉也微笑着。

“不,你做的很好。不过,很多时候不是出错的问题,而是压力的问题。”

“压力?”他有些不解。

“是的,没发现吗?你常使身边的人感觉压力。比如帆,比如公司员工。”

“因为我盲,对吗?因为我行动不便,是吗?”辉有些嘲弄的。

“不,是因为爱,因为他们爱护你,敬爱你,怕你失望,所以感觉压力。”我毫不犹豫的快速道。

“是吗?”他挑了挑眉。

“豆丁,你很敏锐,也很善良,我想帆和枫都看好你,大概也因为此吧。”他有些模棱两可。

“是吗?”我继续悄悄的注视着他,一时间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但顾虑又使我不敢唐突。

“辉,你平时都作什么?”我选了个及大众的问题。

“考虑事情”他不假思索。

“你呢?”他反问

“有很多事要做,不过,我最喜欢的就是所有事情完毕后,品着咖啡、听着音乐浏览网站。”

“都什么网站呢,很有意思吗?”他颇好奇。

想到上网这么简单而又程式化的生活内容他却不能,不免为他难过,于是耸耸肩故作振作:

“是的,很有意思。我比较喜欢上什么‘雅猫’啊、‘搜狗’呀,还有‘旧浪’等等”我的语音有些捉狭。

“‘雅猫’?,那是什么?”他很惊奇。

“哦,就是‘雅虎’的表妹嘛。”我忍住笑。

“‘搜狗’呢?”他接道。

“唉,应该是‘搜狐’的堂兄吧。”我更是含混。

“那么,‘旧浪’呢,如果我感觉不错,一定和‘新浪’有关系吧?”

“哈哈,被你说中了,她们是妯娌啊!”我轻快的应着,已经笑不可抑了。而辉呢,摸了摸鼻子,挑了挑眉,终于也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接下来,在公司的小餐厅,我们一起用了晚餐。过程中,我一直在打赌,看他哪个环节能出错,可一切就像事先彩排好了一样,从一开始的碗筷,到最后的菜、汤,他都处理的很好。

“辉,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我想帮你竟都没有机会?”我多少有些不服气。

“如果你常年在黑暗中,那么很多事情你就会习惯。习惯捕捉声音,习惯东西的位置。”他顿了顿又道:

“不是我超能,如果我在公司用餐,那么每一份碗筷、每一道菜都有它固定的位置。帆,在这上面她花了很多心思。”辉沉思着,神色有些黯然。

“帆,我是说,她很爱你,对吗?”我犹豫了下,但还是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辉明显的皱了皱眉,似乎“爱”这个字,灼痛了他:

“你不觉得爱这个字对我很滑稽吗?”他的声音有些冷。

“是吗?也许这只是你的感觉而已。”突然的不适应,令我的语调也不再柔和。

“她们都很爱你,是吗?”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危险话题,可潜意识里的疑问还是冲口而出。

“她们?!你在说谁?”辉的语调在升高。

“帆和枫!”我的语音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个汤碗碎落。

这一顿晚餐,我一直在赌辉可能在哪个环节出错,却怎么也想不到环节在这......(待续)

 

 

(十二)

 

血,慢慢的染红了白色的餐巾,我无法确定辉的手有几处被汤碗划破。一时间又惊又怒,又懊丧又恼恨。既然帆都那么小心翼翼,我干吗要去触碰他们的伤口?我是好奇没够还是晕了头了!胡乱的擦拭后,我有些惶惑:

“给帆打个电话吧,好吗?”我很懊恼自己,闯了祸后却不知该怎么善后。

“豆儿,别慌,只是表皮,没有问题!别让帆知道这件事,我不想她更担心。”辉非常镇静,一边安慰我,一边熟练地将手缠好。

这一刻,我说不出的惭愧和自责。

仓促的处理了餐桌,我将辉送回他的办公室。

这是我第一次进辉的办公室,古朴、庄重。尤其办公桌上的一面镜框吸引了我的注意:镜框里是两个男子,一个在岩石上洒脱侧卧,一个在瀑布下翘首远望。

看他们的样子,挺拔大气,优秀晴朗。其中一个,我能确定是辉,而另一个却从未见过。

“豆儿,在左边的抽屉里有药水和棉签。”辉的话拉回我的思绪,我快速的找出棉签,更咒骂了一声自己的疏忽大意。

辉的手上一道划痕很深,以至一段时间他的手恐怕难以自由弯曲。

“看到桌上的照片了吗?”辉淡淡的问道。
   
“那是谁?”我很诧异。

“你感觉象谁?”

“象谁?”我又仔细看了眼照片,惊异的发现照片中的人眉宇神态间和帆竟有些相似。

“他是?”我不能确定。

“他是铭,我的好兄弟,也是‘铭辉公司’的另一个老板。”辉有些苦涩的道。

“铭?!”我愣了愣,“铭辉公司”的老板?

“那么,他和帆,他是帆的什么人?哥哥吗?”我的脑海中迅速的想着这里面的种种可能,铭和辉是一对好朋友?好同学?好伙伴?也因此铭的妹妹帆爱上哥哥的好友辉?

“是的,是帆的哥哥,也是枫所爱的人。”辉靠在窗前,背对着我,语音模糊。

“什么?!是,是枫所爱的人?”我为自己捕捉到的信息而震惊: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枫,她,她爱的是你啊,是‘枫为辉而舞,辉为枫而生’啊,难道这个辉是?”我感觉自己一向清晰的思路全乱了。

“是的,我就是那个辉,那个曾经是枫丈夫的辉,曾经狠狠伤害枫的辉,更是今天继续伤害帆的辉!”辉的声音痛苦而喑哑。

“老天,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是枫的丈夫,那么,枫是和你离异?而她,她一直再未嫁,而帆却一直独身?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啊?”我的思绪一片混乱,无法从这突如其来的震惊中找到清晰的路径。

“你爱帆吗?或者你更爱枫?你爱她们吗?”混乱中我寻找问题的症结。

“人的情感很复杂,很多时候爱不爱已经不重要。我希望她们幸福,为此,我可以牺牲一切。”辉的声音有些颤抖。

“告诉我,豆丁,她们都好吗?和我说实话!”辉的声音充满了挣扎的痛苦。

“我不知道你要知道什么,坦率说,辉,她们并不好,起码我不认为她们好。帆很落寞,而枫,很淡漠。”我怔怔的喃喃地说道。

“帆,落寞?枫,淡漠?天,我都做了什么?让她们如此!”辉激动的将手砸向墙壁,几乎是立刻,刚刚包扎好的右手又有血丝渗出。

我惊呼一声:

“辉,你在做什么?虐待自己吗?你如果真心疼她们,就先处理好你自己!我不知道你们中间到底怎样的故事,可感觉告诉我帆因你落寞,枫因你淡漠。所以不管你是盲还是跛,你必须先处理好自己,自己站稳了,才能处理她们的落寞与淡漠,不是吗?”我又急又气的一连串喊道。

辉愣了愣,显然非常震惊:

“你说什么?豆儿?她们因我淡漠,因我落寞?我自己站好才能处理好她们?”辉深思地半天没有说话。

我懊恼的望着眼前这个无助的大男人,一边再次用棉签给他擦试包扎着伤口,脑海中一边翻腾着,眼前的这个辉究竟何许人也,他究竟属于谁,或者曾经属于谁?是帆还是枫?那个铭又是怎样一个情节呢?(待续)

 

 

(十三)

 

真正了解辉的故事,已是半个月后。

因“磨具”事件的妥善解决,帆和我开心之余相携上街采购。

夕阳西下,我们将车泊在江边。

“帆,为什么不给自己选点什么?”看着帆给辉精心挑选的钥匙扣,给枫的丝巾等物什,我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可你却知道辉需要什么,对吗?”我不禁为帆伤感。

“豆儿,你不明白,我们,我们欠辉很多,他今天的状况应该说皆因我们。”

“你们?是,你和枫?”我揣测着。

“确切说,是我和铭。当然,枫或者也这么想。”

“也,这么想?”我重复着帆的话,心中一片迷惑。

车厢内凯.利金的一曲“归家”伴随着远处的灯火,惆怅之感越发清晰。帆似乎陷在某种回忆,神情孤单而落寞。

“豆儿,你开心吗?我是指生活中。”

我愣了愣:

“或者,我没有什么很不开心的事。不过,我希望身边的人能因我而开心。”

“辉很开心,因为你。”帆淡淡的。

我又一愣:

“帆,这是今天你要和我交谈的主题吗?还是,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我的语气颇为认真。

“不,我没想过我们的交谈一定要有什么主题,只是,豆儿,知道吗?自辉出事以来,你是唯一一个他愿意交谈的对象,更是唯一一个能和他一起用餐的家外人,还有,他和你在一起,有笑容,他开心,他在笑,你懂吗?”

帆的话令我吃了一惊,一时摸不清她话的重心与情绪的重点。

“帆,为了不使我误解和误会,是否能说你话的重心!”我不由进一步加重了语气。

“你知道,豆儿,一直以来,和辉打交道、相处,很难。我们都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开心,可是,无论我们怎么小心,怎么注意,他却一直发火,他的脾气很暴;而你不同,你能和他交流,最主要的,你令他大笑,事实上,我们几乎以为再也看不到他的笑了。”

我望了望沉思中的帆,整个车厢似乎都弥漫了帆情绪中的苦涩。

“帆,我不确定你所谓的‘我们’具体指谁,但我知道你、辉和枫之间一定经历了一段极为深刻的故事。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你们今天的局面,但感觉告诉我,你和枫都非常关心或者说很爱他,是这样吗?”语音顿了顿,我继续道:

“也许是旁观者清吧。我想,辉所以能和我对话,是因为我们是相互孤立的,彼此间不了解,没内涵,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彼此的包容与担待。所以,辉面对我时,尽管他盲,但他不特殊化,这种不特殊化提示了他的独立性,而这种独立性的认知是他能够和我交谈的理由;相反,或者是太多的前因,使得你和枫对他太多的照顾,太多的忌惮,反而处处提示了他眼盲的事实,令他困扰而无法回避,他所以发火,也许正是出于此种心态吧。”一时间,我也陷入沉思。

帆,许久没有说话。

“独立,辉的独立,是的,独立。豆儿,我为什么没早认识你,为什么没有人和我说这一切。”帆灵动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光泽,声音也随之轻快了许多。

“所以啊,我才确认,你刚才话的重心是什么?是提示我应该把握与辉交谈的尺度,还是感谢我如上的观察所得?”看到帆的情绪好转,我不觉捉狭的打趣。

帆似乎愣了愣,突然的就轻快的笑起来:

“我真高兴认识你这么一个生动的豆儿。”帆的话语里满是真诚。

“帆,我愿你快乐,也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开心、开乐。我也不由得道出心声。

“知道吗,帆?我欣赏你们每一个人,因此不愿意看到优秀出众如你们却被落寞与苦楚包围。天地虽浩瀚,而生命却单薄,所以,帆,快乐些,振作起来,OK?”

帆没有说话,调了调CD道:

“这是我和枫都喜欢的一首歌,十年的光阴,改变了很多,有一种感觉却永远不能改变。”

于是车厢里响起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融化,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待续)

 

 

(十四)

 

在一大段的吉他间奏旋律中,帆开口了:

“我和辉从小就相识。因为我们彼此家庭交往甚多,他父母和我父母都是至交,而铭,也就是哥哥和辉也交情深厚。所以,有辉出现的场合,从小我都一直跟着。这样,一路跟下来,我自己都不晓得在辉的身上我放进了多少心事,经历了多少悲欢。只记得为了与铭、辉的出入方便,我从小就是短发,更是熏陶了男孩儿的言行举止,因为辉不喜欢哭哭啼啼、拖泥带水的女孩子;每次我受了委屈或者被人欺负,都是辉仗义出手,他教会我滑冰、赛车、爬山甚至打猎。生命中的那段时光鲜亮而灿烂,直到枫的出现。”帆喝了口咖啡,脸色迷蒙暗淡。

“第一次见到枫,我一生难忘。因为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辉的失神。当时,我们正在滑旱冰,一个多小时的疯转,我和辉都是汗透衣背;就在这时,铭和枫携手而来,阳光下的枫,飘逸璀璨。从此,阳光般的感觉就随枫而去,而生命里的灿烂再也没属于我。”帆的神色越发的落寞。

“可是,当时,枫是铭的女友。因此,当他们的恋情曝光,除了我要蜷缩自己的情感,更不能接受他们的是铭。那时的铭狂燥不已,他受不了枫和辉对他的双重背叛。后来,辉和铭狠狠的打了一架。那一架,几乎每一拳、每一掌都打在我的心上,那样的两个男人,两个陪我从童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的哥哥就那么无情的一招招的攻击着对方,如果说人的情绪中有恨,那是我第一次滋生这种感觉,我恨枫!因为她,我逝去了阳光;因为她,我生命中最重要最珍爱的哥哥同室操戈。就这样,我揍了枫,用辉曾经教我的自保的招数揍了枫。于是,辉和枫就那么心心相印、感觉谁也不欠的走进了教堂。而我和铭双双去了国外放逐自己的伤口。”说到此,帆的眼中隐有泪光。

“然而,在我和铭远离伤心地的日子,辉和枫却并没有开始如期甜蜜的二人世界。他们的结合最终没有得到双方家庭的赞同与祝福。尤其是辉的父母,似乎在他们内心深处已默认了我这个未来的儿媳,更何况辉娶的是铭的女友。这样,辉遭到了两个家庭四位老人的霜冻与隔离。这种矛盾随着日子的推进也蔓延到辉与枫中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争执、吵架、冷战、内耗。而等到铭回国再次见到枫时,她已是憔悴、单薄的不象样子。这样,铭和辉又打了一架,而这一架的后果是枫为了保护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和辉的孩子。结果,在不谅解之下,辉去了国外。”帆的声音有丝颤抖。

“我再次见到辉,是在瑞士。漫眼的银白,我们一路滑雪,一路追逐。霎那间,我多么希望我们从来没分开过,我多希望枫只是一个梦,她从来没存在过。可是,现实的疼痛令我蜷缩,除了蜷缩,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在我蜷缩、逃避的日子里,枫却和铭历尽风言、流语决定走到一起。而这深深的伤害了辉。重伤之下,辉抓了我这一救命稻草。他决定娶我!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悲哀更重还是窃喜更多。可是,就在我准备批上婚纱的前一夜,辉酩酊大醉,他错把我当作枫,给了我一生无法改写的伤痛和遗恨。”帆的双肩发抖,声音啜泣。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脑海中组不成任何辞句。

“如果说我恨过枫,那么那一刻我更恨辉,恨辉对自己的残酷,更恨自己对辉的执著、痴迷。于是,就在铭与枫注册后,在我与辉婚礼交换戒指的瞬间,我把戒指狠狠的抛在地上,并清晰的告诉他: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嫁也永远不会嫁的男人!然后,我就跑出了教堂。”我为帆的讲述震撼了,隐隐的也感觉到了悲剧的影子。

“我的话整个击溃了辉,从此失去他的消息。”

“半年后,当我们终于有了他的消息时,却是他在瑞士医院,因滑雪人翻双目失明。”

久久的沉默后,帆哀戚的喊道:

“豆儿,那个滑雪场,我们无数次的玩过,他闭着眼都能找到雪道,他自幼滑雪,决不可能翻人!他是故意的,你知道吗?他是故意的,故意的!”帆一连串的重复着,声音涩苦、自责,无助。

我的脑海中重叠着辉的深黑色墨镜,重放着他刚毅的面庞与挣扎的痛苦,一时间身心咀嚼的除了苦涩还是苦涩......(待续)

 

 

(十五)

 

了结了辉的整个故事,明了了帆的自责与无助后,我大病了一场。这场病来的突然,令我措手不及。

许是几个人爱的厚重震撼了我,但更多的是为他们的不幸扼腕。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帆挣脱那一份自责而获得真爱;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枫驶出那一份孤单;不知道辉的痛楚如何能够消逝;不知道那远方的铭又是怎样的一份折磨与苦楚。是什么让这四位优秀的男女遭此不幸,又是谁令他们的情感如此的残缺不全?是因为辉有爱但不会爱?是因为枫心的漂泊情牵两方?是因为帆放入的太多,以至舍弃了自我?还是因为铭该坚持时退出该远离时又介入?如果冥冥中真的有上帝,有月下老人,为什么不成全他们,让他们爱己所爱,想己所想,恋己所恋,享己所享呢?

昏沉的日子里,脑海中交叠出现的都是他们苦涩、痛楚、淡漠、自责的面庞。也因此,我的情绪竟也莫名的变得消沉了。

接下来,在没去公司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有他们的问候电话,而其中最多的就是辉。慢慢的我习惯了随时随地的任何状态下他的电话进来。

再次走进“铭辉”已是三个月后。三个月的时间会有很多事发生,而这中间最重大的信息就是远在国外的铭归期在即,而辉也已开始了公司的正常运转。

“豆儿,你对刚才的会议决策有什么想法?”今天是公司的例会,会上决定开拓海外市场,午休时辉继续着这一话题。

“海外市场的开拓,应该说对每一个内国企业来说都是一个不可回避的目标与走势,问题是我们怎样开拓,路径是什么?”

“继续说!”辉沉思着用手暗示。

“就现阶段的行情而言,一般企业的打法都是做自己品牌的同时争做国外品牌的内国代理,目的是抢占国内市场份额的同时争取利润的最大化,争做国外品牌主要是加大自己的竞争能力,再有就是做品牌代理路线易操作,见效快。”

“然后呢?”辉的神态颇专注。

“可是,这种打法,最大的受益者是外商,他们以此路线高效率的占据了我们国内市场,借着我们的市场实现了他们的利润最大化。如今的‘家乐福’、‘沃尔玛’等诸多大型超市入驻中国内陆,无非也就是这种打法。但反过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在代理品牌的同时,迅速的摸清该品牌运作的全套路径以及其在世界范围的市场份额,那么就可以沿这一线路把我们的产品一路打出。当然,前提是我们的产品必须高科技,和该品牌或者相容、相续、或者具有绝对的竞争力。至于技术问题,我们可以面向国际找合作伙伴。”

“那么这里的相容、相续、相竞争的产品具体如何定位?”

“我还没想具体,诸如我们代理的美国BBS,他们主要是面向点火,而点火枪必不可少的就是配套固定设施,这就是一个相容、相续的连结点。”我考虑着,因构想的不成熟,停顿了下来。

OK,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句话,资源共享。外商借我们广阔的市场资源赚钱,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也可以借用他们已经开拓的市场资源运作自己的产品。”

我笑了笑:

“模式是如此,但具体如何运作还未想好。”

“很好,你的策划已有雏形,接下来的方案我来解决!”辉微笑着显得神采奕奕。

“辉,你......”

豆儿,你有什么话要说?”

“你,爱帆吗?”我惊异于自己的唐突。

“这,对你重要吗?”辉的笑容隐没了。

“但对帆很重要!”

“那么,豆儿,你爱过人吗?”辉沉默了很久后,问道。

“我......”一时间,我脑海中人影叠加。

“辉,很少人能经历或承受你们那么厚重的情感。爱上一个人很容易,而令一个人开心、快乐却不那么容易。如果你喜欢那朵花,那么就让她更加美丽灿烂而不是凋零,不是吗?”

“豆儿,你在指责我吗?”辉依旧敏锐。

“不,是你在责备你自己。事实上,你们每一个人都处于自责之中,因为这一份自责而失去了快乐。真爱无错,不要继续谴责自己了,如果你们每个人都能释放自己,把自己从那一份自责与谴责中解脱出来,开心自己,快乐自己,那么,你们就做回了自己,也许幸福也就垂手而得。”

“释放自己?!”辉神情模糊。

“问题是,辉,你的内心究竟是想抓住哪一个,想放弃哪一个,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快与不快,幸与不幸都在你一念之间。”

“你是谁?你以为你有什么立场来和我说这些?上帝的使者吗?情感的代言人?你以为我应该抓住哪一个?而又该放弃哪一个?是帆,是枫,还是见鬼的你?!辉的神情冷漠,身子前倾,因愤怒而狠狠地抓着我的手。

我没想到辉会突然发怒,而手上一阵阵的疼痛令我又急又气又怕。

“我不知道你抓住谁,要放弃谁,但我知道你们都痛苦,不快乐,辉,不应该这样,你们那么光芒四射,你们都应该有幸福的生活。”

“光芒四射?豆儿,你说了多么刺人的一句话,一个盲人,你让他如何去光芒四射?”辉的语音中饱含着沉痛。

“你在自卑吗?如果是这样,你当初又为何把自己弄盲?既然盲了,你就应该有勇气去承担这个后果!就像你娶了枫,又逃避着不去爱枫;你弄盲了自己,又逃避什么光芒四射?!你可以压抑自己,使自己暗淡无光,可你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帆和枫的光芒?!懦夫,辉,你是个懦夫,不折不扣的懦夫!你爱着枫,却任由她凋零,你知道帆爱你,却是一味儿的逃避,你很清楚铭因你而走天涯,却陷在自己的眼盲中不能自拔,如果说是你们每一个制造了你们的悲剧,那么今天,又是你在续写着这个悲剧!眼盲怎么了?眼盲了你有脑,腿跛了你还有心。你可以用你的身心去触摸这个世界,你可以用你的感觉去体会周围的喜怒哀乐,辉,你不明白吗?!”

静,寂静,除了静,在我的大喊之后,我什么也听不见。可是,我却看见了,看见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帆与亦波,看见从辉的脸上缓缓而下的两行清泪......(待续)

 

 

(十六)

 

不记得是怎么被亦波从“铭辉”带出来,却记得当经过帆的身边时接触到她痛楚又谴责的目光,我不由心惊。

我刚才都说了什么?为什么辉流了眼泪?为什么帆的眼光饱含着谴责。我伤害了辉或帆了吗?我的话太尖锐了吗?如果是那样,老天,我都做了什么啊!

从“铭辉”出来,亦波趋车开往江北。一路上,她沉默不语,但从神色中,我能感觉她在生气。

车开至太阳岛,亦波把车停了下来。

“说说看,豆儿,你究竟想干什么?”亦波的语气中有一种忍耐。

“我?亦波,我做了什么?”我有些茫然。

“豆儿,你不是救世主,你想如何?他们的幸与不幸不是你能给予和把握的,你知道你已经介入一场是非中了吗?”

我愣了愣,道:

“亦波,我知道他们的快乐不是别人能左右的,可是我希望他们快乐、幸福。我受不了他们的痛楚与哀伤。还有,我的本能就是处理各种是非的,不是吗?”

“但这次不同,这是情感是非,小心救火反倒烧了自己!”

亦波的话令我悚然:

“亦波,你想要和我说什么?”我隐隐的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了。

“我没想说什么?只是提醒你‘铭辉’的业务完事后就撤出来,还有就是离那个辉远点!”

“远点?!什么意思?亦波?什么叫‘远点’?怎么‘远点’?我为什么要远点?!”亦波的口吻多少有些伤害了我。

“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想让你离他远点,已经有两个女人因他失去了幸福,我不想你也因此不开心。”亦波神情飘忽。

“你说些什么啊,亦波!你是脑进水了还是反应过度。我那么喜欢枫和帆,多想让她们开心、快乐,你以为这里面还会有什么故事?再者枫是多么的美丽,帆是多么的灵动而个性,渺小平凡如我,你往里面瞎掺和什么啊!”

我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

“别低估你自己,尤其是辉,他看不见!”

“什么?亦波,什么叫看不见?难道他看见了,会被我吓跑吗?亦波,你令我感觉自己好不堪啊!”

我的声音哽咽,为亦波话语中的弦外音大大的受伤。

亦波愣了愣,拂了拂我的头发:

“你搞什么?别妄自菲薄!因你失意、痛哭的男人又不是没有先例,你敏感个什么劲儿?!”

说着亦波打开车前座的镜子:
“看看你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小女人了?”

我瞄了眼镜中的自己,苍白、疲乏、双眼泛红。

“亦波,我要回家,我要好好睡觉!”意识中,我一直认为睡眠是最好的心态调整方式,也是最好的美容护肤方法。

“记住我的话,豆儿,你不是救世主,你也更没有救火的能力,你的晴朗善良和乱七八糟的快乐一向能感染你周遭的每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你也哭鼻子,我不知道这世界还有没有能令我心净的所在。”

我被亦波的胡乱定位弄得哭笑不得,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快乐’啊?!但感觉到她话语中的浓浓友情,半天,我无法出声。

就这样,我减少了去“铭辉”的次数,也尽量避免接听辉的来电。于是,在一个星期日的清晨,帆的电话进来,让我代表“铭辉”和枫一起去机场接从国外而归的铭......(待续)

 

 

(十七)

 

铭的到来使公司一改往日低沉的气氛。辉的暴躁缓和了许多,帆的眉梢眼底也轻快了,更重要的,枫也开始出入于公司。也许“铭辉”走过痛楚与苦涩,隐约中似乎已感觉到春天的影子。

今晚,是“铭辉公司”的会餐日。主题两个,一是给远道归来的铭正式接风;再就是我接手的涉嫌专利侵权的进口设备纠纷正式划上句号。“宇田”不仅在我方的协助下成功拿到中国境内该项产品的专利,同时与“铭辉”签订了技术开发协议,续投资金10%

餐宴上,枫依旧美丽、淡漠,但视线却一直追随场中的铭游移、走动;帆呢,配合着铭主持会餐的同时,眼光却始终留意着辉的一举一动;亦波被公司的财会人员围着,似乎在讨论有关发票、税款类的业务;而我呢,一边饮着咖啡一边观察着周围。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豆丁?”疏忽间,不知铭何时已近到我身边。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迟钝,或许是他在国外生活已久,或许是我们之间的陌生令他把握不定对我的称呼。

应该说铭的样子有着很大的改变。如果不是在机场枫的介绍与确认,我很难将眼前的铭与辉办公室的照片印证在一起。眼前的男子不再晴朗。冷峻、睿智,这是他给我的第一感观。如果说辉的气质如海,深沉;那么这个铭感觉如山,坚硬。

“很抱歉,我从来不跳舞,也不会跳。”我客气的回着。不知为什么直觉令我和这个铭保持着莫名的距离,我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无形的东西不可测。

“哦?那么,你会什么呢?”铭的眼睛似笑非笑,目光也锐利的注视着我。

“我应该会什么呢?在你看来?”自卫的本能令我采取守势。

“一个能令辉紧张、令枫喜欢、令帆信赖的女子,在我看来也许是无所不能的,不是吗?”

我愣了愣,一种职业的本能使我感觉自己正在被对方的攻击中,尽管我尚不能确定他攻击我的出发点与目的,但直觉告诉我,铭对我不友善,而且很不友善。

“谢谢你的提醒,我尚不得知自己被辉紧张着,被枫喜欢着,被帆信赖着。

很显然,你的信息很流畅也很迅捷。”

铭皱了皱眉,眼神里有着研判的意味,显然有些意外我的回答。

“我可以坐下来吗?”

“当然,这是公司的资产,而您是公司的老板,别说坐下来,就是带着走也没人敢拦着,不是吗?”我的语调不自觉的有些发冷。

“有必要和我这么敌对吗?”

“我一向习惯了自保,没人招惹我,我从不主动出击。”

“哦?这是你生活的座右铭呢,还是导师的指点?”

“一半儿一半儿吧。”我淡漠的。

“既如此,如果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亡,那么,你当如何?”铭的语气咄咄逼人。

抬头瞄了一眼正向这走来的帆,我仍淡淡的道:

“横跨一步,我横跨一步又何妨?!”

哈哈哈......”在我的反诘中,铭突然哈哈大笑。而此时,帆已来到我们面前:

“铭,什么事这么开心?”帆的语气少见的轻盈。

“帆,我想你说的没错,接下来的日子会很有意思呢。”就象来时,铭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突然的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铭开始大刀阔斧的整荡着公司。他一边置地,筹建新的厂房,一边从海外引进项目,同时向国内银行申请着高额贷款。公司内部,他在急剧的扩招,一些公司老员工他辞退的辞退,买断的买断;而新招进的人手大多高学历、高技术、高薪金。

这样,随着铭一系列的整合措施,公司帐面上开始赤字。而他对公司的运作模式尤其人员的调配也遭到我的质疑与微词。

我很恼火,不知是任这种状况继续,还是有必要提醒辉或帆,一时间,我跌入不知是进是退的两难处境......(待续)

 

 

(十八)

 

这一天,又是一个午后,我一边喝着咖啡休息着大脑,一边还无法从刚刚的会议解脱出来。会上,我的企划案和铭的构想几乎针锋相对。也因此,爆发了难以避免的争执。

“很抱歉,铭副总,我这个企划案的出发点就是对公司的股东负责,对员工负责;而“摊薄成本,追逐利润”也是我这个企划的原则。目前市场下,我不认为这种急剧的资本扩张是高效益的运作,相反,风险甚高。树立品牌,稳扎稳打,这才是‘铭辉’适合考虑的路线。”

“如何树立品牌?品牌是什么?品牌就是实力,业绩就是品牌!我们不是明清时期的作坊,还要按部就班,稳扎稳打!企业的发展只有两条线,自下而上的资金与市场的累积,而这个需要时间,我们打不起的就是时间,我无法比拼;还有就是自上而下的全盘覆盖,大手笔的运作进而垄断市场,我们只能走后面这条路,至于资金的缺口只是暂时的,我会想办法解决。”铭的话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就在我沉思分析着铭的战略时,辉的电话进来。挂断辉的来电,我走去辉的办公室。

“豆儿,你对铭有成见?”辉直捣主题。

“怎么会?你这么想吗?”

“铭,他的变化大吗?”辉沉默了会儿,问道。

我又看了眼桌上的照片:

“仅从照片上看,今天的铭或许已不是昨日的铭。”我意有所指,语带双关的说。

“辉,公司业务已正常运转,你的委托我已完成,铭也已回来,现在接力棒交回你手,我该从‘铭辉’撤出来了。”

“为什么?因为铭吗?你认为铭是针对你吗,豆儿?”

“我不认为他在针对谁,只是我的业务已经完成,‘铭辉’没有我继续的理由和必要。”

“不,‘铭辉’需要你,这和你的业务完不完没有关系,我的双目已盲,公司很多事需要你的眼睛去看,豆儿,我希望你留下来,继续,OK?”辉的神情真挚而诚恳。

“或者,或者我考虑一下。”感觉到这一份诚恳,我犹豫、退缩了。

第二天傍晚,铭来到我工作的办公间:

“辉说你要离开?是因为我吗?”他俯身在我的办公桌旁,深思的问道。

“我与‘铭辉’是一种委托代理关系,离开是因为纠纷已平,代理权已止,

这和客观的人与事没有关系。”

“那么,你不担心在你走后,我会把公司弄垮,令辉破产吗?”

我一惊,讶异于他用意的公然与放肆。

“你有这么做的理由吗,铭副总?”没等他回答我继续道:
   
“如果你有这么做的理由,那么有十个我留下来也扭转不了局面;如果你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那么我又何须杞人忧天,自寻烦恼呢?!”

铭又认真的看了看我,道:

“可以请你晚餐吗?如果你方便的话。”他的语调居然出奇的郑重而客气。

“谢谢,我没有理由这么做,不是吗?”

“你有!”铭快速的抢道。

“你不觉得我回来的有些突兀吗?你不想知道我们故事的全局吗?最重要的,我无法比拼时间,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吗?”一下子,在我看来冷峻而睿智的铭突然感觉很是萧条。

是的,萧条,而这种萧条的感觉抓住了我,以至我一时无法确定这顿晚餐是否有共同的必要......(待续)

 

 

(十九)

 

晚餐开始,铭始终沉默,大约半个小时后,铭突然说:

“还记得公司会餐的晚上我问过你‘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亡’吗?”

我默默的注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这就是我如今的状态。你,懂吗?”

我吃了一惊,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点燃一根烟,脸色萧条而晦暗。

“我们的故事显然你已经了解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版本。不过有一点,我想你一定不清楚,那就是我和帆并非亲兄妹,也就是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

过度的震惊使我手中的汤匙掉到了地上。我错愕的看着眼前的铭,一时不确定他的话有多大的可能性。

“你在怀疑,是吗?”或许是我的表情泄露了我内心的活动,铭嘲弄的笑了笑,说:

“开始,我也不信,甚至到医院去求证,而化验结果表明,帆和我的确没有血缘关系,那时我才18岁。”

“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段时间我几近疯狂,和人打架,顶撞父母,也不知道如何与帆相处。我不确定我和她究竟谁不是父母亲生,这种感觉使我觉得周围的人都很陌生,对父母也有了极大的抵触情绪。”铭的脸隐没在烟雾中。

“最后,是父亲发现了我的异常,并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母亲在一次手术后失去了生育能力,我和帆都是抱养的,这件事辉的父母也都清楚,所以十几年来,他们都很疼爱帆。”铭掐灭了一根烟,又燃上一支。

“开始,我有些失落,可随着日子的推移,我感受更多的是父母的养育之恩,尤其是母亲,她是一个,一个很好的母亲。”铭似乎想要找一个什么词汇来形容。

“我和父亲一起默契地承担了这个事实,所以母亲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已明了事实的真相。也因此,我更怜惜、疼爱帆,以至常常不敢面对她,因为帆的世界里全部都是辉。”

我愕然的望着烟雾中的萧条男子,捕捉消化着他言语间对帆的爱恋。

“辉是帆的整个世界,还有,我不能让帆知道自己的身世,她那么灵动、美好,我不想她的生活有丝毫的阴影。就这样,我找了枫,希望枫能转移我对帆的逃避。可是,我没想到,最终,却是我伤害了帆。辉和枫不讲道理的相爱,而我却只能陪着受创的帆远走国外。”

感觉铭的心痛与无奈,我也明白了原来在帆的眼里为自己而战的铭实实是为了帆才把拳头指向辉。我不由唏嘘,同时更是心痛。

“国外的日子,帆失魂落魄,整日心不在焉。心痛之余,我回国想和父母摊牌,我必须让帆快乐。可是,我再一次弄糟了局面,在和辉的争斗中我误伤了枫,也因此导致了他们的离异。辉的出走,使帆更远的走出我的生活,而枫的憔悴与孤单,也使我自责不已。辉与帆在国外的日子,我倍受煎熬,也鬼使神差的决定,如果我和枫走在一起,帆自然就拥有辉了。可,没想到,就在我和枫注册后,帆却当场悔婚,而辉又双目失明。”说到此,铭狠狠的喝了口酒,双目暗红。

“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是我害了帆,还有辉和枫。辉出事后,公司几乎倒闭,帆更日夜守护在辉的身边怕他再有任何不测。这样,我把国内公司打点完,接回了帆与辉就离开了这里,这一走就是近十年。”

“那么,这十年你在国外是怎么生活的?”我不由关注的问。

“先告诉我,豆儿,你爱辉吗?”

“什么?!”我为铭这一突兀而奇异的问题瞠目结舌。

“你怎么会,这么问?!”我的语气有丝恼怒和困惑。

“可能你感觉我的问题太直接,因为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消耗,而这是一个我必须清楚的问题。”铭的目光依旧锐利,并且牢固地盯着我。

“铭副总,你逾矩了,这不是你应该问的话题,我也没有回答你的必要。”我的神色有丝衅怒。

“当然,这是你个人的问题,我没有探知的权利。但,相信我,豆丁,这对我接下来的事情很重要,你必须告诉我,如果,如果有可能,你会接受辉吗?”

“不会!”我断然道。

“铭副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我告诉你,我不是帆,我的个性很强,能给辉带来幸福的女人必须是以他为轴心能放弃自我的女人,而那不是我,你明白吗?”

“很好,与我的观察吻合。”铭快速的熄灭了手头的烟,道:

“既然这样,明天到我办公室,我准备立一份遗嘱,而你将是这份遗嘱的执行人。

什么?!”我的汤匙再一次跌落地上,这一个晚餐,铭带给我太多太多的震惊与意外......(待续)

 

 

(二十)

 

这一晚,我一夜未眠,脑海中还是铭的那些令我哀痛而又无法接受的叙述与决定。

原来远在国外的铭除了继续自己的本行---建筑设计外,一直在探寻能够使辉双目复明的方法。他认定,只有辉双眼复明,帆才能真正快乐,而他也才释然并能面对父母了。

一次次的求医,一次次的咨询,而结果每每都是失望。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演进中,他害上了严重的伤寒。开始,他并未在意,直到回国前的再次检查被确诊为“肾病综合症”,而且是晚期。医生的检查报考显示:正常的话,铭还会有半年的寿命。

也因此铭突然回国。他要了却他生前的一切事情,包括“铭辉公司”,也包括帆、辉、和枫。

第二天,在铭的办公室,我看着铭所起草的遗嘱,双手簌簌发抖,遗嘱内容是:

第一,“铭辉公司”中,铭的全部股权由帆和枫各继承50%

第二,铭在国内及海外的所有现金及固定资产均由帆继承。

第三,铭的三项建筑设计专利由父母接管。

第四,铭生前的视网膜由辉手术所用。

......

霎那间,我的眼泪簌簌而落,尽管工作以来无论怎样的业务处理我都认真而审慎,而长年的职业习惯也练就了我很好的心理素质与应变的本能,可是,这一刻,在我面对铭和铭的遗嘱时,不觉心如刀绞。

怎样的一个铭,又是怎样的一份遗嘱啊!

“对不起,铭,很抱歉,我无法胜任这一个‘执行人’的职责。你应该把真相告诉辉,也告诉帆和枫,否则,否则,他们今生今世再也别想快乐,永远不可能!”

“不,我告诉他们,他们才不能快乐!你以为辉能接受我的决定,接受我的视网膜吗?尤其是在我生前?!还有,你以为帆知道我们的身世她还会开心快乐吗?你以为枫知道了这一切对她不是莫大的伤害吗?”铭的声音萧索而无奈。

“可是,他们更不能接受的是你已不再的事实,试想,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他们会集体疯掉的,你知道吗?”

“所以,我不会让他们,也不会有机会让他们知道,永远没有!”铭的神色果决。

“难道你会从这个世界蒸发掉吗?尤其在你好容易归国后,辉已变得温和,帆也明媚轻快,而枫也不再回避我们,然后你却要突然的蒸发吗?不行,这不可行!你必须把真相告诉他们,你必须马上接受治疗,立刻!”我也断然的决定着。

“豆丁,我不能把太多的时间用在和你无谓的争执,因为你知道我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你那么的敏锐、聪慧、善良,我想你能了解我这一切的苦衷。不仅我自己不能告诉他们这一切,还有你,你也不能!非但如此,你还要配合我、帮我隐瞒,最后执行我的这份遗嘱,你,明白?”

铭的额头已有细汗,显然他此刻并不舒服。而我的内心波涛起伏,大起大落。理智告诉我绝不能答应铭的委托,必须立刻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他们;而铭忍痛坚持的神色,目光中坚定而萧条的悲凉,又令我一时束手无策,心痛万分。

老天爷啊,你这是布的哪一着棋啊,让我陷入如此痛苦的抉择。

终于,我明白了公司会餐宴上,铭直直问到我头上的那句“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亡”的深刻内涵,而此时的我竟是这一句话的活写照!

焉的,脑海中划过自己的回复“横跨一步又何妨”,可是,这一步我该如何横跨,而铭又可否存在着横项选择呢......(待续)

 

 

 

 

(二十一)

 

和铭的谈话后,我开始收集一切有关“肾病”的资料。从网上大量下载,然后比较分析;向周围医疗界的亲戚、朋友咨询这方面的病情及治疗方案。这样没白天、没黑夜的忙了几日后,我徒然长叹,暗想国外的医疗水准比起国内不知要先进多少,而国外已下了半年时限的最后通牒,举目国内,又能怎样、又能如何呢?

可是,我不甘心!我无法漠视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即将在我身边消逝,无法承受铭那坚定而又萧索的悲凉,无法面对如此优异又深爱着对方的男女却始终逃脱不了悲剧的影子,无法任由帆的落寞、辉的无助、枫的淡漠、铭的悲凉继续。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呢?

要知道,我不能让帆的落寞更加落寞,不能让辉的无助更加无助,不能令枫的淡漠更显淡漠,不能使铭的悲凉益加悲凉。

对,投鼠忌器!什么叫投鼠忌器,我这次是细细的品味了。原来老祖宗创造这么个词汇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在受这种折磨!

尽管我有着如此种种的不得已和忌惮,但有一点我很明白,那就是抓事物的主要矛盾!

当生命面临威胁和考验时,其他一切都应让路!找到了这一突破口,我的思路也慢慢随之清晰。铭可以把有关帆、辉、枫等的一切放在自己生命的前面,而我却不能!时不我待,当务之急也是迫在眉睫的就是让铭马上着手治疗,哪怕最终的结局注定要失去铭这一有情有义的优秀男子,也要尽一切所能延缓死亡的脚步,留他在帆的身边多些时日!

生活的沉淀,两个行事法则对我已根深蒂固,那就是凡事尽力打薄成本,损失降到最低!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顾不得辉的沉思与安静,顾不得帆眼底的探询与犹豫,顾不得枫的排斥与冰冷,唉,也顾不得亦波非常的不赞同与极端的不理解,几乎铭出现的场合都有我的协助,协助他在最短时间内令公司扩大规模。与此同时,他也随我按时去医院化验、复查、用药、就诊,这是我和他谈判的砝码,即接受他遗嘱执行人的附加条件就是他进行治疗。

虽如此,铭的状况是越来越坏了,而枫对我也越来越敌对,我自己呢,力不从心之下也感觉身心俱疲。

终于在这一天,我决定和枫好好谈一谈。

仍是松花江边,还记得也是在这,帆曾把她厚重的爱恨倾盘而倒。而今天,枫又会是怎样的心绪,她会如何面对真相后的铭与帆呢?

“枫,铭他......”

铭和我没有关系,我和他只是挂名夫妻,并且两年前这种关系也解除了。”枫的语调淡漠,眼神冰冷。

感觉到枫冷淡的疏离,一时间我找不到这次谈话的切入点。

随手翻了翻CD盘,我放了一首勃朗夫人的“我是怎样地爱你”。

歌声荡气回肠,缠绵缥缈。柔和空灵的旋律不觉将人带入一种若断若续、若有若无的伤感情绪中。

就在我捕捉这一份空灵与缠绵时,赫然发现枫浓密的睫毛下大滴的泪珠在一颗颗滑落......(待续)

 

(二十二)

 

动容之下我不觉大惊。

“枫......”

枫闭了闭眼,声音疲惫而疏离:

豆儿,我知道你找我必定有话,有什么,你说吧。”

望着枫美丽、苍白而带泪的脸,一刹那我真想把她拥在怀里尽我一切给她快乐,让她远离伤害。可我知道,枫真正需要的是辉或铭的胸怀,而不是我徒劳的不舍与内心的无助。

“枫,如果今天,今天能让你再次选择,那么你是倾情于辉还是眷恋着铭?”

第一次,第一次我感觉枫的眼神专注于我,而里面盛满的竟是惆怅、淡漠、与孤单。

“你希望是什么?豆儿?”

“我的希望不重要也没有意义,枫,是你的内心,你的内心才最重要。”

“是吗?”更多的泪珠从枫的脸上滑落。

“你喜欢铭,对吗,豆儿?”

“什么?!”我一愣,先是铭质问我是不是爱辉,此刻又有枫楚楚的质疑我喜不喜欢铭,看来,就如亦波所言,我确是介入一场情感是非了。

“确切说,枫,我喜欢你们每一个,喜欢你们这个群体,至于其中孤立存在的辉还是铭,对我都没有意义,明白?”我的语态认真而严肃。

“豆儿,你,有些特别。”枫神情困惑。

“所以,和你们走在一起,不是吗?”我笑了笑。

枫将头转向窗外,语音模糊:

“铭是我一世的知己,而辉却是我永远的恋人。”

“哦?可是,可是你和铭......”

我们注过册对吗?”枫转过头,声音哀伤。

“我自幼在光环的笼罩下长大,再有父母的钟爱,所以过程中几乎没有经历什么风雨,直到与辉的结合。与辉的结合使我屡屡受挫,也使我首次体味不被认可、不受欢迎是一种什么滋味。”枫的语气有丝酸楚。

“第一次见辉的父母,是在我们蜜月旅行后。他的父亲一语不发,一声叹息直到现在还重重的压在我的心头;而他的母亲则更令我难忘,她的一句‘你确实漂亮,所以如愿嫁给了辉,可你却少了帆的那股子灵气!’令我再也找不到幸福的感觉。”此刻的枫眼底一片苦涩。

“从这以后,我和辉就没平静过。我越来越委屈,而辉越来越暴躁。我们相互争执的频率越来越高,并且每一次争执几乎都有帆和铭牵扯其中。慢慢的,我越来越无法释然帆在辉母亲心中的那股灵气,而辉也因我曾是铭的女友耿耿于怀。这样,在铭归来的一场争斗后,我和辉分开了。”

“为什么?因为失去了你们的骨肉?还是你,不再爱辉了?”我问了一直以来自己的疑虑。

“还记得我墙壁上的那挂图吗?它出自辉之笔,如果我不再爱他,我又何必每天面对那副图画?那时和他分开,是情非得已!我虽爱他,可已找不到和他相处的方式,更重要的,我已不能确定自己还是否依旧是他心里的唯一,要知道,帆给我带来太大的困扰!”

“既然这样,为什么后来你又和铭注册。”我仍是疑惑。

“辉走后,我就失去与他的联系,当时状态很糟!是铭一直陪在我身边,也只有在他那我才了解些有关辉的状况。辉不在的日子,我越发的憔悴,知道他与帆在一起,我更觉凄楚。可矜持、自尊和骄傲又令我什么都无法做,最后,在铭的提议下,我决定嫁铭,目的是以此逼辉回来,如果辉还对我有情!”枫的脸色益发的苍白。

“最终我盼回的是辉与帆的婚礼,帆当场悔婚,而辉又双目失明。”枫的神色凄然。

“在辉治疗的日子,许是对辉的爱与牵挂,我和帆走近了,彼此也很默契。只是帆可以朝夕伴在辉的左右,而我却只能远远遥望。因为辉他,他不再接受我!”

“不再接受你,为什么?”

“辉说他不想再看到我,他父母也不愿意我出现!”

真是造化弄人!如此深爱的人,却因重重误会与误解丢掉原本已撰在手里的幸福,真应了那句“初恋时我们不懂爱”!

望着枫孤单、淡漠的侧影,我的心不免踌躇,怎样才能让她明了事情的真相而又不使局面失控呢?要知道铭的一切,我尚无权公开啊。

最终,我还是将辉为什么与帆举行婚礼,帆为什么当场悔婚,铭何以突然回国,帆和铭又有着怎样的身世,一一告诉了枫。我知道自己在赌,赌自己的运气,赌所有人的幸福。

许久许久,枫没有说话。

她会怎么想?她能接受这些事实吗?她能一下子消化这么多吗?

就在我忐忑不安之际,突然,枫就那么将我拥在怀里,语音哽咽:

“豆儿,谢谢!谢谢你,豆儿!如果不是你,也许我们,我们永远走不出彼此的失落与痛苦。是上帝怜爱我们,让我们认识你!”

几乎立刻,我也不自觉地回拥着一度对我冰冷且充满敌意的枫,恍惚中,心也跟着潮湿、迷离了......(待续)

 

 

(二十三)

 

古语有云: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乐!

解开了枫的心锁,我的心也开始晴朗,尤其在枫找到适合铭的治疗方案后。

都说美丽的女人由于先天的恩赐容易羁绊其前进的脚步,而枫却是一个特例。我没想到枫的淡漠之下尚兼容对业务的执著与锐意进取。她在自己的领域有着独到的见解及令同行侧目的业绩,也因此,医疗界泰山北斗的人物她接触颇多。

这一天,电话里枫的语气充满了朝气:

“豆儿,保住铭,不仅必须,而且可能!”

一句“可能”,我和枫分头行动,她多次往返北京,而我则根据她传回的诸多数据与信息负责在“祖研”,即“祖国中医医药研究中心”负责协调。这里有当前国内权威的肾病医学专家,集中了大量中医治疗肾病的资料及临床病例。而当我们终于确认了最后的治疗方案与主治医生时,日子已在忙碌中挥霍了近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为了解决地皮,铭收购了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人员大幅度的调整,经过最初震荡与磨合,公司走势趋稳。

我和枫开始打怵,如何才能令铭充满信心的配合治疗,怎样才能使帆读懂铭内心的苦衷。

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决定令枫自己去面对与辉的种种,让辉自己去注解对帆的种种情绪。

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对帆却是世界末日。

又是一个午后,我正在传真机旁发接询价单,门被砰的撞开,帆立在门口,面色仓惶,双眼发直。

“帆,你怎么了?”我仓促的跑过去,扶住她的双肩。

“别碰我!”帆的声音冷冽如刀。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你究竟和枫、辉说了什么?你要把我和铭怎么样?”

我有些骇然,几乎立刻明白,帆已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我不确定是谁告诉她这一切,是枫?还是辉?

是什么使帆如此失常,是身世的打击重创了她,还是铭对她的爱或者辉对枫的情重伤了她?

“帆,我......”

别叫我帆!”

我错愕,帆的神色绝望,双眼因痛苦而充满悲伤:

你想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已一无所有,你一定要让我很穷很穷,是吗?”

帆的语气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的锤在我的心上!

......”我的声音振颤,泪水不受控制的簌簌而下。

别再叫我帆!我不是帆,我不再是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连自己也没有了,,我从来就没有过,也许,我从来就没存在、存在过......

就向来时一样突然,帆倏的转身,飞奔而去。

“帆......”我大喊着。

迎面而来的铭与帆撞个满怀,帆趔趄了一下继续飞奔。

“铭,赶快拦住她,帆的情绪失控......”我惊叫着,声音因过度惊慌而非常陌生。

铭愣了愣,掉头而去!

几乎同时,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我的脑子一阵晕眩,再也没有感觉......(待续)

 

 

二十四

 

醒来时已是晚上,手臂上是白色的吊瓶,亦波在我的身边。

“亦波......”又一阵晕眩,头感觉很沉,我皱了皱眉,意识有些茫然。

豆儿,别动,你疲劳过度,又受了刺激,需要休息。

“刺激?刺激?!”电光石火般,我一下子想起帆。

“亦波,帆呢?帆在哪?她怎样了?她情绪失控,我好像听到她车子发动的声音......”说到这,我的心整个缩成一团,过度的紧张与恐惧使我感觉呼吸困难。

“豆儿,你别急!听我话,张嘴,呼吸!大口呼吸!”亦波的声音充满焦虑。

“亦波,快告诉我,帆是不是出事了?她在哪?她在哪?”恐惧使我泪如泉涌。

“豆儿,你镇静些,听我说!”

我被动的看着亦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豆儿,你坚强些,知道吗?我、还有他们需要你,尤其在此刻!”

我呆呆的看着亦波,反应有些迟钝。

“是的,帆,是出事了,她出了车祸!”

“啊,天啊,她死了,是吗?亦波?帆,她死了,是吗?”我脑里霎时浮现帆那张绝望和质问的面孔,恐惧和自责令我狠狠地咬住下唇,霎时,一股咸涩的血腥充斥了舌尖与双唇。

“豆儿,你在干什么?!你在自伤吗?听我说,豆儿,你要镇静!你那么乐观、开朗,总令我们大笑,我们需要你!尤其辉、帆、还有,还有铭!醒醒,豆儿,这会儿不是你伤心的时候啊!”

更多的眼泪从我的眼眶汹涌而出:

“告诉我,亦波,帆她到底怎样了?你警告过我不让我去救火,我却让火烧了帆,亦波,都是我的错,我总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说的对,我不是救世主,我弄砸了一切!”

“不,豆丁,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你的热情,你的善良注定了你会管这些。而且帆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她只是受了刺激,受了点皮外伤,是铭,铭他......”

?铭他怎么了?,他也出车祸了?”恐惧再一次攫住了我。

是的,在一个十字路口,帆闯红灯,而她另一方向的车来不及刹,情急之下追赶在后的铭将车驶至帆的右侧保护了帆,而自己却被重伤。”

“天啊......”想象着当时的场面和情景,我不觉又一阵晕眩......

当我能面对铭和辉的家人时,辉已处理了一切,稳定了局面。

铭的抢救手术十分顺利,可铭先前的肾病使得术后的他还徘徊在生死边缘。

监护室外,铭的父母在焦急的等待,那是一对鬓已斑白、儒雅和煦的老人;

而辉的父母相对略显威严。

我慢慢走过去,在辉的陪伴下,铭的母亲伸出双手,温暖的拥住了我:

“孩子,难为你了!”一霎时,焦虑、恐惧、自责、辛酸太多太多的感觉纷至沓来,我哽咽着:

“很抱歉,伯母,铭还是,还是受到了伤害!”

“不,孩子,你已做的很好,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辉的母亲续道。

抬起头,看着枫挽着辉母的手臂,我知道他们的迷雾已经揭开,压在枫心头沉沉的叹息已在他们相互的接纳中抖落于尘埃......(待续)

 

 

二十五

 

一个星期后,铭从监护室转入重症室,情况仍不乐观。

这中间,帆似乎已读懂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寸步不离铭的左右。

我陪辉慢慢的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一时感触周遭人事的变化。

“辉,是你告诉帆有关她的身世?”

“不,是枫和我在办公室的谈话被帆无意听到。”

“难怪,帆的反应如此剧烈。”我恍然。

“辉,你变了很多。”

“应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改变。”

“如果,如果当初你早些接受枫,或许,或许帆今天的反应就不会这么剧烈。”

“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当初,我以为走不出枫心里的人是铭,而在铭的重托之下,我不得不把帆留在公司。何况公司是铭力挽狂澜,才免于破产,我希望有一天铭累了回来,我能把人和公司好好的交他手上,以了我最初的婚姻给他造成的伤害。没想到,这中间竟有如许的变化与曲折。”

原来如此!

此时,我脑海中不觉又想起铭曾经的咄咄一问“如果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亡,那么你当如何?”

“豆儿,有一个答案我一直想知道。”

“什么,辉?”我被辉的提问拉回现实。

“‘铭辉公司’的这段时日,你的心可曾为谁停留?”

我愣了愣,微笑起来:

“辉,我虽然数字算的不好,但一个简单的加减法还能明白,拥有一个伤了多个绝对不是一个有效率的选择。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你希望她们幸福,为此,可以牺牲一切!’因此‘铭辉’的这段时日,我的心为你们每个人停留!”

辉深思着,许许久久后:

“豆儿,希望你快乐,愿你能永远快乐。”

“我会!辉,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为‘铭辉’打造美好的未来!‘铭辉’是我的眼睛,通过它,我感觉了这个世界的辛酸,这个世界的美好。”

灿烂,在辉深黑的墨镜下,我感觉到了一抹灿烂!

标准而浑厚的声音,曾经,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一度为情所困,离家出走,伤透女人更伤了自己。今天,历经悲欢,他终于站起来,而且站的直,站的稳。他是男人的好兄弟,妹妹的好兄长,女人的好恋人,父母的好儿女。他,也是我眼中对男人的希望。

离开医院,望望白云深处,晴空万里!

我不由在心底默默祝福:

愿铭早日康复!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全书完)

写于05年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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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花开一树.  发表时间: 2005/03/01 21:32 

回复:你是谁?

不想让人睡觉了是不?晚上了发这么个长篇。

其实我还没有看完,先回了再慢慢读。

看样子咱们好象有点象。

[楼主]  [3楼]  作者:_一棵树_  发表时间: 2005/03/01 21:39 

回复:花~

你有花,我无花,所以最终我们还是不象!

呵,你是今天的值班斑竹吗?发个长篇,这么痛苦?

问好?

 [4楼]  作者:二十九  发表时间: 2005/03/02 11:14 

实在太长了,写长篇的人真是寂寞
他是谁(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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